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
他明白爲什麼他會輸得這麼徹底!
除了他死去的父母之外,全天下還有誰能夠這般瞭解他?
樑寧見過他最落魄的時候,最倉皇無助的時候,她掌握了自己足足六年的人生細節!
要想從他身上抓出端倪絕對不是難事!
何況當年她還死在自己手下!而那把匕首就是所有的起因!
“不,我不相信!”
他咬着牙搖頭。
“你是不相信還是不肯相信?”
傅真雙手杵劍支在地上,垂眼睥睨:“現在已經七月,再過一個月就是我死去七年的忌日了。
“七年前你處心積慮把我給殺了,以爲一勞永逸,永遠也不可能有人在阻撓你的前程還有你的計劃。
“可臨到最後,卻還是我這個死鬼冒出來把你揭穿了個底朝天,你怎麼可能會甘心?”
傅真眉目裡帶着謔意,正如同七年前白鶴寺西北角上的佛堂裡,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樑寧的他!
徐胤避開她的目光,看向了地下。
身旁的護衛顯然在這番事實之下也開始失措了,他們都不由自主的在向徐胤靠攏。
當年決定殺害樑寧時,這些人當中就有人蔘與,而他們都是徐胤豢養的死侍,對這些事情自然全都清楚。
每個人都沒有想過樑寧還會活着回來,但事情偏偏就這樣發生了!
連燒死的人都能活着回來,還有什麼事情不會發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徐胤擡起了頭,“我到底哪裡不曾考慮周到?”
這件他十拿九穩的事情竟然顛覆了,這時的他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你考慮的很周到,你徐侍郎行事縝密,殺害一個從來沒有對你存過私心的我,還能有什麼差池?要不然,我也就不會等到事隔七年,才能站在你面前了!”
徐胤面肌一抖,又道:“那你爲何會變成如此模樣?”
“當然是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重新賞了我一副好皮囊!”傅真哂道。
徐胤黯然望着地下:“可你原本也很好看。”
傅真瞅着他,嘴角鋒銳地勾起來。
徐胤重新擡頭:“太平,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解釋?!”
傅真眯起雙眼,雙手杵劍望着他:“當然不行啊!你算什麼東西?”
徐胤下脣咬出了血點頭:“我知道!你恨我。我那樣對你,你就算將我千刀萬剮,也是我罪有應得。”
傅真挑眉,漫聲道:“你還是不該自作聰明的順水推舟勾搭上永平。”
徐胤頓住。
她扯動了脣角:“如果你不娶她,我後來也不會想到,你若真是爲了攀附,怎麼會跟早有暖昧傳聞的永平結爲夫妻呢?這跟你精心打造出來的口碑可是一點不相符。
“而我要是不從這裡開始琢磨你,當然也就不會想到後來那麼多的線索,更不會發現你娶永平是別有目的。
“如果我沒有回來,或者說我沒有發現這些,罪有應得這樣的話,就肯定不會從你嘴裡說出來了。”
徐胤定視她片刻:“我這幾年每逢年節祭日,上山祈福,我都沒有落下過你,給你頌經的經文,全部都是我我親手抄寫!雖迫於無奈娶了永平,心裡卻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的位置!”
“那就謝謝你咯!”傅真道,“你對我這麼好,等你死了,我也請十個人天天給你抄經!” 徐胤噎住。
“太平!”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你何必——”
他也只僅僅邁出一步而已!
擡腳的當口傅真的劍就拔出來了,而且堪堪好抵在他的心窩!
“太平兩個字可不是你該叫的,不過你要是不服氣,也可以再叫一聲試試。”
傅真說話的聲音很平穩,她的脣角甚至始終保持着上揚的弧度。
當然她手裡的劍比她的聲音更穩,如果不是知情人,誰能想到她正在面對的是曾經親手放手燒死她的仇人?
徐胤目光定定落在她臉上,半晌道:“你變了,比從前更沉得住氣了。”
傅真語氣慵懶,“雖然不想說拜你所賜,但的確是你奪走我的那一條命,是我在你身上栽過的這個大跟頭,讓我知道原來不是世間所有的男人都像我們樑家男兒那樣坦蕩無私,在陽光普照的背後,滿地都是你這樣的陰溝老鼠!”
說着她把手往前伸了伸,劍尖瞬間刺破了他的衣裳,然後又刺破了他的皮肉。
血很快浸染了衣服,暈開一塊下墜形狀的殷紅圖案。
徐胤伸手抹了一把,看着指頭上溫熱的血跡,他又擡頭看向對面:“這點傷我還死不了。
“如果真的不想讓我這麼稱呼,你爲什麼不一劍刺穿我?”
“問的好。”
傅真把劍收回去:“郅兒,你先把他這些走狗全部都帶出去。”
樑郅微愕。
他頓了頓,隨後還是散開環抱着的雙臂,擊掌喊了一批護衛進來。
“老爺!”
徐家護衛都攥緊了手上的武器。
此刻這架勢,如果不主動退開的話,那就只有硬上了。
但硬上的話沒有一點好處!
他們總共只有這麼一點人手,連冗雖然還在後頭,稍後會來增援,但想要短兵相接打贏樑家的人是不可能的。
徐胤胸脯起伏了一下,說道:“你們留兩個人在屋檐上站着,讓我與故人,敘敘舊!”
護衛相互對過了眼色,而後退上屋檐,留下了兩個人後,餘則散開。
樑郅跟傅真交換了一個眼神,也帶着自己的人退出了門。
宅子早就包圍了,徐胤的人就是主動退開,也不過是站得稍遠些罷了,仍然困在這個圈裡。
樑郅跨出大門,門外那些被綁起來的徐家護衛正在接受笞打。
這些人雖然都是受徐胤的指使,但是明明知道徐胤讓他們乾的是傷天害理之事而自甘助紂爲虐,也死不足惜。
“二爺,裴將軍來了!”
樑郅剛剛接過水壺仰脖喝了一口水,衚衕口就響起了馬蹄聲。
裴瞻帶果然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他的身後跟着一大羣護衛。
到了近前下馬之後,裴瞻飛奔到了門下:“我媳婦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