春回大地,彼時宮中的春宴熱鬧,御園裡也是一片熱鬧景象。
因爲春花都開了,各院的太妃都出來賞花,或是讓自己的宮女來採摘花瓣製作胭脂、花茶等物,聊以生趣。
煙兒和霞兒也帶着小宮女去採椛了,甚至連淑芽、春花和春景這幾個嫁出去的,也在這個時候進園子幫忙。
自然不是白幫忙的,御園裡的花又多又好,她們離開的時候少不得都會被要求帶上一大堆回去,不論做茶還是做香都是好的。
蘇幼儀望着滿園椿光,心裡並不滿足。
正覺煩悶無趣,回頭一看季玉深也不在書房裡,便問宮人,“季先生去哪兒了,是在學堂麼?”
宮人笑道:“今日學堂是趙師傅上課,季先生出門去了。”
好個季玉深,自己出門去了,也不告訴她一聲。
蘇幼儀心中腹誹,忽然想到季玉深近來時常出門,並且經常都不告訴她,以往季玉深出門可沒有這麼頻繁。
難道是爲了他的那些鋪子和酒樓?
不至於啊。
蘇幼儀托腮細想,季玉深這種在任何行業都有高標建樹的奇才,就算開一百家鋪子他也用不着勞心勞力,輕輕鬆鬆就能搞定。
那他近來頻頻出門是爲哪般?
蘇幼儀想了想,只道:“去把多福和多祿叫來,哀家有話問他們。”
“是。”
宮人下去傳話,不多時多福和多祿就進來了,蘇幼儀問着他們,“近來季先生總是往外頭跑,他都去哪兒了?”
多福和多祿對視一眼,似乎沒想到蘇幼儀會問他們這個問題。
季玉深的動向,難道太后會不知道嗎?
多福有些尷尬道:“回太后,奴才只聽見季先生說近來又新開了一傢什麼鋪子,似乎在爲這鋪子忙着呢。具體的……奴才也不知道。”
“對,好像是爲鋪子的事。”
多祿也道:“季先生平日在御園進宮隨意,太后也沒讓我們管,所以我們都沒在意。難道季先生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嗎?”
“沒有。”
蘇幼儀摸了摸下巴,“就是覺得奇怪,他從前出門去哪我大約都知道,近來頻繁出門,我倒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動向。”
多福和多祿聽了這話都有些詫異。
季玉深可不是普通的男寵,他是可以跟着蘇幼儀進宮,甚至和帝后二人同席的人物,他在御園裡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從來沒人管過。
多福道:“太后,那要不要我們派幾個人盯着,看看季先生都去了哪裡?”
“不用了。”
蘇幼儀正覺得煩悶,索性從榻上起身,“他那新開的鋪子在哪?你們兩個陪我出去一趟,我親自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厲害的鋪子,居然需要季玉深如此費心。
……
不多時,蘇幼儀換了一身家常衣裳,釵環頭飾也都換了普通些的。
多福和多祿也都換了衣服,因煙兒和霞兒都在花園裡,蘇幼儀也沒叫她們,只讓多福帶上侍衛暗中跟隨就是。
一乘馬車出了御園,從寬敞的大街一直走到漸漸偏僻無聲的地方,蘇幼儀從馬車裡揭開一點車簾,頗爲好奇。
“不是開了新鋪子麼,怎麼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多福坐在外頭,聽見問話忙道:“一會兒走得更偏僻呢,那地兒……”
從打聽了地方之後,多福就一直欲言又止的,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蘇幼儀心裡隱約有些古怪。
等經過一段偏僻的道路之後,她忽然覺得外頭熱鬧了起來。
揭開車簾一看,灰暗晦澀的衚衕和磚房,門前卻掛着一些紅燈,看起來色彩對比十分強烈。
蘇幼儀一時鬧不明白,卻見有些半掩的門扉裡有年輕女子的身影掠過,看模樣不像是貧家女子。
既不是貧家女子,爲何在這裡拋頭露面?
蘇幼儀心中越發有不好的想法。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蘇幼儀待要下車,多福卻攔住了她,“太后,奴才有幾句話要先告訴您。”
蘇幼儀只好重新坐下,“說。”
多福儘可能委婉,“這個地兒偏僻,叫做椛柳巷,是京城裡頭……出了名的勾欄院子集中的地方。一會兒太后別自己走開,一定要讓奴才們跟着,免得這裡喝多了挺屍的人生事,太后可明白奴才這話了?”
勾欄院子?
蘇幼儀氣得哼了一聲,好個季玉深,合着他是跑來這裡開了一個勾欄院,還是他並不是爲新鋪子忙碌,而是跑來勾欄院消遣了?
蘇幼儀只道:“知道了,季玉深在哪裡?”
多福這纔打開車門,扶着蘇幼儀下車,“就在前頭那個院子,衚衕太小馬車進不去,請太后在這裡下車。”
他扶着蘇幼儀的手下了馬車,衚衕裡有不少半掩半露的門扉探出女子的頭來,都在好奇這輛奢華的馬車裡坐的是個什麼樣的金主。
沒想到下車來的確是一個美貌少女,那些女子一時無趣,各自把頭縮了回去。
蘇幼儀朝裡頭一看,衚衕是很小,幾乎每家院子外頭都掛着紅燈,想來這是用來招攬客人的。
一路往前走,都有男男女女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蘇幼儀,蘇幼儀目不斜視,只有多福二人爲她擋開那些揣測的目光。
到了一處看起來格外大些的二層樓外,多福停下腳步,“太后,就是這裡了。”
蘇幼儀停住腳步,看這樓上連個牌匾也沒有,大門也沒打開,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家營業的店。
若說是勾欄院,白日不開大門,似乎也有點可能。
裡頭隱約傳出絲竹之聲,還有女子的笑聲。
蘇幼儀朝多福使了個眼色,他立刻上前去推門,門很容易就推開了,裡面卻沒有人,大廳有些亂,不像是待客的。
多福進去找到了看門的人,“季先生在哪裡?”
那人一臉茫然地看着多福,多福趾高氣昂,“別廢話,我是園子裡來的,奉命來找季先生。”
園子?這京城還有哪個園子?
看門的人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後,嘴裡磕巴道:“季先生,季……我們東家在樓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