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說出來,段青笠原本放鬆的心絃頓時徹底繃緊,若是知道半夏會問出這個問題,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來的。或者說,他寧願半夏是來告訴他事實的——告訴他,她和段喻宸在一起了,也不想要聽到這個問題。
半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緊緊盯着段青笠,不敢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誰知段青笠的眼神閃躲,顯然不敢直視半夏,惹得她心中的懷疑慢慢加大,難道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
段青笠沒有很快回答,他的躊躇和猶豫半夏看在眼裡,半夏見狀豁然起身,聲音帶着一絲冷意:“段伯父,我希望你能夠實話實說告訴我,當年的事情,到底是你,還是傅冬雷!”
傅冬雷這個名字從半夏的口中說出,瞬間給段青笠敲響了警鐘,當時是他對不住謝家,才自告奮勇攬過傅冬雷的無心之過,原本以爲瞞天過海,連舒立琛都去世好幾年了,怎麼還會有人談起,卻沒想到半夏會有朝一日這麼信誓旦旦地問他。
“是我做的。”段青笠聲音不高,幾乎就要讓人相信。
半夏瞪大着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心砰砰地顫動,只覺得眼眶一酸,就有淚水要落下來。
半夏擡了擡頭收回眼淚,慢慢恢復理智:“不是你做的,段伯父,你爲什麼要給傅冬雷背黑鍋!”
半夏此言一出,段青笠徹底震驚了,他完全沒想到半夏會知道事實的真相,而且說的這麼理所當然,彷彿親見當年的事情。
段青笠有一瞬間的呆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半夏不過是在試探他,並不是真的知道當時的實情,馬上冷靜下來的段青笠終於恢復了平靜,對着半夏嚴肅地說:“不要讓我重複說第三遍,現在是我第二遍告訴你:一切都是我做的。”
半夏突然笑了,她想起自己後來再和謝嚴臻溝通時,對方告之了一段傅冬雷和段青笠隱晦的過去,也正是因爲這段過去,讓她猜測段伯父是爲了傅冬雷而揹負上這件事情。
“段伯父,你不會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裡天馬行空吧?”
“否則呢?”段青笠現在倒是心安定了下來,那麼多年過去了,憑藉半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夠查出什麼來呢?若是要查到什麼,早就應該查出來了。
“段伯父……”半夏坐下,心平氣和地爲段青笠倒了一杯茶,“你們當年的事情孰是孰非我不會在這裡深挖,但是關於半欣的事情我卻是一點都不能馬虎,即使只是爲了半欣的名譽,我也不會將以前那件骯髒的事情搬出來,讓她不能安息,我只是希望知道一個真相。”
半夏的話語說到最後都帶着一絲哽咽,她知道段青笠都難言之隱不願意說,也許是因爲當時的承諾,或者是爲了彌補錯誤。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讓她於茫茫人海錯過了這幾年,卻終於知道當年謀劃這一切的是孟紫莞,她有必要知道事實的真相!
“可是若是這個真相別人不願意告訴呢?”段青笠依舊固執己見,不願告訴半夏。
“我不是來追究當年的事情,我知道當年的那個人一定有他的不得已之處,或者說,連帶着他自己,都是被別人陷害的,我無意追究太多,想了解一個真相而已。段伯父,看在我們兩家這麼多年的情分上,難道你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半夏的質問彷彿問到了段青笠的心口,就在他還未來得及回答之前,半夏繼續道,“半欣的祭日就要到了,我不希望還帶着這個謎團去見她。”
段青笠沉默了,他的眼神漸漸飄向遠方,不再看半夏,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好,如果你答應不將這件事情公諸於世人,那麼我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你。”段青笠嘆了口氣,這件事瞞了整整八年,他以爲可以瞞天過海,殊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天終於要被拆穿了。
“好,我答應你!”半夏的表情嚴肅而認真,她聽得十分清楚,是不將這件事情公諸於世人,這意味着不會去用法律的手段追究,但若真的是傅冬雷所爲,她拼死拼活也一定要見一見傅冬雷,問一問當年對那麼一個年輕的女孩,他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段青笠看出半夏話語中的認真,他不再懷疑,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回溯事情到八年前,那個慘烈的一天。
“當年我安排好了傅家人後,兩個小孩覺得無趣,便帶他們三人去參加初升高的晚會上坐坐,畢竟都是小孩子,能夠有些共同語言。沒想到老傅和我喝了點酒後,有些頭暈,便先行離開,我答應照顧好兩個孩子,等他們玩得差不多,再回去的時候發現老傅並不在房間裡。”
段青笠說到這裡,心中不由感慨萬千,若是當時他重視起這件事情,後面的那麼多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後來我就陪兩個孩子等了段時間,沒想到旁邊的房間突然吵了起來,我聽到好像是老傅的聲音,急忙開門想要去旁邊看看,誰知旁邊的房門也正好打開,一個女孩竄了出去,我匆匆看了一眼,只覺得很眼熟,眼見老傅連忙要跟上,我忙跟上前問清情況。我想着不能把事情鬧大,就去監控室吩咐人把監控給毀了,等我聯繫老傅的時候,發現半欣已經去世了……”
如果當時的段青笠知道後面的事情會鬧那麼大的話,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先要去毀了監控,而是要去拉住半欣,不讓她做傻事。
“段伯父,我還沒想到您竟然是這麼義薄雲天的人,自己的朋友做錯事了,您先想着怎麼毀滅證據,而不是想着怎麼負責。”半夏的諷刺極爲犀利,不帶絲毫的感情,讓段青笠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抱歉……”過了許久,段青笠才只說了一句道歉。
半夏冷哼一聲,沒有再做回覆,倒是段青笠突然想起之前和傅冬雷說的話,解釋說:“其實這件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老傅不是這樣一個隨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