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楚看到這麼齊刷刷的眼神看過來,心底裡動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翹起脣角,浮現出一抹微笑來:“你們好,我是葉楚楚”
“啊,葉小姐,我知道,剛纔李先生已經和我們說過了,葉小姐要過來探望楚女士只是,楚女士現在的精神狀態還有一些不太穩定”
聽到護士的話,葉楚楚並不驚訝,對葉楚楚來講,這是意料之內的事。
因爲來之前就知道楚茵的母親情緒有問題,因此,面對護士那爲難的臉色,葉楚楚從容微笑道:“沒關係的”
護士們看她神態從容的樣子,就沒有再勸阻她的意思,畢竟,她們也只不過是聽命於人的角色而已,也不可能違抗上面人的命令。
一羣人全部都退讓到一旁,而葉楚楚則走上前去。
她來到牀邊,親自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在牀邊就勢坐了下來。
坐下來後,目光朝着牀上的人看了過去。
“楚伯母”
牀上的人是癱瘓,但是眼睛還能轉動,也還能發出一點聲響,只是十分的輕微。
她的腦袋也能動,就是動的幅度很小,幾乎和沒動一樣。
楚母的全身癱瘓很嚴重,病重得太厲害,她這種情況,一般來講,就是開始準備後事了。
葉楚楚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感到心裡一陣揪緊。
終究還是救不了。
楚茵這樣拼命的賺錢工作,艱難生存,就是爲了能讓她的母親再多活一段時日,報答她多年以來辛辛苦苦的生養之恩。
楚茵是個好姑娘。
可惜這樣的好姑娘,就被拽入絕望的深淵裡
想起楚茵,葉楚楚的眼神裡不由地染上了一絲沉痛之色。
而牀上癱瘓的人,腦子裡的思想也很混沌,楚母看着眼前悲傷的人,見她坐下來後半晌都沒有開口,目光裡帶上幾分困惑。
葉楚楚見楚母似乎對她的態度沒那麼抵抗,只是顯得很迷惑的樣子。
畢竟,楚母並不認識她。
葉楚楚將這哀傷的情緒從腦海裡拋開,如今,要先將人給安撫下來,爲了楚茵,也要讓楚伯母再踏踏實實的將這剩下的時間好好過下去。
“楚伯母,我是楚茵的好朋友,我叫葉楚楚。”
“楚楚茵茵茵茵茵”楚母對這個名字的反應很強烈,果然是親生女兒,也是她最在意的人,這個名字一出,楚母的整個情緒都激動起來。
葉楚楚見她張嘴喊出楚茵的名字,聲音很沙啞,像是被人用力給撕開過一般,透着一抹極痛苦的顏色。
葉楚楚知道,楚茵這些年一直在外面工作,因爲楚伯母病重在牀的緣故,楚茵一年之內也只有固定期間能夠返回去看她幾眼,兩個人聚少離多,可是,爲了楚伯母的病,楚茵必須要加倍的努力。
楚伯母心裡一定很想念楚茵吧?
楚茵應該也很久不曾回老家看一眼楚伯母了,平常都是讓家裡的保姆接聽電話,來隨時彙報楚伯母這邊的情況。
葉楚楚想着,目光裡染上幾分柔軟之色。
她微笑着,面龐上彷彿有一層微微的柔光,襯得她臉龐越發顯出幾分溫和親切感,聽到她自稱是茵茵的朋友,楚母的眼神稍微安定下來。
只是,茵茵已經二天不曾來電話了。
她在期待茵茵的電話。
楚母也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之前茵茵給她找的那個保姆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她很害怕,很想和茵茵說,可是,她根本沒機會說出口。
癱瘓的人,連心底的聲音都難以傳遞。
楚母很想說,茵茵,不要在外面了,就回家吧,她沒得治了。
她不想茵茵爲了自己那麼辛苦的在外面拼搏,楚母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知道自己是活不長了,實在不想繼續拖累她的女兒,她幾次都想要和茵茵說,就讓她這樣去了吧。
可是,卻沒有機會。
眼前的人是茵茵的朋友,楚母勉力的張開嘴,吐出幾個字眼來:“茵茵在哪裡”
說的很慢,很慢,因爲身體裡的機能都十分衰老腐朽,這讓她連發聲都困難異常。
葉楚楚聽着她的話,饒是她吐字不清楚,可是,葉楚楚還是聽懂了她說的。
心頭裡一酸,她又怎麼能說,楚茵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呢?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爲她。
葉楚楚說不出口,也不能說。
她將眼底裡那一抹酸澀痛苦給掩藏起來,看着楚母,微笑溫柔地說道:“楚伯母,楚茵現在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楚伯母放心,楚茵是我的好朋友,我會照顧好她的。楚茵說了,託我來照顧楚伯母,楚伯母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楚茵如果看到楚伯母您這麼情緒激動的樣子,她肯定心裡也會感到很難受的。”
楚母聽着,眼角處一滴淚水就滑落下來,毫無徵兆。
這讓葉楚楚的神色上劃過一絲慌色:“楚伯母你不要哭楚伯母”
“茵茵媽想你想你”
話語一下子頓住,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口處,一個字不再發出來。
葉楚楚差一點沒忍住,也要當着這病房裡其他護士們的面流淚了。
想你這兩個字,從楚伯母的口中說出,讓葉楚楚的心靈倍感煎熬。
因爲,楚茵已經走了,就連想念,都成爲了一種奢求。
她又怎麼忍心和這位痛苦的母親說出真相?
這個真相太殘酷,太可怕,如果讓楚伯母知道的話,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又怎麼可能承受的住呢?
葉楚楚不能說。
要將這份殘忍的真相掩埋在心底深處,這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不是一個喜歡去欺騙別人的人,說這種謊言,本身就是對她的折磨,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她的心彷彿在經受一種火烤,她很想從裡面解放出來,可是,看着病牀的人那張淚流滿面的臉孔,忽然之間感到自己的傷痛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楚伯母知道自己的孩子經受了那樣的屈辱而死去,內心該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