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本以爲蘇幼儀會說到很晚,季玉深擔心幾個孩子受不住凍便是吩咐多祿與霞兒先是帶着王爺們回去,隨後他們纔是晚些走。
因此馬車正是咯噠咯噠的的朝前行駛中,四處一看只他們二人一輛罷了。車內一片昏暗,寒風偶爾穿過簾子灌進了馬車內,蘇幼儀便是一縮脖頸昏昏欲睡起來。
季玉深靠着馬車閉眼假寐,卻是在這時有個人猛地倒在了自己的腿上,睜眼微微一看原是早已縮成一團的蘇幼儀。
他本是心中一緊,瞳孔瞪大了去,連忙是伸手去探她平穩的鼻息纔是鬆口氣,暗自笑起來不由無奈了去想着自己這時在胡亂緊張些什麼。
緊接着便是伸手搖了搖她,嘴中輕輕呼喚道:“幼儀,醒醒。”
她迷糊的睜開眼還以爲是怎麼的了,眼睛一瞧望着面前的輪廓便知是季玉深,心中鬆口氣又是閉上,只是嘴上呢喃:“玉深,別吵我——到了再叫,我好睏。”
他聽罷淺淺嘆氣:“你這般趴着會受寒的,快起來我拿裘衣給你蓋着,可好?便是一會兒的事兒。”
蘇幼儀動了動頭鑽了鑽深埋在他的懷間,嘴上嘟囔着道:“不要,就一會兒會兒,不冷的、不冷的……”
見她聲音是漸漸沒了,季玉深終是無奈,只好先是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把她輕輕扶起來再用披風給裹起來纔算完。
一頓顛簸纔是到了御園,他又是叫了叫她卻是不見她起來,睡得還是那般香甜,見她那般是捨不得叫起來了,他便只好一把將她給抱了下去.
多福見狀便是打算上前接着,卻是季玉深給擋了住:“我來就好了,別吵到她。”走了一段以後他纔是想起來,回頭說道,“今日我來守歲就好了,你們誰也別吵着她。”
“是。”多福剛應着了,煙兒就是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倚綠榭。
“煙兒,小六小七都睡過去了?”他見煙兒跟在身後便是順口一問。
煙兒便是恭敬的應道:“是了,都是睡下了。”
等蘇幼儀迷迷糊糊再是被燭光亮醒的時候,纔是剛過寅時,她這纔想起自己走了一路竟是無人叫自己起來,因此不由四處喊了一遭:“煙兒?霞兒?”
正是這時,門上卻是被人推開,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原是季玉深,只聽他問:“醒了?”
她點點頭道:“怎麼的竟是沒叫我?”
“看你睡得香,今夜我來守歲就是了。我瞧這屋內香重悶住氣了難受,就在外邊兒坐着,你想睡便再睡有事兒喊我一聲就是了。”
蘇幼儀聽罷搖了搖頭,兀自起來往盆中去擰了把涼溼的白巾,往臉上去好似是爲了精神一些。
他皺了皺眉,伸手給她拿下來:“你做什麼?”
“清醒一點。”蘇幼儀疑惑地將那白巾拿過來,“睡得有些頭昏,也想去門外坐一會兒。”
季玉深笑了笑,上前在她的脣上輕輕啄了一番,見她面上騰起紅雲纔是道:“這不清醒了?”
她嗔嗲起來,一把將白巾丟入水中,往門外去了。
二人相對無言,便是看着那飄飄細雪沉默了一陣,突然間她好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轉頭問道:“你今日怎麼不問我與元治說了什麼?”
季玉深聽罷眼中暗沉了一陣,搖了搖頭緩聲說道:“你很少是與元治說話卻是可以瞞着我的,既然會讓我回避便是重要的事兒,想說的時候你自然會說了,我且沒有必要問。”
蘇幼儀見他這麼說有些許好笑,心中知道他嘴上是這麼講的,心裡還是微微有些不樂意,因此只是噗呲笑了一會兒罷。
“你還記得之前問過我何時可以回嶺南?”
他聽罷愣了愣,眼睛亮了起來有些詫異得看着她道:“你今日是與元治說這件事兒了?”
她點了點頭:“是。”
“說了什麼?”他的嗓音微微顫抖,似乎有些許期待。
她只笑笑,輕輕得靠在他的肩上不急不忙道:“你知道我不想走,是放心不下元治還有他的江山。
我怕他治理國家還算不上熟悉,若是今後有什麼事兒我遠在他鄉沒法爲他拿些主意,他又是年少若是有人獨佔大權我沒法互他周全。”
他的神色有些許失落:“你這般告訴他的?那他又是怎麼說的?”
她點了點頭:“我確實是這般與他說,他也確實對自己不夠自信。什麼天災人禍、官僚腐敗他有雍親王與蘇志明等人的扶持,也有自己作爲帝王的威嚴,這些我甚感放心。”
她嘆了口氣接着道,“但是民生他卻並非盡數瞭解,我與他說了年後閒暇下來我與他一同是踏春,看看這附近的百姓民生如何。等他體察過民情,知道如何解決民生所在的問題,我們便走。”
“可是如果他還是學不會呢?”季玉深的口氣既是冷然又是擔心着。
蘇幼儀將頭從他的肩上擡起,怔怔的望着他的面目只道:“我與他約定了,半年,半年時間爲最長期限。不論學成與否還有雍親王加持,我不會再管,一切只憑他的悟性。”
她的眼中仿若有璀璨星輝,“玉深,半年,你只再給我半年可好?”
他雖是心中歡喜也並未欣喜非常,而是輕皺起眉頭,難得有糾結之意。
到底以爲她當時是一時爽快答應下了,如今卻也是反悔了,可沒想到原來常常是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思量,到底是沒有欺他。最終他還只是輕將她擁了住:“難爲你了,幼儀。”
只聽她笑了起來罷:“你不必自責,並未全是爲你,只是恍然回首一想,我當真是離開嶺南有十幾年了,有時夢中想起卻是想不起來家鄉是什麼樣子。玉深,我是不是老了?”
季玉深只默了一陣纔是道:“沒有誰青春永駐,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但在我眼中,你一如往初。蘇幼儀,新年吉樂。”
後者便是低聲笑開跟着道:“季玉深,新年吉樂。”
京中燈火通明,他們二人卻只覺對方纔是眼中最燦爛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