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而秀氣的手骨,如玉雕一般,在古琴上翻飛,悠揚的琴聲中,一道幽涼如空谷雪落的聲音響了起來:“來了?”
寧無雙眸光如夜色般冰涼,淡淡道:“王爺如此盛情,無雙豈敢本來?”
南宮月莞爾一笑,收下一鬆,居然玉雕般的手伸出,牽住寧無雙手。--
就在他的手指碰觸到她的時候,寧無雙陡然一僵,整個人費了好大的力氣,下意識的將手掙脫出來。
——從前生到今世,牽過她手的男人只有三個,一個是外祖父,另一個是舅父,還有一個是大姨夫,連寧德海和南宮揚都不曾牽過。
感覺到寧無雙的抗拒,南宮月也不強迫,似笑非笑的瞅着她:“你不坐嗎?”
寧無雙發現他的嘲弄,當下,扯了扯脣角,淡淡的說道:“無雙身份卑微,就不與王爺同坐!”
她又想起臭不要臉的輕薄行爲,所以覺得還是不跟他同坐的好,省的她失手做出什麼不妥的事情來。
南宮月低低一笑,涼薄如雪:“不用這麼客氣,比這更親密的,咱們又不是沒做過?”
寧無雙一呆,沒想到不要臉的果然不要臉,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果然如他的名聲一般,讓人牙癢。
寧無雙呆怔之時,南宮月正懶洋洋的盯着她,姿態慵懶,閒適,隨意,卻是一種十分明白,不可違背的堅持。
寧無雙看明白他的堅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想到戴氏和魯嬤嬤還在他的手裡,咬了咬牙,她緩緩地的伸出手,慢慢地,主動的,如他所願的,握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間,寧無雙的身子僵硬,費了好大的力氣,纔沒有將手抽出來。
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溫熱,寧無雙努力壓下心頭的怒氣,隨着他手上傳來的力道,坐在他的身旁。
她剛剛坐下,南宮月就發出一陣嘲弄的笑聲,只聽他似笑非笑的說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原來你也有知情識趣的時候的!”
他靠的如此之近,不用刻意,寧無雙就能聞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幽冷的龍涎香,以及一種屬於他,似有點清冽,也似濃厚的男性體息。
“怎麼辦呢?你知情識趣的模樣更得我心了!” 他故意壓了過來,將脣貼在她的耳邊,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彷彿是毒蛇在吐着信子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這個混蛋,他又在戲弄她了!
寧無雙肺都氣炸了,垂眸說道:“王爺容色過人,氣度不凡,着卓然俊美,如此下去,只怕臣女要動心了。”
她聽說他特別不喜歡別人誇讚他的容貌,卻故意大放厥詞,挑釁於他。
南宮月看了她一眼,突然之間,他手臂一動,將寧無雙一摟,寧無雙的身子就倒入他的懷裡,瞬間男人的氣息包圍了她,而溫軟的脣更在她的耳垂上掃過,帶着點挑逗的味道……
寧無雙身子一僵,差點跳起來,一腳將這不要臉的混蛋踹出去,再罵上一聲‘混賬東西,’想到戴氏和魯嬤嬤,‘混賬東西’四個字硬生生卡在喉嚨裡吞了下去,隨即放鬆身子,垂下眼臉,遮住眼中的殺意,彷彿什麼感覺都沒有。
南宮月微眯着眼睛,低着頭看着懷中平靜的少女,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絲極淡的不悅,低低的嗤笑一聲,忽然撫琴的手一鬆,清幽悅耳的琴聲嘎然而止,單手挑起她的下巴,讓她對上自己一雙似喜非喜實含煞的美眸,他低下頭,緩緩地靠過去,如朱的薄脣朝着她緋紅嬌豔的紅脣貼了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寧無雙瞳仁縮了一下,心砰砰跳着,面上卻極力保持平靜,但氣息卻有了一絲的凌亂。
時間彷彿是一萬年,又好像不過是眨眼之間,當他的脣快要貼近她的脣,寧無雙的平靜的面孔終於有了一絲裂痕,瞪大眼睛,看着南宮月,道:“王爺,你到底要幹什麼?”
短短的一句話,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恨不得要將眼前的人吞進腹中一般。
南宮月幽幽一笑,脣上的動作和手下動作一頓,氣息吹拂在她的脣上,低低的,磁沉的,清涼的說道:“小東西,你投懷送抱勾着我……這可怎麼辦?你除了做我的女人,再無第二條路好走了……”
寧無雙差點破口大罵,臭不要臉的顛倒黑白,指鹿爲馬,居然說她投懷送抱勾着他,這不知道他的臉皮是怎麼長出來的?
她忽然展顏一笑,如一夜春風而來:“王爺,趙高死的挺慘的,您可別步上他的後塵!”
南宮月的脣突然覆上她的脣,一個退避,一個進攻,一個張口欲咬,一個正和心意鑽了進去,一個清純如水,一個青澀難耐,氣息狠狠的糾纏在一起,只剩下鼻息相聞的聲息。
半響之後,南宮月退出她的脣中,一隻手在古琴上拂了一下,發出一連串的悠揚琴聲後,微微勾脣說道:“我要你,只要你,要你成爲我的王妃!”
聽他老生常談,寧無雙氣息繚亂,但面無表情,毫不猶豫的回絕:“王爺不如送我們母女一起上路。”
南宮月死死的盯着她半響,在少女清幽如古泉的眸子看出堅定不移,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在她的脣上咬了一口,懶洋洋的開口:“爲什麼不願意?你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本王已經許你,你爲何還是一口拒絕?”
寧無雙咬住脣,不知道該如何回絕,是啊,他已經許了她世間最苛刻的條件,她爲何還是不肯鬆口?
宣王妃,那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尊貴,她爲什麼不願意?
爲什麼?
她忽然發現自己不敢尋找那個答案!只死死的咬着脣,垂下頭,不讓南宮月窺探到她眼中一絲半點的情緒。
南宮月看着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但這樣的情緒被他隱藏的極快,幾乎是一閃而過,旋即恢復無波。
被一個女人一再拒絕,對他來說是個陌生的經驗,如果是旁的人對他這般說話,早就拖出去喂狗了,只是寧無雙這樣說,他不但沒有發怒,而是心下刺痛的疼。
躲在某處的路公公,再一次確定,這位寧三小姐是宣王妃的不二人選,王爺待她太過的與衆不同,尤其是剛剛王爺眼中閃過類似疼痛的神色,他有多少年沒有看過了。
南宮月雙眸微微眯了起來,俊美的眼中忽然微醺着笑意,言辭犀利如刀:“小東西,你不敢應下,是因爲對我有些心動了,對嗎?你害怕自己會被我打動,所以才一再的拒絕?你害怕日後我會違背誓言,你不知道如何自處?你害怕自己沉淪,再找不到避風港,對嗎?”
寧無雙身子一僵,有種被擊中的恍惚,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叫人半點也猜不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南宮月雖然看不到她垂下的神色,但能感受到她身上覆雜的情緒,輕嘆一聲,不忍逼的太緊,隨即用他難得溫柔的語氣說着:“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你不用想太多,今夜邀你過來,是想與你一同賞賞這明月,感受這夜風,聽聽流水泉聲。”
說着,他忽然拉着她起身,嘴角微含了一絲笑意:“這別院至今無人來過,造園的工匠說景色絕美,今夜咱們就把臂同遊一番。”
他牽着她,他的手溫和有力,給了她一種奇異舒服的慰藉,她滿心的不安浮躁在這一瞬間都沉澱了下來,漸漸回覆成尋常的從容安詳。
兩人都不曾開口,默默的往前走,偌大的別院沒有不識趣的人露面,路上有株極大的銀杏樹,因爲是秋季,小小扇子般的葉子隨風飄落下來,姿態柔媚,寧無雙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是一株雄樹,只開花不結果,等你入府之後,咱們一起栽一株雌樹,來年也就能開花結果了。”夜色中,他的聲音清涼如水,去聽得寧無雙心中陣陣的盪漾,心口泛着痛。
他要娶她,不是說着玩,他應她的誓言,也不是開玩笑的,他這樣冷硬的人,卻細細的規劃他們的生活,寧無雙的眼中有些微酸,卻依舊默默無語,眼中的色彩越發的沉暗複雜。
南宮月也不逼她,依舊拉着她,在別院中逛了一番,偶爾他會停下腳步,告訴她,那是他最愛的金蓮,即使過了蓮花盛開的季節,但他爲了留住花季,不惜耗費巨資建起花房,到底留住了花季。
也不知道是不是寧無雙多心,總覺得他這句話意有所指一般。
他不是愛說話的人,她也無心湊趣,偌大的別院,這般施施然也不過只耗費了二個多時辰。
再度回到原先的亭臺,古琴已經不見,鋪着猩紅的綢緞,擺放着碧玉的酒杯,還有一個白瓷酒壺。
南宮月扶着她坐下,親自爲她倒了杯微溫的花釀,淡淡的說道:“知道你不愛飲酒,這是用百花釀成的花釀,不會醉人,你嚐嚐。”
寧無雙沉默不語,只是看着那隱隱光華流動的碧玉酒杯發怔。
施與受向來是對等的,對方越是耐心,她的心就越是不安,南宮月這樣的人,可不是付出不求回報的。
而他要的,她真的付得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