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敘起了婉嬪之事。
蘇清道:“聞得貴妃因婉嬪之事驚嚇早產,臣心中亦萬分內疚,連日牽掛。得知五皇子和貴妃母子平安,臣的心纔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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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幼儀勉強一笑,“蘇伯父,該內疚的是我纔對。明明身在宮中,又得協理後宮之權,我本該好好照顧婉妹妹。誰知道連她死了我都沒能親自看一眼,有時候我總在想,會不會她還沒有死?會不會這只是一場謀算,等一切結束之後,婉妹妹又會活生生站在我眼前?”
蘇清沉默了片刻,“她真的去了。臣……臣看見了她的遺容。”
蘇幼儀忽又想起多福說婉嬪七竅流血的話,眼神裡充滿了哀慼,蘇清卻笑道:“她的遺容很安詳,宮中負責入殮的人手段極其高明,據說口鼻裡的鮮血都擦乾淨了,還化上了和她平日一樣的胭脂水粉妝容,看起來明豔.照人。”
他苦澀的面容露出笑意,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蘇幼儀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沉默了片刻,“蘇伯父,你放心。我不會讓婉妹妹就這樣白白死去的,即便兇手位高權重,我也不能就此放過她。只要我還在世一日,就絕不與她善罷甘休!”
蘇清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
他忙道:“不可,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強出頭!婉嬪是我的女兒,要出頭也該由我這個做父親的來出。她畢竟是皇后,你還要在後宮中生存,絕不要做傻事,我們蘇家……可就只有你一個了啊。”
這話讓蘇幼儀愣了愣。
顯然婉嬪之死,讓蘇清越發將蘇幼儀當成了蘇家之女,生怕她受一點傷害。
蘇清緩緩道:“那一對玉佩,一個在你那裡,一個已經隨婉嬪入葬了。我不想看到僅存於世的那塊玉佩也埋在黃土中,你明白了嗎?”
蘇幼儀沉默了良久,最後緩緩點頭。
外頭,下人匆匆進來稟告,“回貴妃娘娘,回老爺,外頭來了許多大人弔唁婉嬪娘娘,老爺要見麼?”
貴妃儀仗停在蘇府大門外,那些大人就像蒼蠅嗅到了爛肉,蜂擁而至。
蘇清回頭朝蘇幼儀道:“皇上剛剛追封的時候,這些大人們就來了一波,似乎是以爲皇上必定會爲婉嬪之死撫卹蘇府。結果過了大半個月發現皇上什麼都沒有做,他們便漸漸都不來了。這會兒想來是聽見貴妃鳳駕到來,所以又將蘇府當成奇貨可居,蜂擁而至了。”
蘇幼儀淡淡一笑,對官場的世情冷暖並不驚訝。
後宮中的拜高踩低、趨炎附勢,和前朝官場並沒有什麼區別,反而相得益彰。
她道:“我來之前便想到會有這種結果了,只是沒想到蘇伯父在朝中盡心竭力,竟然也會落得這般對待。當初李閣老添了外孫,聽說門庭若市,恭賀的大臣和親貴多不勝數。相比之下,真叫人不勝唏噓。”
蘇清亦是淡淡一笑,“我如何比李閣老?他是朝中元老,我再受皇上信任,不過是個官場新人罷了。”
蘇幼儀起身,雙手攏於身前,朝進來稟告的僕人道:“去把大人們都請進來吧。”
僕人傻傻地看了蘇清一眼,忙躬身應道:“是,奴才這就去。”
被以貴妃省親名義攔在蘇府外頭的大人們,正在近距離觀賞蘇幼儀的儀杖,讚歎不已,忽然得到了可以入府的消息。
衆人出於情面自然先朝正堂婉嬪的靈位而去,便見堂中華服美人的背影,婷婷嫋嫋,又端莊華貴。
蘇清側立一旁,而美人接過宮女手中的清香,朝靈位祝頌道:“妹妹年紀輕輕芳魂遠去,喊冤而屈,乃吾家之大不幸也。今爲姊於靈前奉清香三支,但望吾妹芳魂上饗,護蘇家一門榮耀。”
說罷躬身上香,而後親手將香插.進香爐後,側身走到蘇清面前。
蘇清一拜還禮,起身道:“幼儀,你一番心意婉嬪若泉下有知,一定會感念不盡的。只是如今你該好生保養,照顧好四皇子和五皇子,才能對得起皇上聖恩啊。”
蘇幼儀淡淡一笑,“伯父放心,今日出宮省親是皇上特意安排的,我又如何駁回皇上的話呢?”
衆臣都是官場上的人精,寥寥數語頓時領會了許多信息。
昭貴妃和婉嬪果然姐妹相稱!她還直呼蘇清伯父!
蘇清竟呼昭貴妃閨名,這儼然是一家人的模樣!
還有還有——
今日昭貴妃出宮省親,竟然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可見不僅是她對蘇家有連宗情分,皇上待婉嬪和蘇清更是親厚啊!
衆臣的態度越發恭謹起來,而蘇幼儀這纔看見衆人似的,回頭笑道:“諸位大人也是來祭拜妹妹的麼?”
她連“婉妹妹”都不說了,直接以“妹妹”相稱。
衆臣紛紛見禮,“參見貴妃娘娘。”
蘇幼儀微微擡袖,“既然諸位大人好意,請吧。”
說罷身子一側,站在蘇清身旁並肩而立,充當了還禮的“家人”身份。
所有大臣在婉嬪靈前祭拜過後走來,蘇幼儀和蘇清便會一同還禮,這本是祭禮的規矩。可大臣們哪裡敢收貴妃之拜?
只好在蘇幼儀還禮過後,他們再補上一禮,心中才安。
貴妃省親的消息越傳越開,一上午前來祭拜的朝中顯貴竟是絡繹不絕,個個來得急急忙忙,唯恐落在人後。
要說如今後宮中誰最尊貴,自然不是被冷落禁足的皇后,而是蘇幼儀這個膝下有兩個皇子的貴妃,還跟大皇子十分交好。
蘇幼儀始終在靈堂中陪着蘇清還禮,向朝中所有大臣召示他們的關係,讓衆人不敢再輕視蘇家,婉嬪的喪儀才能風風光光。
而到最後,卻來了一位讓蘇幼儀和蘇清都十分驚訝的人物。
先是下人通傳,“威遠侯前來拜祭!”
裡頭聽見聲音,只以爲是威遠侯府派了人來代祭,不想進來的卻是威遠侯江肅本人。
蘇幼儀驚訝地看着蘇清,“伯父和威遠侯在朝中也有來往嗎?”
蘇清更是一臉莫名,“不曾來往,我以爲是你和他因大皇子的緣故有所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