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沙酉擡起右手,將已上了弦的手-弩透過窗戶對準了裡面牀的方向。
他早在三日之前就已投宿到了這家驛站之中,並藉口染了風寒一直沒有離開,卻把這裡大大小小屋子的陳設和環境都摸了個清清楚楚。
作爲東廠下屬有名的殺手,沙酉行事向來穩當,只要是讓他出手行刺的目標,幾乎就沒能活下來的。這次受命前來行刺陸縝,他也是花了好些心思的。
在陸縝離開杭州時,他就已跟了幾日。隨後發現對方行程緩慢,只走官道,而且還只投宿官方驛站,於是就先走一步,在這家驛站中做足了一切準備。
今晚,當陸縝他們一行入住驛站後,沙酉便早早盯上了他。確認沒有其他暗中保護之人,林烈兩個又各自安歇在另一間屋子裡後,他便再沒有任何的猶豫,趁着夜深人靜時,來到了陸縝的屋前。
那薄薄的一層窗戶紙是根本不可能擋下他手中弩機威力的。這一自信,讓沙酉在扣下扳機時的嘴角都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來,這回的刺殺實在是太容易了些!
“繃——咻!”兩聲幾乎連在一起的輕響,一枚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的黑影便應聲飛出,在射穿了那窗戶紙後,直接沒入屋子裡,隨即發出了篤地一聲響,那是箭矢射進牀板上的聲響。
可這聲音一起,原來滿臉篤定的沙酉的面色卻是一邊,手一擡,第二支,第三支箭就已直飛而出,射向了屋子。這把小巧的弩機居然還是把連弩,竟能在短時間裡發出數箭來。
只可惜,這三箭射出,也沒能讓屋內傳出其他的動靜,顯然是都落了空了!
本以爲萬無一失的行刺居然失了手?這讓向來自信穩重的沙酉也是一愣,跟着心也猛然一提,感覺危險已直撲了過來。
他可是研究過之前十里鋪那場對陣的,難道陸縝這一回居然又早早有了準備,在此佈下了陷阱在等着自己?此念一起,沙酉的身子便猛地朝後一退,同時左右已將藏在袖子裡的短刀給抽了出來。
就彷彿是爲了印證他這一猜測似的,就在沙酉轉身退卻時,三條人影就突然從牆頭處冒了出來。他這一轉身,四人正好打了個照面。
這一突然的照面,讓內外四人的目光都是一縮,沙酉二話不說,當即就擡起右手的弩機,朝着前方左邊之人射出了第四支和第五支弩箭。而在將手中弩機的箭矢射光之後,又毫不留戀地將弩機朝着中間那人砸去,而他自己,則雙腿發力一蹬,撲向了右手邊的那人。
白聯他們三個在外按捺着性子等到這時,覺着裡面的人應該已經睡下,且再不可能有什麼陷阱後,方纔潛入驛站,摸到了陸縝所在院落。可沒想到,他們纔剛翻上牆頭,就被人一眼看到。
而更叫他們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對方居然還有弩箭,而且立刻就放箭,這讓給白聯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陸縝依然有所佈置,在這兒等着他們呢!
可他怎麼就跟神仙似的,連這一點都能算到呢?
這個疑問,一時半會兒是解答不了了,而且他們此時也沒空去細想,因爲敵人和箭矢已經撲面而來。
左手邊的那人見有箭矢飛來,趕緊揮刀就擋。在噹的一聲響後,雖然擋下了第一支箭,但黑咕隆咚的,又身處圍牆上,還得分心身形,以至沒能及時找準第二支箭來的方向,被一箭射中胸口。
一聲慘叫,這位倒黴的仁兄便咕咚一聲從圍牆上掉了下來,只抽動兩下,就沒了動靜。
光是這由東廠獨有的短弩力量,就足以在數丈射程內將人重創。而且這回爲了除掉陸縝,他們還用到了一種見血封喉的劇毒。所以此人一旦中箭,下場就只剩下個死了。
而中間的白聯在面對這劈面砸來的弩機時,只能側身一躲,讓自己的身形爲之一頓。從而只能眼看着那院子裡的傢伙撲到了自己另一個手下跟前,與之貼身纏在了一起。
沙酉身爲東廠刺客,最擅長的就是尋找機會,藏匿身形,倒是對正面搏殺不是太精。武藝方面,也多是些小巧功夫,只是招式陰狠些,而且還夾雜了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罷了。
他所攻擊的白蓮教徒的武藝卻還不錯,雖然是猝然遇襲,卻能及時反應防守,一把劍在其手中舞得虎虎生風,居然守得滴水不漏。
可是,他面對的卻是個不按常理出招的傢伙,只交手了兩招,沙酉就被他逼得向後一退。可還沒等他高興呢,沙酉的右手猛然一揚,一蓬白煙迎面撒了他個滿頭滿臉。
那煙頓時就迷住了他的雙眼,讓他的呼吸也爲之一窒,手上的招數自然也跟着一頓。而沙酉,則毫不停頓地揮起一刀,割開了對方的咽喉。
這一切說來複雜,其實都只發生在短短一瞬間。直到沙酉用計殺死麪前之敵,左邊那人才完全停止抽搐。而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跟隨白聯而來的兩名手下便都了了帳了!這讓轉過身來的白聯眼都泛紅了,當即大吼一聲,雙手一擺,兩把短刀已如疾風暴雨般地朝着沙酉劈砍過去。
與此同時,砰砰兩聲巨響傳了出來,兩條人影如獵豹般從兩邊的屋子裡飛撲而出,直朝着面前正鬥在一起的兩人殺來。
這動靜,自然是驚動了早已安歇的林烈的清格勒二人。在聽到有人臨死前的慘叫後,他們更是心驚不已,當即就趕了出來。一見院內有人正在交手,林烈身子一擺,就揮刀而上。
而清格勒,在邁前了兩步後,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朝着陸縝的屋子奔去。剛纔他聽得清楚,慘叫聲是院牆那邊傳來的,卻非這邊。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先確保陸縝的安全!
在面對白聯兇狠快絕的雙刀招式後,沙酉終於再難如之前般分心用什麼暗器來扭轉局勢了。只能且戰且退,勉強擋架那一輪兇過一輪的攻勢,但他的額頭已經見汗。畢竟不是真正的高手,他如何能是白蓮教三大護法之一的對手呢?
十招之後,沙酉的身上已多了數條傷口,好不狼狽,似乎只要再拖上那麼一會兒,他就會被白聯亂刀分屍了。
而就在這時,林烈突然殺到。他看到這局勢,也不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便先一刀砍向了佔據着上風的白聯。
這一刀,卻救了已陷入絕地的沙酉,讓他得到了拉開距離喘息的機會。而白聯急忙收招擋下這要命的一刀後,心裡更是一陣緊張。
事到如今,對方几個高手都出現了,而自己只得一人,根本不可能再刺殺得手!
他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見事不可爲,便不再做什麼糾纏,忙右手刀鎖住了林烈的單刀,左手刀猛然砍向了林烈的胸口。林烈不敢大意,趕緊向後一退,可這一下,卻早在白聯的算計之中。趁着他退開的工夫,白聯身子便已朝另一邊退去,再一矮身後,便已躍上了不過一人來高的院牆,迅速沒入黑夜之中。
這一回,可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不但沒能殺掉陸縝,反而送了兩個教徒的性命。但誰能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陸縝居然還會有如此佈置,這傢伙就跟能掐會算一般,實在太可怕了。
“看來今後再想對付他必須儘量小心了,不然……”在離開時,白聯在心裡暗暗有了決定,至少在短時間裡,他是不敢再找陸縝麻煩了。
林烈本來是想追的,可清格勒卻在那邊招呼了:“林兄,保護大人要緊!”
這一句話,讓他瞬間回過神來,隨即扭頭往另一邊看去。卻發現剛纔在邊上的另一個傢伙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對這個不知是敵還是友的傢伙,他也是心下惕然。
不過此時他最關心的還是陸縝的安危,所以趕緊調頭奔回到了陸縝房前,朝裡面喊道:“大人,你沒什麼事吧?”
“沒事兒……”陸縝的聲音從裡面響起,隨即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片刻後,門終於被打了開來,看到他後,門前二人都不覺一愣。因爲眼前的陸縝看着着實有些狼狽,身上臉上都是蛛網和灰塵,就跟在地上打過了滾一般。
而這時,另一邊屋子裡的兩女,以及外間的那些驛卒也都已聞訊趕了過來,一見院子裡的情況,個個都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裡不但發生了打鬥,而且還死了兩人在院子裡,這事兒可就太大了!
雲嫣更是趕緊湊上前來,用蠟燭上上下下地照了陸縝一通,滿臉惶急和關切地道:“陸公子,你……沒什麼事吧,沒受什麼傷吧?”
“多謝關心,在下並沒受傷。只不過……”陸縝這時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問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裡被插了數根短箭的牀榻,苦笑着道:“只是這屋子牀下也該好好打掃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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