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便拉着皇上往下走。
轉身那一瞬間,皇上朝涼亭中狐疑地看了一眼,看到一抹鮮豔的桃紅色裙角。
“是誰?”
陪着蘇幼儀回到永壽宮,皇上才問出這句話。
蘇幼儀裝傻,“啊?什麼是誰?”
皇上知道她不傻,只是瞥她一眼,“涼亭裡。”
沒想到蘇幼儀還是裝傻,“涼亭怎麼了?涼亭沒有人啊。”
她以爲皇上只是本能地憑着敏銳的嗅覺猜到了涼亭裡有人,沒想到皇上已經抓到了證據,故而繼續裝傻。
只要裝傻到底,皇上就算懷疑也沒辦法。
皇上被她裝傻的模樣逗笑了,“好,你若不告訴朕,朕便命人去查。想來今日穿桃紅色衣裳的妃嬪並不多,總能查到痕跡。”
蘇幼儀這才知道,皇上看到了許常在的衣裳。
她只好笑着討饒,“好吧,其實是許常在。皇上,不是我不肯告訴你,只是我看她當時那個模樣分明不是故意的,而是一時沒找準機會躲開或是站出來表明罷了。看到我們上去,她也很害怕,所以我才順勢幫了她一把。”
皇上道:“若她只是沒找到好機會躲開倒罷,若她是故意在那裡偷聽呢?別忘了,許常在是皇后的人。幸而方纔我們雖提到季玉深,言辭中並沒有透露過多消息,否則許常在是留不得了。”
蘇幼儀聞言有些後怕,幸而方纔他們沒有順着季玉深這個話題深談下去。
她又想,若不是她忽然看到那一叢野菊.花,許常在本可以安安穩穩避過的,說來這還是她給許常在招的禍。
她忙道:“皇上,就算許常在聽見了我們的對話,可並沒有什麼不能聽之處。皇上就看在她無心之失的份上原諒她,假裝沒看到那一抹桃紅色衣角,可好?”
皇上深深望着她的眼,“她是皇后的人,你何必爲她如此着急說情?”
“是皇后的人又怎麼樣?”
蘇幼儀道:“她並沒有爲皇后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個剛剛進宮不久身份又卑微的嬪妃,她在後宮中難以立足,所以不得不依附皇后,她又有什麼錯呢?別說是她,就算今日是皇后,我也不想讓她吃這麼大的虧。皇后居於皇后之位見不得別的妃嬪擴大勢力,這是合情合理的。我和她敵對也不過是想自保,並不想害她。”
這番話說罷,皇上看她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了。
蘇幼儀奇怪地摸了摸面頰,“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皇上笑道:“沒什麼。其實朕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朕也像先帝一樣有二十多個皇子,到時候等朕年紀大了,皇子們互相爭鬥該怎麼辦?”
蘇幼儀噗嗤一笑,“這是千古帝王都沒能解決的問題,皇上又如何想得明白呢?不過皇上能想這個問題,足以表現皇上的韜略和對皇子們的愛護了。不像古往今來的帝王,都以皇子多後嗣多爲榮。”
皇上笑着搖頭,“是啊,你說的沒錯,這確實是一樁千古難題。不過朕有一個算不上辦法的辦法,你想知道嗎?”
“什麼辦法?”
“那就是……少生幾個皇子。”
蘇幼儀越發忍俊不禁,“生幾個皇子這種事,是皇上自己想就可以決定的麼?何況皇上年紀輕輕已經有四個皇子了,將來只怕少不了呢。”
皇上道:“還有另一個辦法。”
“是什麼?”
“就是讓皇子們,有一個不善妒也不善爭的母后。”
皇上望着蘇幼儀,那一瞬間,蘇幼儀竟後背發涼,打了一個冷戰。
皇上被她嚇着,忙抱着她替她拍背,“怎麼了?可是嚇着了?是不是身體不適,朕馬上命人傳太醫……”
“不是不是。”
蘇幼儀還有些緩不過勁來。
皇上在暗示她什麼?
她很想假裝聽不懂,可以皇上對她的瞭解,她假裝也沒有用,那句話從皇上口中剛說出來,蘇幼儀就瞬間明白了。
皇上想立她爲後?!
她這是在做夢麼?
一個宮女出身的鄉野丫頭,竟然能做皇后?
她做了皇后,那王皇后又怎麼辦呢?
她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皇上笑得諱莫如深,“到那時你就會明白的。”
說着摸了摸她的肚子。
一直到夜深人靜,蘇幼儀還在想皇上那句話,導致她整晚睡不着覺。
而後她忽然明白了。
皇上不是想讓她做皇后,更有可能的是,想讓她做太后……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饒是再不慕名利的人,皇后或是太后這種位分,也總值得人失眠一夜。
……
李常在在宮中被討好得狠了,竟有些膨.脹起來。
她試圖趁着燕嬪不注意,收買二皇子身邊的宮人,讓那些宮人替她向二皇子傳話。宮人們眼見季玉深進了內閣,李常在正在炙手可熱之時,自然不敢拒絕,何況她出手又那麼闊綽。
只是傳話而已,此事不難。
李常在便如願見了二皇子一面,就在距離東四所不遠的御花園一角,這一見她大失所望。
二皇子長高了,也壯實了些。雖然還不及大皇子,但比起李常在上一次看見他已是大了許多。
可他整個人彷彿都被抽去了靈魂似的,沒有從前那麼有才氣靈氣了,反而有些平庸,有些木訥。
李常在拼命鼓舞他,“二皇子這是怎麼了?如今皇子們一日大似一日,大皇子和三皇子都長進了許多,二皇子千萬要振作,不要反倒退步了啊!”
皇上時不時就會考幾個皇子的功課,二皇子的表現一直不太如人意,這一點李常在也有聽聞,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二皇子顯得有些不耐煩,“振作又有什麼用呢?父皇如今顯然更加疼愛大皇兄和三弟,我再如何,也擺脫不了生母遺留的問題。我總算明白了,不論我是長進還是刻意胡鬧,父皇根本已經不在意了,不會再關心我。”
“刻意胡鬧?”
李常在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質問他,“你爲何要刻意胡鬧?是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