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萬里無雲的大晴日忽然之間變了天,一滴兩滴的雨水落地後開始起綿綿不絕的細雨,打在門前的樹葉上,方纔金燦燦的葉子立刻變得暗淡。
雖然只下了片刻又停了雨,飄來的陰雲後露出了絲絲暖光,但孩子們依舊覺得無趣了便陸陸續續走進了學堂。蘇幼儀見狀也正打算隨之進去,誰知季玉深突然於衣袖之下輕拉住她的小手。
她詫異回頭,於季玉深的動作傻了眼,心中暗歎情不自禁你也不能這樣啊!!
蘇幼儀一僵,面前的小娃娃們彷彿有預感般全回了頭盯着她與季玉深,好在有衣袖作擋,否則這多少少兒吥宜!!!
季玉深只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我與太后娘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們便在此寫一篇關於秋季的文章,待我回來要批的。”
娃娃們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只是乖乖應道:“是,先生。”當然,除了小六小七,畢竟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母后都要漲紅了臉了。
煙兒跟到廊下正欲打傘,季玉深卻按住了她的手:“我跟幼儀去就是,你回去罷。”
煙兒一愣:“可是這日頭又出來了我得……”
“我給幼儀打傘。”
“奴婢得伺候娘娘跟前。”
“有我足矣”言下之意,我二人不便讓人打擾。
煙兒見此明白了大半,跟着想戲謔戲謔季玉深:“可若是遇到歹徒,季先生您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這御園哪能進歹徒呢?
可季玉深偏就是接了上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煙兒:“我能保護幼儀。”
眼中那是一片誠心又篤定。
聞言,蘇幼儀心下吐槽了個遍,你要不是歹徒就好了!
煙兒雖知道他的心思可還是有些猶豫着,畢竟蘇幼儀堂堂太后怎麼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還沒給個回話,季玉深便等不及似的直接打了傘牽着蘇幼儀走了出去,煙兒連挽留的機會都沒了。
直至遠離了學堂,蘇幼儀才鬆了口氣。感受着來自另一個人手心的溫暖,直接紅到了耳廓上:“你方纔,實在是太唐突了。”
蘇幼儀嗡着聲兒,差點拿不出詞來形容他,下一秒便聽到了季玉深低低的笑。她惱羞成怒用手肘子撞上季玉深,可他卻笑的越來越歡心。
蘇幼儀真是氣急了,她已經好多年不曾放肆的笑,放肆的鬧,帶着小女兒家的羞澀氣惱。這些年她都當自己是皇后、太后、**,除了張臉硬是將自己活成了四五十歲的老太。
只有季玉深,只有遇見季玉深。
蘇幼儀有些歡喜又有些羞怯,下的拳頭越來越重,時不時還沒有姿態的擡腳踹向他,地上已是幹了的樹葉被蘇幼儀踩得脆響。
季玉深終是受不住她的重手,一手打着傘又騰出一隻手摟住蘇幼儀的腰身。後者動彈不得白熙的皮膚上像是要暈出血來,只得腳上不安分些,哪想着竟會被地上的枯藤絆住了。
二者雙雙摔在杏葉叢中,撞出一片金黃。好在落葉堆積得厚實,蘇幼儀只感身下一片柔軟,只是季玉深擔心她受傷,摔落的時候將傘丟在一邊,騰出手護住她的頭顱。
耳邊潺潺流水聲,一場秋雨遍地花。
他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方纔在學堂她耳邊盡是學生們的吵鬧聲,聽得不大真切還以爲是錯覺,如今他磁性的嗓音便是在耳邊環繞一遍又是一遍,那樣動聽又那樣遙遠。
她說:“我是國之太后。”
“亦是我的蘇幼儀。”
“我不想元治爲難更不想他被詬病。”
“那此生唯我兩人亦可。”
“那便等桃夭之時,我同你回去。”蘇幼儀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這已經不是那個小小的姑娘了,生得面若桃花,長之貌美。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年年勝年年,可他卻從未伴在身邊。
思至此,季玉深擁緊懷中人。
“季玉深,你會帶千越回嶺南嗎?”蘇幼儀盤腿坐於一邊,拿起杏葉就往他臉上招呼。
季玉深輕輕挽住她的手反問:“那你會帶小六小七走嗎?”
“自是不會的,他們是皇家兒孫。”要帶走了,先帝怕真的會從地裡鑽出來。
“那我也不會,嶺南只是你我的家鄉,與旁人無關。”季玉深拿出白帕爲蘇幼儀擦拭手上的污土,“何況他也並非沒有一個人生活過。”
蘇幼儀看着他給自己擦拭時的柔情,都不知道該不該說季玉深無情了,只得嘆息一句:“千越這孩子,怪可憐的。”
剛感慨完,就見多祿走了來,原來是遠遠看見了季玉深的傘才發現了兩人。然而笑着走過來眼見着蘇幼儀坐在地上,多祿立馬僵住了笑容。
“哎呦,我的太后娘娘喂!您怎麼坐地上去了!快讓奴才扶您起了!”多祿上前扶起了蘇幼儀順便有意無意地瞟了瞟季玉深,“您這要讓宮人們看了去還不得笑話您嘞。”
蘇幼儀只是笑了笑問:“怎麼來尋哀家了?”
“是國子監祭酒李大人,託人送了拜帖來,說是擇日拜訪。”多祿應道。
蘇幼儀皺了皺鼻:“拜帖裡可說了何事?”
“說得不太真切。”
蘇幼儀想想心中隱約猜到了七八分。
此時季玉深也從地上起了身:“是因李嬪的事吧。”
“是,聽說進宮求了元治與敏嬪都是無果。”她懷疑的看一眼季玉深,“你又怎麼知道的?”
“李韞無事不登三寶殿,爲人清高,更別提沒事會來這平日裡只有嬪妃與孩童的御園了。”季玉深蹲下身拍了拍蘇幼儀的衣角。
多祿在一旁問道:“娘娘,那這拜帖?”
“應允了吧。”蘇幼儀邊與季玉深並肩離開,隱隱約約還能聽她問,“我記得庭院裡也有一棵銀杏樹來着,回頭擺一張太妃榻放樹下吧?”
“依你。”遠處的太陽沉沒後,烈日又雨後的晚霞變得越發絢麗。
多祿望着蘇幼儀兩人的背影,總有一種才子佳人極其相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