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江靈兒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嘴角含笑,嘴脣輕啓,道:“不錯。”
烏黑飄逸的長髮被珍珠白色的寬絲帶綰起,散發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氣質。長髮及垂腰,額前耳鬢用一片紅色和淡紫色相間的嵌花垂珠發鏈,偶爾有那麼一兩顆不聽話的珠子垂了下來,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
“大小姐喜歡就好。”姚嬤嬤恭敬的道,心裡悄悄地鬆了口氣。這些年沒有梳妝了,本來她還擔心,如今看來,她梳妝的手藝還行。
江靈兒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站起身道:“我出去兩個時辰就回了,嬤嬤留在這裡吧。”
姚嬤嬤自然是不敢有異議,只不過卻有些爲難的道:“那誰跟着大小姐?”
“隨便派誰都好。”江靈兒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多費心思,對她來說,她只是出去隨便逛逛,誰跟着都無所謂,若是沒有人跟着的話,那更好。
只不過她也知道,對於出門不讓人跟着,那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她在江家一天,就得受約束一天。
姚嬤嬤不敢馬虎,自然是趕緊的把心中的人選說了一遍,在得到江靈兒無所謂的誰的態度之後,她趕緊的去安排了。
今天出去是江靈兒早上起來臨時決定的,讓姚嬤嬤去給江夫人稟告一聲,得到江夫人一句:
“別跟我說,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不管。”
而這正是江靈兒所需要的,不管對她來說更好。
當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江俊宇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姐,我也跟你一起去。”
“你去幹什麼?”江靈兒微微挑眉。
“我保護你啊。”江俊宇想都不想的道。
保護?
江靈兒笑了,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那你就跟着一起吧。”反正對她來說,誰跟着都無所謂。
今天她之所以心血來潮出去,也是實在是太過無聊,所以才起了出去隨便逛逛的心思。
而她不知道,這次的心血來潮,卻讓她遇到了一個讓她尊敬的人。
當姐弟倆個乘坐的馬車出現在繁華的街道中,江俊宇總想挑開簾子往外看,嘴裡還道:
“不是要逛逛嗎?這總在馬車了坐着算是什麼逛逛呀,咱們該下車去逛逛纔對。”
南朝對女子有諸多的約束,不過也並非太嚴厲。一些疼孩子的大戶人家,一年也總有那麼一兩次點頭讓女兒出府的時候。只不過女子要帶上面紗才行,這是以防被人看去了女子的容顏。
在江家,江靈兒是個特例,江夫人根本就不管她,所以對於她出不出府,倒是沒有約束。
江靈兒看着屁股上像長了刺,一刻也坐不住的江俊宇,清冷的道:
“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下去自己隨便逛。”而她,只想坐在馬車裡,聽着外面的喧鬧,感受着外面熱鬧的氣氛,證明她還活着就好。
江薇兒的事情之後,而對結果不滿意的她,夜晚總是輾轉反側,總是有些不甘心,放過蘇姨娘母女,讓她的心情實在是不好,總是懷疑是不是真的重新來過。
這樣的不確定,讓她很不喜歡,所以她纔有了出來逛的想法,也只不過是感受熱鬧的氣氛,想着心事而已。
在江家時間越久,江靈兒發現她越發的煩躁,越是接近江家敗落日期,她反倒是對自己越發的沒有了信心,總是擔心事情會走樣,江家的未來不是她能扭轉的。
江俊宇並不知道這些,反倒是瞪大眼睛,道:“那怎麼行呢?說好了我是來保護你的。”
“那就安靜的坐着,讓我靜靜。”江靈兒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姐?”江俊宇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似乎有什麼煩惱的事情,忍不住關心的道:“姐,你是怎麼了?”
江靈兒猛然睜開眼,清冷的道:“就不能讓我清淨一下嗎?”
清冷的話讓江俊宇知道她此時心情相當的不好,懂的看臉色的他,自然是不該再出聲了,只是又轉頭看着外面。
馬車穩穩地在街道上行駛着,江俊宇看着一張張或蒼邁、或風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臉龐,尋找着樂趣。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一聲馬嘶長鳴,瞬間讓他自感猶如置身於一幅色彩斑斕的豐富畫卷之中,禁不住的沉浸在其中。
平時他也有出來閒逛過,可是像此刻一樣安靜的觀看,用心去感受外面的熱鬧景象,這還是第一次。而這種感覺,倒是讓他突然變得很新奇,就好像是第一次來條街道上一樣。
時間悄悄地過去,馬車一直漫無目的行駛着。
當車伕看到第二次經過的街道時,實在是忍不住了,他衝着身後出聲詢問道:
“小姐,少爺,還要再繼續逛嗎?”
說是逛都有些牽強,因爲從頭到尾,江靈兒就沒有往外看一眼,倒是江俊宇看的津津有味。
“逛啊,難得出來一回,本少爺瞧着正有意思呢。”江俊宇興致勃勃的道。不過從他的口氣中能聽出一絲絲不滿和負氣,顯然他還是不滿只坐在馬車內的吧。
江靈兒睜開眼,清冷的看着他,卻道:“到茶樓停下。”顯然這話是對外邊的車伕說的。
“是。”車伕應聲,趕緊的往最大的茶樓行駛過去。
“哎呦,你終於肯下車啦,我還以爲你要在這車裡坐一天,然後直接回去呢。”江俊宇怪聲怪氣的道。
“好生說話,要不然下去!”江靈兒平靜的道,這會兒她的心情已經調整過來了,只不過卻也不希望江俊宇這個時候惹她不高興。
呃--
江俊宇呆滯片刻,最後瞪了她一眼,到底沒有再出聲,他這會兒已經很肯定她不高興了。
當車伕把馬車穩穩地停下之後,趕緊的放下下馬車的腳凳,隨後恭敬的道:
“大小姐,少爺,茶樓到了。”
三層高的茶樓,“茶,上茶,上好茶”這竟然是茶樓的名字,讓人看到會心一笑,忍不住往裡走去。即便是不渴,進去坐坐也好。
此刻江靈兒和江俊宇坐在茶樓內,安靜的欣賞着茶樓內的佈置與裝飾。
茶樓內字畫四壁、古箏清幽、茶香淡淡,而坐在一樓的茶客們或輕聲閒聊或安然品茶,整個茶樓充滿着平和、祥瑞、優雅的氣息。
這樣的氣息中,感染這茶樓裡的每一個茶客,讓他們不由放鬆身心,邊品茶邊有一句沒一句地交流着對人生、感情、事業等事物的看法,可謂是什麼無所不談,悠閒自在的很。
這些茶客相互熟識的並不多,可是若是一個人提出一個話題,總能的道衆多人一兩句的迴應。茶客們各執己見、談興頗濃,笑語輕談間互相打開心門聆聽心聲,彼此竟然像是多年好友一樣的熟稔起來。
江俊宇看着,驚奇不已,轉頭對江靈兒道:“姐,以前我只知道在酒桌上論兄弟,還從來不知道這茶樓裡也能交朋友啊。”
雖然他因爲年紀小的問題,還沒有接手江家的茶行,但是對於怎麼與那些生意合夥人交談,他卻是早就學過的。而他被教導最多的就是酒桌論兄弟,只有在酒桌上能稱兄道弟談生意,他也是這麼認爲的。
而這一次,他看着茶樓裡進來的一個個的茶客,很快便同別的茶客熟稔起來,這讓他覺得很驚奇。
第一次,江俊宇覺得,跟着江靈兒,竟然能看到平時所看不到的東西,這讓他不由深深的看了江靈兒一眼。
“酒桌論兄弟?”江靈兒看着他譏諷一笑,“那是酒肉兄弟纔對。”
被赤裸裸的鄙視了,但是江俊宇卻破天荒的沒有生氣,反倒是嚴肅的點頭,道:
“姐,我懂得了。”
“呵呵。”江靈兒笑了,看着他,道:“你懂得了什麼?”
“我懂得了你對我的好,懂得了有些事情酒桌上並不能解決問題,交朋友尤其不能在酒桌上,那是狗肉朋友,根本就靠不住,只有這清新淡雅的茶樓內,品着清香甘甜的茶,彼此敞開心扉的暢所欲言,這是真正的交心,正在的朋友。”
不錯。
江靈兒知道他是聰明的,能這麼短的時間內悟出這麼多,倒是讓她很欣慰,忍不住教導道:
“什麼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都要用心的去觀察,用心的去體會,即便是交朋友,也要留幾分謹慎,要知道,有的時候往往是最信任的人出賣你。”
“姐?”江俊宇認真的聽着,最後忍不住擔憂的道:“你是不是想起了綠依?”
綠依的事情江俊宇已經知道了,當時他很氣憤,質問過江靈兒爲什麼要輕易的放走綠依,該把綠依發賣了纔對。
而當時江靈兒並沒有迴應他一句,他也很快的忘記了綠依的事情,畢竟對他來說,綠依只是一個丫鬟而已。
現在聽到江靈兒這麼說,他忍不住的猜想江靈兒想到了綠依,所以有這樣感慨的話。
“綠依?”江靈兒一愣,看着他,知道他誤會了,最後笑道:“就當是吧。”
其實她說剛纔的那番話,並沒有聯想到綠依身上,畢竟綠依也不算是背叛她。只是在背叛與不背叛之間猶豫而已,讓綠依走,是因爲她無法承受試探之後的背叛。
說到底,是因爲她顧念主僕之間的情分而已,救了綠依的妹妹,放了她們姐妹遠走高飛。
只不過此時綠依姐妹還好嗎?
江靈兒心底了嘆口氣,到底因爲綠依沒有拿走她給的銀票,身無分文的走出江家而擔心。
其實綠依完全不應該這麼做,她給的銀票該拿着的,這樣最起碼會讓她安心,會讓她覺得綠依姐妹在外邊有銀子傍身,會過的舒服一些。
而如今,她反倒是對綠依多了一絲牽掛,這讓她的心情十分的不高興,她其實不喜歡心中有牽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