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顧暖還是跟黃清泉回去住的,不過黃清泉答應她,星期天就讓人幫她搬牀去宿舍,當然還要幫她把廚房的竈臺做上,也要準備一張桌子和凳子等必需品。
第二天,黃清泉果然找了村裡的匠人,用他家放了幾年的幹木頭幫她打造了一張全新的牀,還有桌子,椅子等。
村裡人都勸黃清泉,你這木料可是留着以後娶媳婦做傢俱的,你看看你那家裡,連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嫁進來?
人家戴老師可是大城市來的,到我們這兒是來支教的,你以爲她會留在我們這窮鄉僻壤麼?
就是啊?清泉,你怎麼着也該爲自己想一想是不是?
這些話,是顧暖放學回來後,村裡的一些婦人來清泉家,看着正在做牀和桌子椅子的匠人說的。
清泉聽了這話當即就火了,忍不住對那些人道。
“人家戴老師來這支教,原本就已經是奉獻了,可她看到學校的教室漏雨,門窗也壞了,還掏錢出來讓我們維修學校,就連宿舍,都是人家自己掏錢修建的呢?”
“現在,你們的孩子上學不用跑幾十裡山路去鎮上了,在村裡就可以上學了,你們怎麼就不說?”
“一點木料而已,用的還是我自己家的,你們多嘴多舌的做什麼?又沒到你家拿木料來用?”
一番話,嗆得那些婦人都回答不上來了,大家面面相覷,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思維方式好像有點問題。
最終,還是村長出來發話了。
“清泉用木料給戴老師打牀打桌子椅子,這是對的,我也回去搬兩根木料來,不能讓清泉一個人出木料,應該幫戴老師打個衣櫃纔對,城裡人都用衣櫃呢。”
衆人聽村長這麼說,即刻紛紛改口,也都說要回去搬木料過來,戴老師人家還掏錢給孩子們買衣服買書本呢,我們怎麼能讓戴老師沒有傢俱。
村裡人紛紛拿了木頭來,一個傍晚的功夫,清泉家的木料比他原來的還要多好多,弄得他趕緊喊不要了,幫戴老師打傢俱的木料早就夠了。
衆人哈哈大笑,說多了清泉你就留着,讓匠人也幫你家打些傢俱,你們孤兒寡母的,有傢俱好早點娶媳婦。
這就是質樸的山裡人,他們沒有那麼多的彎彎腸子,總是直來直去的,高興或不滿,都寫在臉上。
星期天,顧暖搬家,搬到學校的宿舍裡去住。
因爲她拿了五萬塊前出來,所以學校的宿舍不再像以前一樣只有一間屋子,而是並排修了兩間,他們說以後如果還有老師來支教,也有地方住。
喬遷之喜,村裡人都來了,而幫她打造的新牀,新桌子,椅子,衣櫃,甚至還有牀頭櫃等,也都幫她搬來按放好了。
小廚房在一邊,中國式大竈,山裡人依然是燒柴做飯菜,而她的學生給她送了不少的乾柴來,讓她不用擔心煮飯沒柴燒。
而黃清泉和楊柳對她的安全依然不太放心,晚上倆人一起結伴來她這上課,一般都是很晚纔回去。
偶爾太晚,黃清泉和楊柳乾脆就留宿在學校的宿舍,楊柳跟她睡,而黃清泉去隔壁空着的宿舍睡。
因爲黃清泉從來沒有晚上單獨來找過她,都是帶着楊柳一起來的。
漸漸的,關於她和黃清泉的議論聲也少了,大家開始議論起黃清泉和楊柳來。
顧暖在十二月底去的鎮上,因爲快放寒假了,她要給孩子們買寒假作業本以及一些課外書,當然還要給自己準備些食材。
冬天來了,天氣冷了,而她的肚子也逐漸的凸顯出來,五個月的身孕,即使穿得再厚再大,迆還是無法掩蓋了。
她去醫院做了第一次產檢,還是黃清泉陪着她去的,醫生詢問了她的末次月經,然後根據B超胎兒的大小推算出了她的預產期是明年的四月底。
明年四月底就要生這個孩子,而過完春節,她的肚子就大了,再也不能擔任老師的工作,這讓她無比的頭疼。
其實她可以申請另外派老師來,亦或者申請回去,而組織機構那邊也不會讓她大着肚子還在這支教的。
可她不願意回去,也不願意離開,她只想呆在這個地方,安靜的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繼續自己的教書工作。
做完產檢後,她去郵局把姜寧遠寄來的三十萬取了出來。
這麼多錢,又不能放學校的宿舍,於是她便讓黃清泉在銀行開了個戶,她把錢放進了黃清泉的戶頭裡,只留了兩萬現金來做平日裡的開支。
“新蕊,你哪裡來這麼多的錢?”
黃清泉看她取錢存錢嚇了一跳,驚恐的望着她。
顧暖淡淡的道:
“我家在濱城原本也不是窮家庭,等過幾天放假了,你就帶你媽媽去省城檢查身體,看她的半身不遂也沒有康復的機會。”
“不不不,這肯定不行。”
黃清泉搖着頭說:
“我想給我媽治病,但是我怎麼能用你的錢呢,雖然你家有錢,可那到底也是你的錢,不是我的錢。”
顧暖聽他這樣說,反而是笑了,然後才道:
“我的錢放在這也沒用,又不能生出錢來,你先拿去給你母親治病,等以後你有了再還給我不就行了。”
“可給我媽治病,肯定要很多錢的。”
黃清泉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就教書種地,家裡養兩頭豬,能賺多少錢呢?什麼時候能還得上?”
“什麼時候還上都行啊。”
顧暖趕緊勸着他說:
“你這一輩子,難道還賺不夠你媽治病的錢嗎?”
“一輩子?”
黃清泉睜大眼睛看着她:
“新蕊,你的意思是,你要在這個山村呆一輩子?”
顧暖:“……”
她是真的很想在這呆一輩子,如果上天給她這樣的機會的話。
“那你老公呢?你不說你是有夫之婦,你在這呆時間長了,他不會來找你麼?”
黃清泉又問。
顧暖:“……”
“你老公對你……是不是不好?”黃清泉猜測着的問。
“……”顧暖默,這些問題,她不知道要如何跟清泉說,而說了,他又能不能理解得了。
“想來你老公對你都不好,如果好,你也不會用別人的名字躲到這裡來支教了。”
“既然對你不好,你爲何不跟他離婚呢?”
顧暖:“……”
不是她不跟聞人臻離婚,而是聞人臻那人,根本不會同意跟她離婚。
見顧暖一直不說話,黃清泉也意識到什麼,然後沒有再追問,只是把銀行卡塞在顧暖的手裡。
“我不會用你的錢,這卡雖然是我的名字,但錢是你的,剛剛你輸密碼我也沒看,我就當自己不知道有這麼張卡。”
顧暖:“……”
望着黃清泉那張堅毅的臉,顧暖心裡不斷的翻滾着,這麼多的錢,黃清泉卻一點雜念都沒有,這讓她對他又刮目相看。
這天,顧暖買了不少的東西,因爲她肚子逐漸的大了,而過完春節後,她估計也就不能到鎮上來了。
一同來趕集的村裡人,幫她抗着東西回去,一路上大家都叮囑着她小心些,有幾處很險的位置,還讓黃清泉扶着她。
隨着時間的推移,大家都逐漸的接受了她懷着的這個孩子,再也沒有人追問孩子的來歷,而且還有人明着撮合她和黃清泉。
二月初,學校終於放寒假了,而顧暖的肚子,也已經七個月了,她連鎮上都不能再去了,要買什麼,都只能託村裡趕集的人帶回來。
就在放寒假的第二天,去鎮上開會的村長傳來好消息,他們村要修路了,有人看中了這深山老林的地方,要在這投資旅遊業和礦泉水,於是要從縣城修一條柏油路到村裡來。
“這條路要直接修到我們村來,而且投資商還承諾重新幫我們修學校。”村長興奮不已的說:“我們村有福了,以後,去趕集就再也不用走幾十裡的山路了。”
這樣的好消息自然是大快人心,一連幾天,大家都在議論着村裡修路的事情,村長一連幾天都去鎮上開會,每次回來都能帶來更近一步的消息。
“投資商很看好我們這一塊,還說是風水寶地,所以對方很積極,明天就有人來現場考察,我們村裡的人可以熱情點,修路佔了地還會給我們賠償呢。”
村裡要修路,有人來投資,這自然是大好事,附近村聽說路直接修到他們村,都羨慕不已,大家都說這個村是塊風水寶地。
相比較於村民的興奮,顧暖卻高興不起來,如果真的路通了,那以後這個村也不算太偏僻的村了。
而這個學校要翻蓋的話,自然也就不缺老師了,而她,呆在這裡,還會安全麼?
還有,黃清泉只是代課老師,如果以後有老師了,黃清泉這學歷,估計代課老師都不能當了呢。
這個夜晚,顧暖躺在牀上,再一次失眠了,爲這個小山村即將到來的變化失眠。
第二天下午,太陽都快落山了,顧暖正在田間漫步,手裡拿着一本書,黃清泉就跑來找她了。
冬天的日頭總是降得早,才下午四點多,西邊就已經是霞光一片了,而穿着舊棉襖的黃清泉卻顯得格外的興奮。
“新蕊,開發商來人了,可他聽不太懂我的普通話,而他的話我也不太能聽明白,村長讓你過去給我們當一下翻譯。”
顧暖聽了笑,把手裡的書合起來,然後跟着黃清泉一起朝學校走去。
可不知道爲什麼,或許因爲肚子有些沉,她走路時心有些慌亂,甚至隱隱約約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散步也走的不遠,離學校也就五六百米的樣子,黃清泉陪着她,卻足足走了近二十分鐘。
夜幕下的學校,五星紅旗還在風中飄揚,讓人感覺到莊嚴的同時,又莫名的有幾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