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間。
今夜皇上有許多摺子要批沒到倚綠榭來,蘇幼儀也樂得躲懶,自己在屋裡看書。
她命宮人點了許多河燈放在倚綠榭旁邊的湖水水面上,河燈映着倚綠榭的燈火,別有一番幽靜的美。
蘇幼儀倚着二樓的窗子看書,正讀到莊子的湯問一篇,忽然聽見窗外有什麼動靜。
她眉頭一蹙,打開窗子朝外看去。
窗臺上有一顆石子包裹着小紙條,蘇幼儀細看了看,紙條上是燕嬪的筆跡,“昭妹妹,有要緊事,速到水榭一見!”
水榭?
她把頭探出窗子朝水榭的方向看去,那裡黑乎乎的,只有河燈閃着一點光輝,夜裡看起來有點瘮人。
難道燕嬪現在就在水榭那邊不成?
“淑芽。”
蘇幼儀一面叫人,一面下榻穿鞋,淑芽忙走進來,接過她手中的紙條一看不禁詫異。
“這是何人寫的?”
“應該是燕嬪的筆跡,你陪我下去看看。”
淑芽咋舌,“燕嬪娘娘好端端的又出什麼奇招?她在水榭那裡怎麼不乾脆上來呢?”
蘇幼儀道:“我也不知道,可既然她要用這種方式見面,一定有她的理由,或許是有什麼不方便讓外人探聽到的事情吧。”
看蘇幼儀這架勢是非去不可了,淑芽忙道:“那好吧,奴婢去叫多福和多壽他們,至少點盞燈再過去說話吧?黑燈瞎火的,萬一——”
“要是能點燈,她爲何不進來說話?”
蘇幼儀看她一眼,她知道淑芽怕黑怕鬼,也不勉強,“你要是害怕就別過去了,我自己過去。”
“那怎麼行?”
淑芽聽見這話立刻什麼都不怕了,護在蘇幼儀身前,“娘娘一個人過去,萬一是陷阱怎麼辦?萬一又有人想把娘娘推到水裡怎麼辦?”
蘇幼儀無奈,“我會水,旁人不知道你不是知道的麼?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不相信有人能在她院子裡的水榭搞什麼鬼,何況這和季玉深提示她的也不符合,應該不是賢貴妃的詭計。
只要不是賢貴妃,旁人她並不害怕。
她帶着淑芽到水榭去,兩人摸黑過去,只借着水面河燈看水榭內的情況。
水榭按照蘇幼儀的設計掛了許多紗幔,白日看起來飄飄搖搖十分好看,到夜裡未免有些驚悚。
別說淑芽這個膽小的,蘇幼儀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一個人影忽然從斜刺裡出來,“昭妹妹,你總算來了!”
蘇幼儀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眼前人正是燕嬪,只是她渾身溼淋淋的,連頭髮都沒幹。
蘇幼儀不禁詫異,“燕嬪姐姐,你這是怎麼了?不小心落水了嗎?”
說罷轉頭吩咐淑芽:“快去拿幹帕子來給燕嬪姐姐擦擦!”
“別別!千萬別驚動旁人!”
燕嬪連忙拉住淑芽,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要是叫旁人發現了,我就白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其實我是從那邊游過來的,有要緊事要找妹妹商量。”
是什麼樣的要緊事,隱秘到燕嬪不能親自到倚綠榭來,而要偷偷從湖那邊游過來?
蘇幼儀暗自震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把淑芽揮退,和燕嬪兩人在黑漆漆的水榭裡坐下商議了起來。
“今日去過皇后那裡,賢貴妃在花園堵住了我,和我說了一些驚悚的話。我一個人回去想了半天,沒有人可以商量。想來想去我就想到了你,昭妹妹,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我該怎麼才能把芳妃的胎打下來?”
……
“娘娘,燕嬪娘娘來看您了。”
芳妃正躺在牀上養胎,忽然聽見宮女的話,頓時一驚,“你說什麼?燕嬪?”
她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燕嬪和她鬧了這麼久的彆扭,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主動服軟,怎麼會來找自己呢?
她想了想,忙道:“天氣熱,快把燕嬪姐姐請進來!”
不多時燕嬪帶着宮女走了進來,昔日關係極好嬉笑怒罵的姐妹,這會兒相見有些拘謹。
兩人對視而笑,沉默無言。
燕嬪忽然想起行禮這事,忙福身道:“見過芳妃娘娘。”
芳妃躺在牀上,肚子大行動不便,有心想攙扶她卻夠不到,忙讓宮女把她扶起來,“燕嬪姐姐,咱們之間何必行此大禮?您還是姐姐,日後千萬別拘禮了。”
燕嬪尷尬地笑了笑,位分低的反而是姐姐,這多麼可笑啊。
芳妃命人給她端來椅子,又道:“姐姐今日肯來看我,我歡喜得什麼似的。這些日子姐姐不與我說話,我心裡實在難受。”
燕嬪心中冷笑。
我不與你說話?
你不是也沒與我說話麼?
她笑了笑,“前些日子是我有些沒想通,一時犯糊塗,妹妹別和我計較。龍胎要緊,千萬不能動氣。”
“我怎會生姐姐的氣?”
芳妃一副冰釋前嫌的溫柔模樣,看在燕嬪眼中頗爲刺心,她笑了笑,擡手吩咐身後的宮女上來。
“妹妹,這是我親手爲你熬的酸梅湯,聽說有孕之人都喜歡喝這個。姐姐沒有懷過身孕,也不知道是不是。”
芳妃一聽見酸梅湯眼睛都亮了起來,她懷着身孕加上天氣炎熱,的確沒有胃口,最喜歡喝些冰的酸的。
尤其是酸梅湯,是她最喜歡的。
燕嬪看她面色便知她喜歡,命宮女盛了一碗出來給芳妃,“妹妹行動方便麼?不如姐姐餵你吧?”
芳妃不知所以,以爲這是燕嬪在主動討好她,彌補之前的生疏,便笑道:“好啊,有勞姐姐。”
燕嬪用小銀勺盛了滿滿一勺,喂到芳妃嘴邊,芳妃滿意到:“這味道真不錯,姐姐的手藝真好啊。”
連着喝了好幾勺後,她才隱約發覺口中的回味有些古怪,“姐姐,你這酸梅湯裡除了酸梅,還放了什麼?”
燕嬪笑道:“放了山楂啊,妹妹喜歡嗎?”
芳妃頓時臉色一變,俯身乾嘔起來,“山楂?!太醫說我不能吃山楂的!”
她忽然覺得腹中一痛,龍胎似乎不安穩了,有股要下墜的感覺,她捂着肚子哀嚎起來,“來人啊,快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