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已經不是香氣了,濃得成了臭氣。
元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沉水香。
原本清清淡淡如水一般的沉水香,卻被趙貴人薰得不成樣子,他心裡暗暗感慨這是暴殄天物。
一時也顧不得許多,只好掩住鼻子,“愛妃,你這身上是什麼味道?”
趙貴人愣了愣。
她沒想到元治居然掩着鼻子看着她,像是在看什麼臭東西似的。
“我,我……皇上說的怪味兒,就是我身上的味兒嗎?”
趙貴人不敢相信地擡起衣袖,聞着自己身上,分明是一股極其怡人的沉水香氣味。
這麼好聞的味道,皇上怎麼會說是怪味兒呢?
“愛妃,你身上的香薰得太濃了。天氣本來就熱,薰一身的香你不難受麼?”
元治見趙貴人面紅耳赤,儘可能委婉道:“你還是回去沐浴更衣,把這氣味洗去吧,朕聞着……實在有些難受。”
趙貴人連眼圈兒都紅了。
她熬了一下午頂着熱氣才把身上薰得那麼香,還花了許多時間化妝梳頭,皇上卻連看都沒怎麼看,直接因爲她身上的香氣連親近都不叫她親近。
一整日的心血都白費了不說,女兒家被自己的夫君嫌棄的那種委屈,別提多心酸了。
一旁的小紀子揉了揉鼻子。
趙貴人一眼瞧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方纔小紀子就是因爲她身上的氣味纔打噴嚏的。
難道她身上的氣味真的有那麼難聞?
趙貴人頓覺面上無光,匆匆朝元治福了福身,加緊腳步跑了出去。
殿中,元治的神情也有些難堪,“小紀子,你說朕是不是太不給她顏面了?到底她是女兒家。”
“皇上還是憐香惜玉的。”
小紀子一臉無奈,“可趙貴人身上那氣味……皇上要是勉強自己,只怕一會兒就該請太醫了。”
元治:“……”
他說的好像也沒錯。
……
趙貴人飛奔出乾清宮,見四下無人,氣得回頭朝自己身邊的小宮女喝罵。
“你們都是死人嗎?眼睜睜看我身上的香薰過了也不阻止我,你們是存心害我是不是?”
幾個小宮女嚇得連忙躬身低頭,“奴婢不敢啊,貴人息怒,奴婢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
“好處?你們!”
趙貴人想了想,偏是一條好處也想不出來,心裡的火氣才慢慢消了些。
一個膽大的小宮女連忙上前一步,朝趙貴人道:“貴人先別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您想想,我們這些奴婢是打從貴人一進宮就跟着您的,貴人生得美貌,我們都歡喜自己跟對了好主。只有貴人得寵,我們才能連帶着沾光不是?”
這話說得不假。
趙貴人漸漸平扶了氣,在花園小徑的石椅上坐下,又舉起衣袖聞了聞自己衣裳上的香氣。
或許是這回心裡平靜了,她果然聞到自己身上的香味有些濃。
不過遠遠不到令人厭惡的份上。
她朝那小宮女道:“你來聞聞,我身上的香味真的濃得可怕嗎?”
小宮女朝她的衣袖湊過去,其餘幾個小宮女也都湊了上來,大家聞過之後都搖搖頭,“並不難聞啊,濃倒是稍微濃了些,也不至於那麼誇張。”
趙貴人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她頓時泄了氣,“那皇上爲什麼會那麼說?難道皇上不喜歡我,只是隨便找個由頭把我打發了,所以纔會這麼說?”
“貴人多心了,奴婢瞧着皇上不是這種人。”
宮女否定了她的說法,“皇上喜歡誰就喜歡誰,不喜歡誰就不喜歡誰,說得難聽些,他連皇后娘娘或者李賢妃的面子都不必賣,又何必在貴人面前說假話呢?”
這話聽着倒是像那麼一回事。
趙貴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連忙問她,“那你說爲什麼皇上會覺得我身上氣味難聞?不僅是皇上,連紀公公好像也是。明明這沉水香就是宮裡用的,皇上宮裡也用過,怎麼到我身上就嫌棄起來了?”
宮女們想了一圈兒,皆不得其法,有人小心地提出,“奴婢猜想,會不會是這樣。皇上金尊玉貴,身邊動用的一切都十分精緻仔細。包括這香的分量,多一點少一點皇上都能察覺。而貴人您用了太多香料,我們這些粗俗的人自然聞不出什麼奇怪的,可皇上那金貴鼻子就能聞得出來……您說會不會是這樣?”
趙貴人聞言一愣。
沒跑了,一定是這樣。
她不禁氣得跺腳,“都怪我,貪多嚼不爛,以爲薰得越香皇上越喜歡,沒想到適得其反!你說的對,一定是這個原因!”
這個理由讓趙貴人無法埋怨別人,只能埋怨自己。
她恨自己出身不夠尊貴,從小沒有養成金貴的習慣,這才犯了這麼蠢的錯誤,白費心機。
不但吸引不了皇上,還留了個壞印象。
正在自怨自艾之時,忽見一大隊人馬從花園的另一頭走了過來,趙貴人想躲都來不及了。
來的正是李賢妃。
李賢妃帶着自己宮裡的宮女閒庭信步,看起來像是剛用了晚膳出來消食,見着趙貴人她便朝這邊走來,還沒走到跟前就捂住了鼻子。
趙貴人差點要從地上跳起來。
她可不想自己如此狼狽的時候被李賢妃瞧見。
偏李賢妃哪壺不開提哪壺,笑着朝趙貴人道:“趙妹妹身上薰的什麼香,怎麼這麼濃重?聽說妹妹今晚要去見皇上,這麼濃的香還不把皇上嚇跑?”
趙貴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身後的宮女上前在李賢妃耳邊說了句什麼,李賢妃一副剛剛知情的神情,驚訝地朝趙貴人道:“啊,原來趙妹妹就是從乾清宮被趕出來的,那真是可惜了。”
說罷輕聲笑了起來,“這……也實在怪不得皇上。”
最狼狽的時候被最不想遇到的人遇到,趙貴人再蠢也看得出來,李賢妃分明是故意的。
只怕從她在儲秀宮準備好往乾清宮去的時候,李賢妃就一直派人盯着她了,所以才能來得如此及時。
她憤憤地哼了一聲,飛快朝李賢妃行了一禮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