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京都下了一場小雨,淅淅瀝瀝,並不大,卻讓整個京都都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往來過客行色匆匆,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這雨簾的遮擋下,有幾人醉了心魂,亂了心神。
寧霜的日子日復一日地照舊,她想出的舞臺劇和話劇已經幫紅袖招賺了很多錢,藥房在徐媽媽的配下下依舊隱瞞地很好,她依舊每夜起身,去藥房配藥,沈諾軒夜夜都來,陪着她,有時給她從皇宮的藏書閣裡帶些醫書,讓她好做參考。
平靜地日子沒過多久,便又被打破。
“宛心,你去歇着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了。”寧霜說着,便要宛心退了下去。
這是她一貫的原則,宛心是沈奕清的人,她不會讓宛心知道她身上的東西,尤其是,沈諾軒給的玉佩。所以每晚睡覺前,都是梓瀟鋪牀,宛心弄來水給她梳洗,剩下的,便是她自己處理了。正待她脫了外衣,只穿着短中衣準備入睡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忽然傳來,徐媽媽的聲音在外面叫着,很是急促:
“寧姑娘,歇下了嗎?快點開門——”
寧霜無奈,只得翻身下牀,急匆匆地去開了門,卻見徐媽媽手中扶着一個醉倒的人,就要進來,寧霜大驚,忙說道:
“媽媽,這是要幹什麼?”
“九爺喝醉了,鬧着要找你,我們都沒有辦法,只得送到你這兒來了,你將就着,安撫安撫他吧,啊——”徐媽媽說着,將手中的人塞到寧霜手裡,隨即神色複雜地看了寧霜一眼,便砰地一聲關上門。
寧霜扶着一個醉醺醺的人在屋裡,無奈地嘆氣。將手中的人扶到桌邊放下,那人歪倒在桌上,寧霜這纔看見,徐媽媽口中的九爺,竟然是九皇子沈煜塵,那個看起來飛揚灑脫的男子。
“寧姑娘——”當門外聲音漸消,九皇子忽然坐起身,朝着寧霜粲然一笑,叫道。
“你……你不是喝醉了嗎?”寧霜驚訝。
“哼!不醉,又怎麼能瞞得過他們?又怎麼能安穩地活那
麼多年呢?哈哈。”沈煜塵說着,隨即冷笑,語氣充滿蒼涼。
寧霜心驚,她本以爲九皇子對她只是一時興起,那日的話,也不過是隨口而來的玩笑,卻沒有想到,沈煜塵一開口,竟然就是這樣的話,這話裡包含了多少信息,寧霜不願意去想,可是她卻無法逃避,因爲沈煜塵又開口了:
“寧霜,你是不同的,你和她們,是不同的。”
“爺,你……”寧霜心裡頗不寧靜,不知如何是好。
“你本不是那拘束的人,又何苦這麼委屈自己呢?想必你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來見你,只是想找個朋友說說話而已。”沈煜塵諷刺地笑笑,說道。
聽聞此話,寧霜笑了,她本就是現代來的人,性格雖然沉靜,卻也不是這般小心翼翼,她懷念那種想說就說想笑就笑的日子,可是在這裡,她沒有辦法,她揹負了一個複雜地身份,被人追殺的,被人稱讚的,還有,被人追捧的……可是沈煜塵,或許是他太過不羈,太過瀟灑,他的一句話,便讓寧霜豁然開朗。
“好,沈煜塵,這可是你說的,你把我當朋友,我也不跟你客氣。”寧霜果然不在拘束,坐下來,拿過沈煜塵手中的酒壺,順勢喝了一口酒。
沈煜塵被寧霜突如其來的動作驚訝了一下,隨即釋然,是啊,朋友何須客氣,從前幾日見到她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不同的,處處小心,處處謹慎,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可是,骨子裡卻透着一種勇敢和大無畏,她敢拒絕皇上的問話,敢拒絕他的邀請,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她無疑是那羣唯唯諾諾的人中一股清流,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夜色朦朧,紅袖招裡,一個身份尊貴的皇子,一個笑看風塵的女子,杯盞清酒,言歡解愁,有時候朋友就是這樣,不需要什麼語言,不需要什麼事情,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已經明瞭,沈煜塵和寧霜,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猶如雲泥之別,可是,偏偏命運把他們聯繫在一起,讓他們彼此惺惺
相惜。
很多年後,當寧霜想起今日的這一夜,心裡還依舊溫暖。
“寧霜,我告訴你,你可是第一個和我喝酒的女……女人……”
“沈煜塵,你醉了吧,說話都說不清楚了。”寧霜笑笑,看着沈煜塵,方纔是裝醉,現在便是真醉了。
反觀寧霜,卻是很清醒,在紅袖招的這些日子,她的酒量可是被練就地很好了,從以前的一杯倒變成現在的可以喝幾壺,這是她爲了不被人反灌醉而特意訓練的。
“醉了好……醉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你知道嗎?他們個個都想要我死……今日若不是裝醉,我也出不來了……六哥,他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拿有毒的糕點給我吃;三哥,在我四歲的時候就從背後悄悄把我推下水;還有四哥……我原來最喜歡的四哥,他卻是最狠毒的……他利用我對他的信任,對我下毒,慢性毒,可笑我過了二十年才發現,日日對我親和微笑的四哥,竟然是心機最深的一個……”
寧霜看着沈煜塵醉酒之後的喃喃自語,心中一片冰涼,這就是皇家的悲哀,父子,兄弟,感情脆弱地不堪一擊,信任,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一旦相信了,便是把命交到了對方的手上,她不由得想起了沈諾軒,那個從一開始就選擇了相信她的男子,能在她的身邊安然入睡的男子,嘴角露出微笑,他既然選擇了相信,那麼,她一定不會讓他後悔!
“沈煜塵,你是不是也是因爲相信,所以才把這些告訴我?一登九五,六親情絕,你本是灑脫不羈的男子,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對你來說,到底是囚牢,還是夢想呢?”寧霜喃喃自語,神色凝重。
過了好一會兒,見沈煜塵沒再說話,便將他扶着到自己的牀上歇息了,而她則是穿上外衣,在牀前守了一會兒,見沈煜塵沒有再說什麼胡話,這才放下心來。又見離天亮還早,便打算去梓瀟那裡擠一擠,歇息一會兒。
寧霜悄悄打開房門,卻見門口赫然站着一個人,她不由得驚訝:“徐媽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