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馨唯一的希望給垮掉了,她的女兒沒有了,這真是思奇對他們最爲慘烈的報復,她走就算了,爲什麼還要帶走她的女兒?
思奇,你把女兒還給我,還給我。
她很想要打思奇,但是她沒有力氣,整個身子就好像被人剔走了主心骨,整個人都是軟塌塌的,盛玄着急喊:“醫生、救護車……”。
她瞧着抱着他的盛玄,問道:“盛玄,我、我們也去死吧!糖糖她一下子沒有了爸爸跟媽媽,她會很害怕的,我們去陪她好不好?”
她吃力地拽着盛玄的手說:“我不是稱職的媽媽,你也不是稱職的爸爸,我們兩個都沒有資格活着,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子馨,別這樣,我們還要好好地辦糖糖的後事兒呢!宋子明沒有了,子悅又不聽話,你爸爸只有你,你不能出事兒。”
子馨難過道:“你、你怕死?你怎麼會怕死?我的女兒都不怕,你爲什麼會怕死?你快點跟我說‘好’,不然糖糖會難過的,爸爸不要她了,她會很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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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爲什麼沒有死?我的糖糖都死了,她爲什麼沒有死?爲什麼?”醫生說宋子馨傷心過度,氣火攻心,所以纔會吐血的,在醫院裡搶救了好久,她纔會醒過來。
但是她醒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聽聞莫思奇還有呼吸,她還活着?怎麼可以告訴她怎麼殘忍的事實?
她找到盛玄又吵又鬧,盛玄總是抓着她說:“別這樣、別這樣……”。
“可是,我的女兒死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宋子馨說:“我要殺了她,給糖糖報仇,她想死,她自己去,爲什麼要帶着我的女兒一起去?”
她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了,她見了人會傻笑,說:“一定是我的錯,一定是我做得不對,不然老天爺爲什麼要奪走我可愛的女兒?”
她會自己打自己耳光說:“一定是我懷孕的時候喝了酒,所以我的女兒纔會不長壽的。”
她不停地給自己找理由,家裡的傭人們都害怕她,她若是抓住了誰,就會嘮叨很久很久,她說:“你們把我的女兒藏到哪裡去了?快點給我交出來。”
她會突然跪在地上,哀求說:“求求你們了,讓我見見我的女兒好不好?只要讓我見我的女兒,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看見盛玄會害怕,那眼神裡都是恐慌的,她說:“盛玄,我們離婚吧!我什麼都不要,你把糖糖給我好嗎?你以後會娶別的女人,她會給你生孩子,但是我不會再嫁人了,我不會的,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的,我一定會好好愛糖糖的,我會用心去教她、愛她的,你相信我。”
盛玄只是那樣看着她,一句話不說,她就着急問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那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我、我……”她左顧右盼,不知道在找什麼?
終於讓她看見一把水果刀,她取過來就朝自己的臉上去劃,盛玄被她的這個舉止給嚇着了,連忙搶過來,在這搶奪的過程中,那刀就直直地劃在他的手上。
盛玄見了血,就更加害怕了,跟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蜷縮着躲到牆角,害怕地說:“我把我的臉毀掉,你是不是就相信我不會嫁給別的男人了?我真的不會……。”
盛玄也顧不上傷口過去安撫說:“我知道你不會,我相信你,我把糖糖給你……”。
但是她已經顧不上這裡,她的思緒又飄到了他留血的手上,她緊緊地按住盛玄的傷口說:“盛玄,你、你流血,你怎麼流血了?你疼不疼?我、我幫包紮,藥箱呢?藥箱呢?”
她自顧自地找着,但是找來找去還是找不到,她很難過地說:“我怎麼這麼沒用啊?我怎麼連個藥箱都找不到啊?”
她因爲找不到藥箱哭得稀里嘩啦的,盛玄都不能相信,宋子馨會變成這幅模樣,她真的瘋了,也是,也許他也要快要瘋了。
那邊思奇昏迷不醒,醫生說,也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這邊子馨瘋瘋癲癲,整天求着她把女兒還給她?
他去哪裡找個女兒還給她?事情爲什麼變成這樣呢?這到底是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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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馨,別鬧!”她總是會把自己弄得髒兮兮,子馨將自己的埋在浴缸裡,嘩啦嘩啦地咕着水,這樣真好玩。
盛玄用力地把她的頭從浴缸裡撈出來,她一擡頭吐了盛玄一臉水,她指着盛玄笑說:“哈哈哈,你是大王八。”
盛玄擡手將自己臉上的水一擦,冷着一張臉說:“你不聽話,我要生氣了。”
她還沒說什麼,子馨就癟嘴哭了,畏懼道:“嗚嗚,我聽話,我聽話,我洗,我好好洗……”她拿着浴巾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身體,直到潔白的肌膚紅痕累累。
“你別亂跑,好嗎?”
“我不亂跑。”
“別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好嗎?”
子馨聽話地點了點頭,見盛玄不那麼生氣了,子馨一下子就從浴缸裡站起來了,她一覽無餘地站在了盛玄的面前,拼命地把浴缸裡肥皂泡泡往盛玄的身上潑。
盛玄一時都招架不住了,他說:“別鬧!不要鬧。”
子馨又不怕她了說:“我就鬧,我就鬧,我們一起洗。”
她瘋了,她連人最基本的羞恥都沒有了,她不怕別人說她髒,不怕別人說她沒穿衣服,她冷了就穿,熱了就脫,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她這樣活得很沒有尊嚴,盛玄不止一次想,要不就讓她去找糖糖吧,至少她可以有尊嚴地去死,但是他狠不下心來,他不能也跟着子馨一起瘋了。
大家都說要不送到醫院去治療吧!你這樣能夠扛得住多久呢?但是他不敢,盛玄說:“子馨,她拍那個地方,她沒病的時候,我硬生生地把她送進去了,現在她真的病了,我不能把她送進去。”
情債就是還不完的一筆債,直到他們其中有一個人死去,否則會永久相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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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水粉能夠遮掩住眼角的皺紋,卻遮掩不住內心的滄桑,化妝鏡前的女人,用心地描眉抹粉,那血色的口紅,輕輕地塗了一層,然後兩片脣重重地一抿,那美麗的脣型就出來了。
人會瘋,那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的狀態,因爲現實太過殘酷了,愕然,鏡內多了個人影,那是個陌生的男人。
子馨慌張了,忙着收起了眉筆口紅,回頭說:“我聽話,別打我,我聽話,我真的聽話,不要打我。”
面頰上兩塊腮紅,抹得太多,就好像一個猴兒屁股,宋子明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這樣的子馨。
在他的印象裡,她一直都是張揚跋扈,盛氣凌人的,他問道:“誰、誰打過你?”
她退了一步又不一步,直到靠近了牆角,退無可退,身子挨着牆壁慢慢地滑下幾乎跪在地上說:“我不亂跑,別打我。”
“子馨,我是大哥啊!”宋子明扶着子馨的肩膀慢慢地扶她起來,她都快要急哭了,說:“你相信我,我一定聽話,我一定聽話。”
見沒有得到恢復,她就真的哭了問道:“你爲什麼不相信我?你們爲什麼都不相信我,我真的會聽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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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的世界是沒有人能夠懂的?
她好的時候,會安安靜靜地,她有時候說自己是一隻蘑菇,可以蹬在一個地方好久都不動的,有的時候說自己是一條金魚,看見水就會往裡面撲通。
但是一旦不好了,那些痛苦的事情就全部都回憶起來了,而且回憶還都是錯亂的,她哭天搶地地喊着鬧着要女兒,又打又砸,誰也靠近不了。
子悅說:“她現在已經好多了,剛開始的時候,還動不動就自殺,結果自己沒傷着,把身邊照顧的人都傷了個全套了。”
她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自己磨着自己,把自己磨得血痕累累,偶爾還會喊幾句“盛玄”。
但是盛玄已經沒有精力來照顧她了,莫思奇已經醒過來,可是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沒有死,也沒有瘋,只是什麼也不記得了。
她偶爾還會因爲這個而妒火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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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夕陽西下,別墅裡,爬滿常年青的圍牆下,是一把灰白色的長椅,宋子馨抓着子明的手這麼喊他,手中一大束鮮花,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摘來的,問道:“你看漂亮不漂亮?”
宋子明對花粉過敏的,突然這麼多沒有除掉花粉的花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這讓子馨很尷尬,伸出的手慢慢地縮回去了。
被拒絕了?
子明伸手抓住她的手說:“我不會拒絕你的,你乖乖的,好好的,我會給你一個家,會給你一個女兒的。”
子馨有點欣喜,但是又有點不信任,眼神裡都是惶恐,子明說:“我再也不會拒絕你,宋家那麼大,容得下你的,房子分給你,爸爸也分給你,什麼都分給你。”
她被安撫得很高興,突然,神色變了,她問:“盛玄呢?盛玄跑到了哪裡去了?他剛剛還在這裡跟我說話呢?”
她在院子裡找了一圈,找不到,她緊張了,着急了,她驚慌失措地問子明說:“先生,你有沒有看見我的盛玄啊?”
到了此時此刻,你怎麼還是放不下他呢?
一個小女孩唯唯諾諾地站在她的面前喊“媽媽”,那是膽怯的聲音,子馨大叫一聲:“糖糖”,不要命似的,朝她跑了過去,說:“你想死媽媽了。”
但是很快孩子就被嚇唬哭了,她問:“你爲什麼哭?你爲什麼要哭?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媽媽……啊……”。
她煩躁了,孩子的哭聲就更加大了,她也被孩子的哭聲嚇得哇哇大叫,她捂着耳朵說:“糖糖,你別哭,媽媽在這裡,在這裡,媽媽愛你,你別哭、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