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我的鬧劇也該收場了,從我恢復記憶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找到子明,但是我沒有任何的辦法?我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去引他出來,卻沒想到盛玄比我想得更加遠,這招“請君入甕”,他把我利用得惟妙惟肖。
醫生收起我測量血壓的儀器說:“沒什麼大礙,只是要注意多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盛玄端過一碗湯來餵給我喝,我問:“你打算把子明怎麼辦?”
“我能把他怎麼辦?思奇,你不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是不是活得好嗎?你看他現在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有人治好了他的眼睛,你該放心了吧!”
我不想喝,別過頭去,他說:“思奇,糖糖死了,你欠我一個孩子,就爲了這個,這個雞湯你要喝,因爲我要你肚子裡的孩子,健健康康,這樣才能夠慰藉我失去孩子的心。”
是啊,我害死了糖糖!我欠他一個孩子。
我張嘴喝了一口,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立刻就吐了出來,並且開始作嘔,可能是好幾天都沒有吃這麼油膩的東西,一時接受不了,也可能是因爲我開始孕吐了。
盛玄並不理會我,只是問我說:“你既然已經想起來了,你爲什麼還要惦記着宋子明?爲什麼還要那麼在意他的死活,爲了給他報仇,你害死了我的糖糖,你知道嗎?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孩子,糖糖也是我的孩子,你失去了一個孩子,就傷心欲絕,但是我失去了兩個。
我很後悔,後悔她在我身邊的時刻,我總是大聲喊她,總是惹她哭,惹她生氣,顧着公司的事情,跟她相處的時間太短了,如果我知道,我的女兒跟我緣分這麼短,我不會拋下她,跟你在濱江廝守一年,我也不會讓她失去媽媽,我再怎麼忍也會忍下來,我會跟子馨一起好好地撫養她,不會讓她總是哭。”
我邊聽邊哭,哀求道:“別說了,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我腦海裡全部都是糖糖的影子,她喊我姑姑……她還沒有機會認識這個世界,可是我就剝奪了她的生命,她對這個世界那麼好奇,連一個小小的花瓶都可以問出很多很多的問題來?可是她還來不及搞明白她腦袋裡的那些疑問,就已經不在了?
嗆水的時候,她一定很痛苦,一定很難受,她肯定想哭,但是她哭不出來。
“不是你的錯……錯的人是我,我不該把你關起來,我不該用那樣的手段留住你,也許,當初我就讓你在平川好好地活着,你跟孩子都會好好的,你不會想着逃走,也就不會出車禍,接下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說着說着他自己都哽咽了說:“可是,我想給你名分,我不想孩子生下來是個私生子,我想跟你結婚,跟你堂堂正正地組建家庭,然後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你爲什麼不能成全我?你爲什麼要跑?爲什麼非要離開我?”
爲什麼?是啊?爲什麼?我爲什麼不能留在他的身邊呢?我也已經忘記了當初一定要離開她的理由?
是我接受不了杜月如?是我無賴般地把我媽的死都怪在他的身上?是我不能原諒自己間接地害死了雲瑤?還是因爲我不想讓糖糖沒有媽媽?我希望子馨跟他複合?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離開他會有這麼一連串的悲劇發生,我不會逃走的,我會留在他的身邊,那樣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不會有那麼多的人死。
我們兩個恨不得彼此瞧着對方痛哭,卻已經失去了安慰對方的能力,唯一的欣慰,就是我肚子裡又有了一個孩子,正如盛玄所言,這是我欠他的孩子。
可是,我們還能在一起嗎?我們能夠把過去的事情都抹掉然後若無其事地在一起嗎?我不知道,也許時間,也許再多的時間也不能消散過去的恩怨。
他問我說:“在山裡的那兩天,你知道那個人就是宋子明嗎?”
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雖然臉不一樣了,但是其餘的,談吐舉止都沒有變,我知道是他,早就知道是他。”
“現在知道他的處境,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我能夠有什麼打算呢?我還能夠怎麼打算呢?
我哭泣說:“我不知道!所以我一點也不想拆穿他,這樣我就可以晚一點做決定,我可以告訴自己,子明還沒有找到,我就不需要去想別的,我必須先找到子明,可是,現在找到了,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不要問我,不要逼我,我怕我會瘋,我怕我真的會瘋的。”
“我不逼你,我把找他找出來不是爲了逼你,我要把我們過去的恩怨了了,不然誰都過不痛苦,每個人都在痛苦裡煎熬着。”
我們在濱江住了一夜,第二天,大家一起回到了市區,子明與我們一起回了莫家,盛玄讓人給他收拾房間。
他說:“我知道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不是一時半夥可以解決的,不如大家先心平氣和地談一談,我相信沒有什麼事情是談不開的,如果有,那麼就再好好地談一談。”
子明環顧着莫家的房子說:“這裡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不愧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無論是設計還是工藝都要比現代的房子出衆,從前的宋家,也是一處好房子,那是我媽住過的地方,曾經,有很多年,我一直都想要回到那裡,但是我沒有那個能力,現在,再也回不去了。”
“不管你們信還是不信,我再說一遍,那把火不是我放的……我是恨你,恨你設計讓我離開家,恨你讓阿俊冒充我把思奇從家裡帶出來,不然車禍根本就不會發生,思奇跟孩子都不會出事兒,我是想一把火燒死你,但是我沒有那麼做……因爲在我的心裡,宋子明應該死得更加有尊嚴。”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現在討論是誰放的火也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血債血償,是你或者不是你,那個放火的人一定會死在我的手裡,他燒燬了我的家,燒燬了我對媽媽的記憶,燒燬我的臉,燒燬了我的一切,我一定不會讓他逍遙法外的。”
子明說過有仇不報非君子,他內心的仇恨一定比我們都要大,我領着子明朝後院走去,說:“子明,你先就在這裡住下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盛玄已經派人去接子悅了,大家很久沒有見面,我們不要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好嗎?”
子明只有在面對我的時候,纔會稍微將敵意放緩一點,從山上滾下來的時候,他護着我,手上背上有很多的小傷口,我幫他擦藥。
“思奇,聽說子馨真的瘋了?是嗎?”
“我不知道,我只見過她一次,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但是盛玄肯定會知道,我會讓盛玄去找她的。”
她一定恨透我,是我害死了她唯一的女兒,子明輕笑道:“她瘋了真好,至少不會像我這樣日日煎熬着,至少這樣可以逃避痛苦。”
是啊,從前失憶的時候,也有煩惱,但是並不如現在這樣,往事不堪回首,心好像被一隻強大的手拽着,越來越緊,好像快要被捏碎了。
“子明,你當初是怎麼從大火裡逃出來的?消防隊的人找到了後門上的鐵鎖,出口都被堵住了。”
子明說:“你還記得我養的多肉嗎?”我點了點頭,他繼續道:“因爲它們需要控水透氣保溫,所以我讓阿俊在養花的那片地下做了個小地窖,我就躲在裡面,但是溫度太高,臉還是被燒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裡面躲了多久,後來是從前我住過的寺廟僧人知道我出事兒了,過來爲我超度,發現了我,救了我……因爲臉部燒燬太多,只能整容……
在醫院裡躺了很久,就順便把眼睛的手術給做了,幸虧,手術一切都很順利,眼睛恢復了光明,身體也康復了,只是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我,宋子明再也不存在了,等着我回到這裡,一切都變了樣子……。”
“後來呢?”
“我聽說了你跟糖糖的事情……慶幸的是,你還活着,可是盛玄把保護得太好,我見不到你,直到傳出你們要結婚的消息,所以我處心積慮地想要破壞你們的婚禮。”
我聽着只是點頭,說:“我失憶了,不然我不會跟盛玄結婚的,我那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腦子裡只有一些片段,我根本就串不起來。”
曾經,我想如果他做手術,我一定要陪在他的身邊,我一定要讓他醒過來的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我。
但是他在那種情況去做手術,一定很淒涼。
“那麼,你回來之後,都住在哪裡?都怎麼生活的?”
“我找到了花心……”。
“她在A市?”
“是!她生了一個兒子,姓宋,叫宋俊明,我們宋家沒有絕後,阿俊也有了自己的家,她現在跟孩子過得很好,我一直都跟她在一起,所以,我也過得很好。”
他似乎不想讓我太擔心,可是我知道,揹負那麼多的仇恨,他怎麼可能會過得好呢?
“那子悅呢?你沒有去找過她嗎?”
子明搖頭說:“我怕她沉不住氣,所以沒有去找她?但是我知道她的情況?她也越來越不像話了,跟從前的小子悅已經判若兩人了,抽菸酗酒跑吧沒有一樣落下的。”
“她一定是失去你之後,內心的愁悶無處發泄,等她看見了你,一定會改的。”
子明欣慰地笑了笑說:“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