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物……”季容徐徐念着這兩個字,近幾個月的事情,在她腦海中如流水一般飛快掠過。
她生性謹慎,亦清楚大戶人家是非之多,所以不論是在太原之時,還是到了這長安之後,所用所食之物,皆格外小心,除卻承宗那樁事之外,再未曾受過他人算計;可一回,竟被人算計了這麼久而毫無察覺,對方這份手段,縱是她,回想起來也不禁一陣後怕。
是誰,會是誰暗中害她?
在令人窒息的靜默之中,季容目光掃過離玉,後者唯恐她懷疑自己,忙不迭地道:“不是奴婢,奴婢發誓,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娘娘的事!”
季容淡然道:“我說過是你嗎?”雖然離玉是最方便下藥的那一個,但後者打從大業十一年起,就一直跟着她,這幾年來對她也算是忠心,應該不會做那樣的事,究竟會是誰呢?
雖季容竭力思索,但這一時半會兒之間,怎麼也想不到頭緒,只得暫時將之按下,轉而對離玉道:“地上涼,快去扶周大夫起來,賜坐。”
周大夫受寵若驚地就着離玉的攙扶站了起來,季容剛一張口,他就急急道:“娘娘放心,草民什麼都不會說,哪怕是草民的親孃、親兒子都不說!”
季容雖心事重重,聽得這話也是忍不住一笑,揚眉道:“周大夫還真是知我的心意。”
周大夫乾笑幾聲,道:“總之今日這事,草民會爛在肚子裡,一個字都不與人說,娘娘只管放心!”
季容脣角微彎,勾起一抹優美的弧度,“周大夫剛纔說從小學醫,看樣子應該是出身杏林世家?”
“是,草民家中三代爲醫。”面對周大夫的話,季容頷首道:“不瞞周大夫,我祖父也是大夫,祖父未曾過世之時,在弘化郡頗有醫名,無奈父親天資不佳,再加上祖父突然過世,許多東西都未曾留下,以至家道中落,到了我這一代,只能診一些小症,遠不能與周大夫這樣的名醫相比。”
周大夫驚訝之餘,趕緊謙虛地道:“娘娘客氣了。”
季容微微一笑,道:“恕我多嘴問一句,周大夫可曾想過,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她的話令周大夫不解,拱手道:“不知娘娘這話是何意思?”
“周大夫雖然在京城負有盛名,但終歸只是一介布衣,若是進到御醫院做事,那就不一樣了,不僅成爲朝廷命官,更能光宗耀祖,福萌後人。”
周大夫搓手道:“草民自然是想,可是草民無權無勢,只是懂一些醫術,又哪裡有資格入御醫院。”
“所謂御醫院,考較的可不就是醫術嗎?我觀周大夫醫術,入御醫院,並非不可能之事,缺的,不過是一個引薦之人罷了。”停頓片刻,季容道:“若是周大夫願意,我可當這個引薦之人,如何?”
周大夫萬萬沒想到季容竟會突然與自己說這些,一時愣在了那裡,季容微笑道:“怎麼,周大夫不願意?”
周大夫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點頭,“草民當然願意,只是……”
只是什麼,他沒有說下去,而是再次屈膝跪下,恭敬地道:“草民多謝娘娘大恩大德,草民若能入御醫署爲官,必當唯娘娘之命是從,不敢有違。”
剛纔話說到一半,他已經想明白了季容許他這些的用意,雖有風險,但俗語有云:富貴險中求,名利危中來;與其一輩子庸碌而過,倒不如放手一搏,若是贏了,周家歷代祖先,都會以他爲榮!
“很好!”季容滿意地點點頭,“說了這麼半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周大夫趕緊道:“草民周全。”
“周全。”季容緩緩唸了一遍後,“我記住了,你且退下吧,過些日子,我自會讓離去找你,至於今日之事……”
周全腦筋轉得及快,當即接過話,“今日娘娘嘔吐不止,不欲多加勞動御醫,故傳草民前來診治。”
他的回答令季容甚是滿意,意味深長地道:“周大夫果然人如其名,周全得很。”
在周全離去後,離玉疑惑地道:“究竟是何人在暗中下藥害娘娘,這目的又是什麼,假孕一事,前一兩個月尚且可以騙得過去,但只要月份一大,腹部不曾隆起,又未有胎動,就必然會被發現,根本就瞞不了太久。”
季容面色陰寒地道:“何需太久,只要讓太子以爲我假孕博寵就足夠了。”
離玉驚呼一聲,駭然道:“娘娘是說,他們的目的是要加害娘娘?”
“不然呢,還指望着幫我不成?”這般說着,季容心有餘悸地道:“虧得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今日之前,她怎麼都想不到,在自己使計加害長孫氏與韞儀之時,別人竟然也正在算計自己;虧得這幾次腹痛,引起了自己的懷疑,長時間把脈時發現脈象異常,否則這會兒仍蒙在鼓在而不知。
靜默片刻,離玉道:“剛纔周大夫說,娘娘之所以脈象改變,極可能是藥物之故,不如奴婢現在就去查?”
季容撫一撫臉頰,涼聲道:“查自然要查,不過……這件事我暫時不想讓第四個人知道,明白嗎?”
離玉會意地道:“奴婢明白,奴婢會暗中追查。”說着,她試探道:“娘娘讓人查高齊,可是覺着此事是他所爲?”
季容淡淡道:“我也不敢肯定,不過……就算真有關,他也只是一個棋子罷了。”就好比丁陽與秀珠,雖然長孫氏的孩子千真萬確是死在他們手中,卻只是棋子,而非下棋之人。
且說韞儀那邊一路回到秦王府,剛進府門便看到了文蘭,疑惑地道:“你怎麼在這裡?”
文蘭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話,是王妃讓奴婢在這裡等娘娘回來,還交待了說讓您立刻去來儀殿。”
“知道了。”韞儀應了一聲,當即去了來儀殿,在朝倚坐在牀上的長孫氏行過禮後,道:“不知王妃這麼急傳妾身過來,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