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聽到了動靜,睡着的安夫人也微微睜開了眼睛。
“秦流素。”看到了眼前的秦流素,覺得像是做夢一樣:“是你嗎,秦流素,是你回來了嗎。”邊說着,安夫人邊動彈着身子要坐起來。
“是我,娘,是秦流素,秦流素回來了。”邊哭着喊了聲“娘”,秦流素也邊扶着安夫人坐了起來。
母女倆個相互看着,眼睛裡都是淚汪汪的。
“秦流素,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可是……可是……你爹他沒了,老爺沒了。”說着,安夫人也又一次忍不住哭了。
安文勳的死,受打擊最大的無疑是安夫人了,他們夫妻二人結伴在無憂鎮過了那麼些年,安文勳已然是她唯一的依靠。
在安文勳去世的這幾天裡,安夫人心中的痛楚不曾有一日減少過。
這也是爲什麼她平時那樣健朗地身體都會突然垮掉了。
“娘。”秦流素擁抱着安夫人,即使是自己心中仍難過不已,她還是極力安慰着安夫人:
“娘,您一定要好好的,有秦流素在,秦流素以後都陪着您。”
秦流素心中已是痛苦不已,可她連自己都無法安慰。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宮裡見到的父親,竟然是她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了。
她也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本是充滿了期待,充滿了歡喜,期待着父親前去接自己回家的,可當她回來之後見到的卻是冷冰冰的靈位牌子。
“娘,我爹他爲什麼會突然去世?”這是秦流素積澱在心裡好久的疑問:“爲什麼我爹剛從宮裡回來就突然遭遇了不測,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也深深地知道,任憑怎樣的疾病,都不會這樣突然地帶走父親安文勳的生命。
“秦流素啊,你爹對你的心,你也是知道的。”聽秦流素如此問,安夫人便也理順了一番情緒,對秦流素說道。
“自從知道你被奶奶送進宮後,你爹他也是日夜擔心。後來,我們與你哥哥一起商量了,要去宮裡把你接回來,你爹呢,當年在京城時,朝廷上有幾個說得上話的舊友,所以他們就陪着你爹一起進宮去了。”
“那後來呢?”秦流素又問道。
“後來,你爹面見到了皇上,也跟皇上提出了這個請求,可是……”說到這裡,安夫人又是不禁一陣難過。
“可是什麼?”秦流素滿是疑惑。
“可是,皇上卻告訴你爹,放你回家可以,但是卻給你爹提了個讓他無法接受的要求。”王夫人抽泣了幾下,又繼續說道:
“皇上說給你爹半個月的時間考慮,說只要你爹答應了他的要求就可以去宮裡接你回來。”
聽到這裡,秦流素也不禁名菜,爲何當時見到父親的時候,他會對自己說十幾日之後便可來接自己回家了。
“娘,可是後來呢,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皇上到底給爹提了什麼樣的要求。”秦流素邊握着安夫人的手,邊又問向她問道。
“那都牽扯到咱家的舊事了。皇上知道你爹曾經在朝爲官過,他想讓你爹幫助他去剷除朝廷的一個大奸臣。可是你爹根本不想再去料理政事,再加上,那噴過去與咱們家有些舊的恩怨,這麼多年了,你爹和咱們家的人都不想去提了。”
“可是娘,地方是怎麼死的,不管怎樣,也不至於害死我爹啊!”
“你爹自是不想答應皇上這個條件的。”王夫人看着秦流素,又繼續對她說到:
“但是,你爹更想救你出來。所以,眼看着時間快到了,你爹沒有辦法,就想到了他的一個故友,所以他就約了他的故友想求她幫忙。後來……後來你爹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句遺體了……”
說到這裡,安夫人又控制不住了情緒,傷心地哭了起來。
“娘。”秦流素也吸了吸抽泣着的鼻子,對安夫人說道:“那我爹是不是被他的故友害死的,這個故友是什麼人?”
“不是的。”安夫人搖搖頭:“你爹的故友我認識,你爹的遺體就是她送回來的,她是不會害你爹的。而且,害死你爹的人是用利箭刺穿了他的後心。”
聽到這裡,秦流素儼然不敢相信,不禁陷入了思考:“這是暗殺,如此殘忍,肯定是早就預謀好了衝着我爹來的。”
而這個她首先懷疑的會殺害他爹的人,就只有一個,那便是獨孤翼。
所有的條件都指向他。秦流素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是獨孤翼派人暗殺了她的父親。
此時她的內心已經在顫抖着,他無法再淡然下來。
如果能早知道這一切,或許她不會這麼急着出宮來。
她一定會想辦法殺了獨孤翼爲父親報仇。
“娘。”秦流素又喚了一聲安夫人,對她說道:“娘,您先在這兒歇着,秦流素一定會好好照顧您,讓您早日好起來。”
說罷,秦流素扶着安夫人躺下後便出了這房門。
除了傷痛,秦流素此時的心裡便滿是仇恨了。
想起到現在還下落不明的哥哥安文昭,秦流素的傷口和內心一樣痛得厲害。
當日哥哥救自己出宮的情景,哥哥與自己被一羣又一羣侍衛包圍的場景,那一簇簇利箭刺向她與安文昭的情景,都歷歷在目。
她還知道,若是哥哥安文昭真是就此命喪在皇宮,那獨孤翼欠下她的,便是兩條人命。
而獨孤翼這三個字,已然成了她心中最大的恨。
卻說在這本就缺乏着生氣的安府大宅裡,伴隨着大多數人情緒的低落,偌大的宅院,如今更是顯得死寂沉沉。
也是在那宅子的大花園子裡,秦流素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安老夫人。
在整個安家所有的人當中,這個最不待見秦流素安老夫人,也是秦流素最不想見到的人。
但奈何她是安文勳的母親,是這個家裡的大長輩,是她安秦流素不管怎樣也是作爲孫女要喚一聲奶奶的人,秦流素一直以來對她也盡是畢恭畢敬的了。
然而這一切也都是在她被送進宮之前了。
秦流素這次回到安府,最沒有去想、最沒有刻意去看望的,也只有安老夫人。因爲她已經無暇去顧及這個不待見自己、與自己不相干的安老夫人。
然而這一天,秦流素還是看到了安老夫人。
痛失愛子,無疑也是加重了安老夫人本就帶有的那些老年病的。
可相對於臥病在牀的安夫人來說,她倒還顯得有些健康,只是她的臉,依舊是那樣死氣沉沉,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後,那臉也灰沉得更加明顯了。
而安老夫人心中一成不變的,也仍然是對秦流素無盡的厭惡與恨。
“秦流素丫頭啊,呵呵。”一見到秦流素,安老夫人禁不住冷笑兩聲:“沒想到啊,你竟然回來了,那樣的宮牆深院,你竟然也能從裡面出來,竟然也能從裡面回來,呵呵。”
“安老夫人,我回來了。”看着眼前的安老夫人,秦流素仍舊是像以前一樣,喚了她一聲“安老夫人”,不再牽強地去喚“奶奶”這個詞。
“我說啊。”安老夫人又開口道:“我就納悶兒了,這死的人,怎麼就不是你呢。蒼天無眼吶,這死的人怎麼就不是你!”
秦流素不回話,就這樣聽安老夫人罵着,抱怨着。
“你說你難道真是掃把星轉世嗎,你爲什麼非要來到我安家,爲什麼呀!你勾引我家昭兒,還剋死了我的勳兒,你怎麼不把我這個老太婆子給弄死呢,你讓我死了就得了,我老婆子就解脫了。”
安老夫人像唸經一般嚎叫着,也說不出是低吟還是嚎叫,乾巴巴地哭喊着,也聽不出來是說唱還是哭喊。
秦流素仍舊是不說話,可越聽安老夫人這樣說,她越是難過,她痛失了愛子,可她安秦流素又何嘗不是痛失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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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命硬的丫頭啊,我要是那閻王,我要是那鍾馗,我定只管打死你了,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不給你。”安老夫人繼續喊叫着。
秦流素聽了心裡也仍是止不住地難受,她雖是養女,父親雖不是生父,可在她自己心裡,誰又能明白,他安文勳自是比她的生父還要讓她敬愛的。
秦流素已然在這裡聽不下去了,轉了身便要走。
不是因爲安老夫人罵的話太難聽,也不是因爲安老夫人罵得她心裡難受。、
她對安老夫人不可能沒有恨,可當她把安老夫人作爲母親的那種痛和自己作爲女兒的那種心痛累加到一起之時,她的心只會更痛。
眼看着秦流素不說一句話便要走,安老夫人總覺得秦流素是不痛不癢的,總覺得她是沒有心的,掄起柺杖便朝着秦流素扔了去,沒砸到秦流素,直砸到了她身旁的一顆樹幹兒上。
秦流素也的確是不痛不癢,但只是對於安老夫人罵聲,她無所謂安老夫人對她的看法。
在她看來,如果能換回父親的性命,她可任安老夫人罵她,任安老夫人打她,任安老夫人直拄起柺杖往她身上砸。
就這樣,秦流素的心疼了好久,疼到她不知道黑夜白晝,疼到她幾次都曾想過了卻自己的生命。
而也正是因爲這樣,因爲這個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與幸福的安家,這些讓她從一個流浪兒變成了一個大小姐的家人。
讓她學會了好多。也正是這些對她不一樣的態度,好的或者是壞的,讓她明白了什麼是歡喜,什麼是討厭。
也正是這樣一些繁瑣複雜的人世情感,讓她也從一個不諳世事,不懂人情的天真小女孩兒,變成了一個明白了愛與恨,也在心中裝下了愛與恨。
也正是因爲如此,秦流素開始成長了,她那天性純真如白紙般的心靈也從此有了愛恨情仇。
“雪竹姐姐,你最近感覺怎麼樣?”陳燕雪邊握着施雪竹的手,便笑着對她問道:“我派人送來的那些燕窩吃着怎麼樣?我看啊,姐姐這肚子好像有點變大了呢,這個小傢伙。”
“雪兒的那些燕窩着實不錯呢,姐姐吃着很好。”施雪竹邊笑着回了陳燕雪,邊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聽着陳燕雪提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是爲這個孩子的名不副實而感到了一絲的擔憂與不快。
“雪竹姐姐,你可要好好養着,等這個寶寶生出來了,我可也算是他半個娘呢。”邊說着,陳燕雪笑得很是開心。
聽了這話的施雪竹也自然是很開心的,她明白,陳燕雪與她的情誼自是別人不能比的,如今她這番關愛自己腹中的孩子,心中不免感到欣慰與滿足,面上也不禁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