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儀:“……”
簡單洗漱過一番,整理了髮鬢,蘇幼儀這才往居處而去。
季玉深也回到了自己的居處更衣,等蘇幼儀在赤色花梨木圓桌前坐定,早膳一樣樣擺上來之時,倒是小六和小七先來了。
兩個孩子昨兒玩得盡興,今天高高興興地過來請罪。
蘇幼儀瞧他兩個臉上笑開花的神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怕這個時候打你們一頓你們心裡也是高興的,是不是?”
小六和小七果然笑嘻嘻的,一點也沒害怕。
蘇幼儀從來不打孩子,這事他們心裡清楚得很。
兩個孩子不請自來,在蘇幼儀左手邊坐了下來,小六笑嘻嘻道:“幸而母后心情也好,所以這個時候不打我們一頓也是高興的,對不對?”
蘇幼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這兩個孩子現在真會算計她。
小七興奮道:“一回來就聽見春花姑姑她們說,昨晚母后在船上賞雨遊玩,母后是怎麼想出這樣好的樂子?我不管我不管,下次母后一定要帶我們去!”
蘇幼儀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昨兒你們不是在江城侯府玩水捉水鴨紙了麼?還不滿足?”
又想起昨日趙師傅來控訴的事情,不禁笑道:“我雖輕易放過了你們,只怕趙師傅放不過你們。昨兒你們不見了就是他先發現的,他想找李千越找不到,發覺你們不見了。”
“你們屋裡伺候的小太監們又不肯說實話,趙師傅以爲你們失蹤了,嚇得不得了。一會兒你們去了學堂,記得給趙師傅請罪。”
小六和小七一聽這話有些訕訕,趙師傅可沒有蘇幼儀這麼好說話,雖然他不敢打小六和小七的手板子,但少不得要若囉嗦好一通。
小六有些泄氣,“怪不得千越一早跟我們回來,直接去了學堂。還是他聰明,早點去學堂給趙師傅賠罪,想來趙師傅也沒那麼生氣了。”
蘇幼儀見早膳都呈上來了,擺擺手命宮人們退下。
而後才朝小六道:“對了,聽說昨兒趙師傅給你們佈置了功課,你們都做完了不曾?”
小六和小七都鬆了一口氣,“做完了。幸而我們昨兒不小心和大姐姐提起功課的事,所以晚上用了晚飯,大姐姐就催我們和千越做功課去。不過是連詩,我們早就做完了。”
蘇幼儀心中暗暗感慨,幸而有大公主看着他們,否則他們昨兒玩得那麼瘋,一定不會記得做功課。
趙師傅只會更加生氣。
正說着,忽見季玉深從外頭走進來,他已換了一身衣裳,看起來寬鬆飄逸,行走間猶如謫仙。
小六和小七忙起身朝他行禮,季玉深含笑頷首,算是回禮。
原本師傅們在學堂和他們是老師與學生的關係,在私底下卻是君臣關係,小六和小七是不必行禮的。
可季玉深是他們真心敬服的老師,又和蘇幼儀素來要好,所以小六和小七隻當他是師長致禮。
蘇幼儀也沒阻止過,季玉深便大大方方地受了。
小六和小七擡起頭來,瞧着季玉深的神情,只覺得他今日心情格外好。
“季先生,你今日心情很好嗎?”
季玉深登時一愣,這才發現自己面上喜色畢露,只怕這一路走過來,人人都看見他面上花癡的笑意了。
這麼一想,連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蘇幼儀早就瞧見了他的神情,忙出言轉移話題,“好了,早膳都擺上來了,還不快些吃了去上課?再遲趙師傅真要不高興了。”
小六和小七一聽連忙坐下,季玉深也在蘇幼儀右手邊坐了下來,四人無聲地吃起了早膳。
蘇幼儀和季玉深都懷着心事,昨夜之事於他們而言尚有回味,故而兩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只有小六和小七狼吞虎嚥,一心想着快些填飽肚子去學堂。
小七邊吃邊道:“母后,我給千越帶一些吧?他一早和我們同從江城侯府回來,只喝了一盞茶,這會兒想必肚子餓了。”
“好,你多帶些去。”
蘇幼儀看了一旁侍立的春花一眼,春花忙拿了一個食盒過來,問着小六和小七,“李小公子喜歡吃哪些,二位小王爺給奴婢指一指,奴婢就裝了讓人早些送去,更加便宜。”
這樣自然再好不過。
小六和小七胡亂指了幾樣,春花一面裝了,一面又命人去廚房把牛茹茶再拿一壺,一併送到學堂去給李千越。
不多時,小六和小七都吃好,兩人連忙告退往學堂跑去。
見他們兩個小心的樣子,蘇幼儀微微一笑。
從前小六和小七可不會這麼在意趙師傅生不生氣,他們頂多能在意季玉深生不生氣,這已經很不錯了。
這不代表他們現在怕趙師傅了,更應該說,他們開始發自內心尊敬趙師傅了。
蘇幼儀會心一笑,看向季玉深,“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小六和小七比從前進益多了,多虧你教導有方。”
“這裡頭也有趙師傅的功勞,不止是我。”
季玉深笑笑,慢條斯理地端起牛茹茶來,香氣從他口角溢出,甜而溫熱,讓蘇幼儀有一瞬間失神。
彷彿又回到昨夜,船艙外頭是傾盆大雨,陰冷潮溼,而他身上卻是溫暖和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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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甩甩頭,將那些奇怪的念頭甩出腦子去,“我說的就是趙師傅。若不是有你這個榜樣在,只怕趙師傅還像那等老學究一樣教學,那孩子們怎麼肯聽呢?你沒發覺,趙師傅如今教育孩子的方式,和你越來越像了?”
原來她說的是這個。
“如果說這個,那就更不必謝我了。”
季玉深笑道:“趙師傅固然從我這裡學了不少,也從你那裡學了不少。他不像別的老學究那樣故步自封,至少他有真才實學,也真心希望孩子們能夠多學點知識。咱們稍稍點撥,他自然就懂了。”
“我可不佔這個功勞。”
蘇幼儀撇了撇嘴,端起牛茹茶來。
當初在宮裡薛道明上課的方式,倒真是從她這裡學去的,現在想想,她的方式和季玉深的方式,本就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