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最後一個字,韞儀雙手握住匕首,狠狠朝馮立刺下,與此同時,後者突然用力抱住她的雙腳,同時對方家母子大吼道:“快走!將這裡的事情告訴太守大人,記住,她叫武梅雪,快走!”
下一刻,鋒利的匕首已是刺穿馮立的背脊,阿晉尚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事情,嚇得整個人都懵了,直至馮立又吼了一次,方纔回過神來,急忙扶着方大娘往外奔去。他很想救馮立,可是他清楚,自己根本救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帶着娘逃離這裡,逃得越遠越好!
眼方家母子逃走,韞儀心中大急,連忙想要掙開馮立,無奈後者抱得很緊,怎麼也掙不開,鮮血不斷從後者嘴裡冒出來,他卻笑了起來,於滿嘴的鮮血中吃力地道:“我不管你叫沈韞儀還是武梅雪,總之太守一定會殺了你,一定……會!”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停止了呼吸,然抱着韞儀雙腿的手依然沒有鬆開,韞儀費了好大的勁方纔從中掙脫,疾步追出屋外,只見方家母子已經奔出很遠,她急忙追了上去。
阿晉回頭看到韞儀追上來,急忙道:“娘,我們再走快一些,她追來了。”
方大娘連忙答應,但她畢竟年紀大了,再加上眼睛看不見,剛走了幾步便摔倒在地上,雖然阿晉很快就扶她起來,但這麼一耽擱,他們與韞儀之間的距離無疑又近了一些。
阿晉一咬牙,把方大娘負在背上,疾步往前奔着,方大娘憂聲道:“阿晉,你別管娘了,你自己走吧。”
阿晉一口否決道:“我絕不會丟下孃的,您別擔心,等我們上了船,她就追不上了。”
阿晉還算清楚,知道就這樣往城門奔去,一定逃不走,所以他這會兒奔去的方向是慶水河,他家那條小船常年停在那裡,只要上了船,他們就可以擺脫韞儀。
在這樣的奔逃中,他們終於看到了慶水河以及那隻小船,阿晉欣喜地道:“娘,到了,前面就是慶水河了。”
追在後面的韞儀亦察覺到阿晉的意圖,加快了腳步,她並不想殺阿晉母子,可是……她沒有的選擇,只能殺!
阿晉奔得氣喘吁吁,雙腿沉重如灌鉛,揹着一個人跑這麼久,已經差不多到了他的極限,但是他不敢停,只能拼命驅動着已經近乎麻木的雙腿。
眼見着離船還有十來步的時候,阿晉踩到一塊突起的石頭,一時失了平衡摔倒在地,阿晉顧不得摔疼的地方,急忙站起來去扶方大娘,“娘快起來!”
未等他將方大娘再次負到背上,眼前一花,韞儀已是站在他前面,帶着一絲阿晉不明白的悲哀道:“你們逃不走的,放棄吧!”
阿晉不敢看她手中染血的匕首,跪下哀求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求你放過我母子吧。”
不等韞儀言語,方大娘亦跪了下來,她看不到韞儀,只能哀聲道:“阿晉是出於好心才救馮立回來的,求你放過他吧,你非要殺的話,就把我老太婆的命拿去吧,求求你!”
一聽這話,阿晉連忙道:“不要,不要殺我娘,我願意代我娘去死!”
方大娘垂淚道:“娘年紀大了,眼睛又看不見,死了也沒什麼,你不一樣,你還沒有娶妻生子,怎麼能死!”
阿晉哭道:“我不管,總之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娘。”
韞儀一言不發地盯着他們,垂在袖中的雙手在微微發抖,她並不是一個殘忍好殺之人,不論是李玄霸還是馮立,皆是迫於無奈,而前者的死,更是一個意外;與他們相比,方家母子因爲一片好心才招來的殺身之禍,真的是很無辜,可是……不殺他們,死的就是自己,二者只能取其一。
方大娘摸索着爬上來,拉着韞儀的裙角泣聲道:“姑娘,求求你行行好,不要殺阿晉,方家就只剩下這麼一條獨苗了,他不可以死的!”
韞儀知道心慈手軟是成事者最大的敵人,可是看到方大娘這個樣子,實在狠不下心,可是……唉,到底該怎麼辦?
正當韞儀猶豫不決的時候,方大娘突然像之前馮立那樣緊緊抱住她的雙腿,朝阿晉大喊道:“走!快上船!”
阿晉哪裡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拖住韞儀,讓自己可以逃走,他哪裡會答應,倔強地道:“不,娘不走,我也不走,我們與她拼了!”
方大娘厲聲道:“你要是再不走,我立刻咬舌自盡,死在你面前,走!”
“娘……”未等阿晉言語,方大娘再次道:“你是當真要逼死爲娘?”
見她這麼說,阿晉只得咬一咬牙,含淚往那條小船奔去,韞儀聲色俱厲地道:“放開我!”一旦讓阿晉跳上船,她就當真追不到了!
方大娘咬牙道:“就算我死也絕不會放手,你休想傷害阿晉!”
韞儀神色連變,那把已經沾過兩條人命的匕首早已經高高舉起,卻遲遲狠不下心刺落,她來,是爲了避免李家作亂,危害大隋安定,而不是往那些飽受戰亂、苛政之苦的百姓身上捅刀。
就在這麼一恍神的功夫,阿晉已是跳上了那稻小船,但他只是控制着船在河面上打轉,並沒有駛走。
韞儀心中一動,蹲下身將匕首橫在方大娘脖子上,冷聲道:“阿晉,要是不想你娘死的話,就立刻下來。”
方大娘急切地道:“阿晉,不要聽她的話,記住,你是方家的獨苗,是娘唯一的兒子,你絕對不能死!”
“阿晉,你當真打算用你的娘來換取自己的生存嗎?百善孝爲先,你若是連孝之一個字都做不到,還有何顏面活在世了?”
阿晉內心天人交戰,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扔下老母獨自活命,可是……娘以死相逼,一定要他走,到底怎麼辦纔好?
良久,阿晉一咬牙根,道:“只要你別傷害我娘,就算要我的命也行!”
韞儀還未言語,方大娘已是忿然大喝道:“你這個逆子,翅膀硬了,連爲孃的話也不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