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請高御醫再替我把脈。”說話間,季容伸出手,高齊咬一咬牙,上前替季容診脈,脈象一如之前,快而滑,未見異常,正準備收手,耳邊傳來季容的聲音,“此時無事,高御醫不妨多診一會兒。”
見她這麼說,高齊只得繼續診脈,約摸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一直快而滑的脈象突然變得平穩緩慢起來,雖瞬間即逝,但那種感覺甚是明顯,並非幻覺。
高齊驚疑不定地道:“怎麼會這樣?”
李建成陰聲道:“怎麼會這樣……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們問你嗎?說,是何人指使你這麼做的?”
高齊就算再笨,也聽出不對來了,慌忙跪下道:“殿下明鑑,在今日之前,下官確實不知季妃娘娘的脈象有異,至於指使……更是無從說起!”
“無從說起?”李建成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你的宅子是怎麼買來的?請下人的錢,又是從哪裡來的?”
“宅子是下官從商行裡問牙人買來的,花了一百貫錢,至於請下人的,也是下官自己攢下的錢。”所謂牙人,就是負責買賣雙方交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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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怒極反笑,“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安城中一座三進的院落只值一百貫錢了?”
“這個下官當時也問過,牙人說是賣主急於脫手,所以低價賤賣。”話音未落,李建成已是冷冷道:“就算低價賤賣,也不至於賤到原價的十分之一,像這樣的宅子,掛個五六百貫錢,有的是人要。”
高齊被他問得滿頭大汗,摳着細密的磚縫,慌聲道:“下官只能通過商行買下這座宅子而已,餘下的一概不知。”
“好一句一概不知,高齊,你是非逼着本太子動刑是嗎?”這句話嚇得高齊魂飛魄散,忙不迭地道:“太子恕罪,下官實在不知犯了什麼罪,令太子殿下這般生氣!”
“你與人勾結,暗中對季妃用藥,令她天葵未至,脈象改變,你則趁勢稱季妃懷孕,好誣她一個假孕博寵的罪名。”
“沒有,沒有這樣的事情!”高齊連忙擺手否認,忙不迭地道:“下官是真以爲季妃懷孕了,再說……再說下官與季妃無怨無仇,好端端的誣害季妃做什麼!”
“你自是無怨無仇,但你背後之人卻不盡然。”在高齊惶恐而不解的眸光中,李建成面無表情地道:“你之前數次出入鄭府,是爲何故?”
高齊忙道:“啓稟太子,鄭候爺年前所娶的五夫人自入夏之後,身子常有不適,故而讓下官去爲她調理。”他口中的鄭候爺乃是鄭氏的堂叔,曾隨李淵征戰天下,立下汗馬功勞,李淵登基之後,封他爲鄭候。
“那位五夫人,乃是青樓女子出身,竟勞動你高御醫入府去爲她診治,這架子還真不小。”面對李建成諷刺的言語,高齊無奈地道:“鄭候爺派人來請,下官也不好拒絕。”
李建成嗤笑道:“難不成僅僅因爲你替五夫人調理身子,所以鄭安就將那宅子雙手奉上?”
高齊詫異地道:“殿下這是何意?”
“我已經查過,那處宅子原是鄭安的基業,若非你暗中替他做着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又豈會這般便宜賣你?”
高齊連忙否認,“下官只是替五夫人調理身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請殿下明鑑!”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李建成冷冷吐出這句話,旋即喝道:“拉下去打,直至他招供爲止!”
面對涌上來的護衛,高齊駭然失色,急忙道:“下官乃是朝廷命官,殿下不可如此對待下官!”
“你身爲朝廷命官,卻聽從他人唆使,陷害太子側妃;只這一條罪名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何況只是區區杖責!”說罷,他大袖一揮,“拉下去!”
兩名侍衛不顧高齊的掙扎,強行將他拉了下去,同時李建成命人去請鄭氏過來。
鄭氏剛一踏進長春閣,便看到身爲當朝御醫的高齊被按在地上施以梃仗之刑,一時驚疑不已,待得見了李建成後,她疑惑地道:“殿下何事要杖責高御醫?”
“高齊受人指使,對季妃下藥,謊稱其身懷六甲,蓄意陷害。”聽得此話,鄭氏眼皮狠狠一跳,不敢置信地盯着季容,好一會兒方纔顫聲道:“謊稱……也就是說,季妃她並沒有懷孕?這……這怎麼可能?”
李建成虛笑道:“此事王妃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
“妾身?”鄭氏疑惑地看着李建成,下一刻眸中已是露出恐謊之色,“難道殿下以爲妾身與高御醫同謀,陷害季妃?”
李建成冷聲道:“太子妃倒是比那高齊實誠一些,一問便回答了。”
“不是!”鄭氏急急道:“妾身只與高御醫有過一面之緣,怎麼可能與之同謀,再說妾身視季妃猶如嫡親妹妹,又哪裡會害她。”
“這種事情,何需你動手,自有鄭安代勞。”李建成的話令鄭氏又慌又急,“殿下說到哪裡去了,妾身沒有做過,堂叔更是與之無關。”
“可惜我查到的證據不是這麼說的。”在得知高齊所買的宅子與鄭家有關之後,鄭氏一時亦不知該如何回答,倒是柳葉在一旁道:“殿下,小姐素來都與人爲善,從未有噁心,此事斷不會與小姐有關,分明是有人故意加害,還望殿下明查。”
離玉不甘示弱地道:“照你這麼說,難道是我家娘娘誣陷太子妃嗎?”
柳葉冷然道:“是否誣陷,你們自己最是清楚,還需要我說嗎?”
“你!”離玉氣得說不出話來,下一刻,她朝李建成跪下,哽咽道:“請殿下爲娘娘做主!”
李建成未語,只是冷冷盯着鄭氏,這種陰冷如隆冬寒冰的目光,令後者越來越心涼,顫聲道:“殿下當真以爲是妾身所爲?”
李建成漠然道:“我自不希望,可惜……你讓我失望了。”
這句話對於鄭氏而言,不吝于晴天霹靂,眼前一陣發黑,雙腳無意識地往後退着,直至柳葉扶住,方纔勉強穩住身形,澀聲道:“真正該失望的,不是殿下,而是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