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站完樁,和楊寶新一分開,當即就匆匆跑回家去,一進家門見老爸剛丟下飯碗,正拿毛巾擦着嘴,桌角上放着公文包,顯然是要馬上出門上班去了——當秘書的,總是要提前幾分鐘趕到領導家門口去接人的。
“爸,我要給你坦白件事情。”吳天慌忙跑到了老爸跟前,說道。
“什麼事兒啊?”吳建國一邊說着,一邊丟下毛巾,抓起公文包,顯然沒太把吳天的“坦白”太當回事情。
“我打人了。”吳天道。
“嗯?”吳建國皺皺眉頭,卻還是沒太重視,把公文包往腋下一夾,站了起來——小孩子打架能有多大的事兒?真要把人家孩子打哭了,讓楚玉梅出面道個歉也就是了。
楚玉梅一聽這話頭,卻立馬急了,趕緊拉着兒子嚷道:“什麼?小天,誰欺負你了?傷了沒有?給媽說,我找他家長去!”
“唉,你就別護短了,你這兒子能被別家小孩欺負了?還是問問是不是他欺負別人了吧。”吳建國說着邁步就朝門口走去,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柳書記工作一向都是很準時的,咱可不能遲到了。
“爸,你聽我說,是昨天在百貨樓,碰到一流氓要欺負我,我就把他給打了……”吳天趕緊拉着老爸嚷道。
“嗯?是個大人?你怎麼把人家給打了?”吳建國一聽不是小孩子鬧彆扭,不禁又站住了腳步。
“我照他蛋上打了一拳!”吳天說道。
“呃……”吳建國不禁一陣憋氣,這小子……不過要說一個小孩想打倒一個大人,大概也只有這一個方法管用,不用這一招的話,鐵定只有捱打的份兒,也不能說咱兒子盡用下三濫的招數的。
“究竟怎麼回事兒,說清楚!”吳建國扳下臉來,道。
“你吼什麼,沒聽是個流氓欺負咱兒子嗎?”楚玉梅當即不滿的朝吳建國嚷道,又扶着兒子問道,“小天,他怎麼欺負你了,打着你沒有?”
吳建國哭笑不得,只盯着兒子看。果然小傢伙也顧不得老媽的擔憂,只趕緊說道:“爸,真是人家要欺負我,我才還手的。不過後來陸伯伯去了之後,才知道那傢伙竟然是於朝陽的兒子……”
“什麼?”吳建國這下徹底驚住了,腋下的公文包都差點沒掉下來。
“唉,反正本來是沒多大的事兒,他也沒怎麼受傷,當時陸伯伯說了一下,只當這事就算了,可誰知道剛纔我跑步的時候聽說那個於紅兵竟然住院了……”吳天也不顧老爸驚愕,自顧自的說道,“我看啊,這是有人想趁機生事呢。”
吳建國恨恨的瞪着兒子,可憐看着小傢伙那個頭,本有心教訓他一下,卻又下不去手,只得咬了咬牙根,道:“你,你這兔崽子真能給我惹事兒!”
“怎麼了?你朝兒子厲害什麼?”楚玉梅不滿的嚷道。
“於朝陽是副市長!”吳建國回道。
“呃……”這下楚玉梅也驚愣住了,副市長的兒子被咱兒子打了,這得是多大的事兒啊。
“爸,這事兒真不怨我,不信你一會兒上班,你給陸伯伯打個電話問問就知道了。”吳天滿臉委屈的說道。
“對,上班……”吳建國慌忙擡起手腕看看,已經起點四十五了,按照平時的習慣,七點五十分柳書記就會準時走出家門的,快來不及了。
“爸,事情已經出了,還是趕緊想辦法應對纔是。”吳天道,“我看乾脆和他們幹了!”
“你看?你個小孩子家的……”吳建國氣沖沖的話說了一半,卻又住了口,狠狠的瞪了吳天一眼,道,“嗯,我上班來不及了,先不說了,一會兒你去辦公室找我去!”
“爸,別急,等我把話說完。”吳天拉着老爸的袖子,嚷道,“等會兒見了柳書記,你趕緊把這個情況給他彙報一下,然後一定要說服柳書記同意動手,我敢保證,只要咱們一動手,肯定能把於朝陽給拿下!”
“你……”吳建國頓住了腳步,望着兒子是又驚又氣,這小子平時精明得有點稍稍過頭也就罷了,可今天這架勢卻如同瘋魔了一般,這一番話哪兒像個小孩子家說的?堂堂副市長,他都敢說把人家拿下?
好吧,說起來於朝陽可早就成了柳書記的眼中釘了,要知道雖然柳袁不和,可明面上雙方還是基本上維持着應有的態度,特別是柳書記一場治安整頓站穩了陣腳後,市政府那邊基本上還是很給柳書記一些面子的,只要不是袁辰陽明確反對的事情,柳書記交代下去的任務,那些副市長們也都會盡力配合,唯獨這個於朝陽特別刺頭,前幾天因爲電器二廠的原材料問題,柳書記親自打了電話過去,可於朝陽竟然當場駁了回來,連個面子功夫都懶得做,柳書記又豈會看他順眼?早巴不得把他給擼了。
可就算柳書記有這個心,也說不出這話來,要知道撤換副市長,權利在省裡,柳書記雖然作爲市委一把手,還掛着省委常委,也頂多只有個建議權,並且以柳書記如今的聲望資歷,這個建議權也不見得會受上面重視。
吳天這話要傳出去那還得了?這可不是僭越,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不知天高地厚!他要真是個普通小孩,無心之言也就罷了,關鍵還說得這麼煞有介事!
“爸,聽我的,不會錯。”吳天鄭重的說道。
其實吳天也不是不知道這樣給老爸說,實在有點太出格了,妖孽得都有點過分,可事情緊急,也不得不這樣了。
於紅兵既然已經“住院”,顯然對方不會善罷甘休了,指不定已經謀劃好了,很快就會做出行動。雖然不知道他們要玩什麼手法,卻可以肯定一點,不管對方怎麼搞,只要一旦出手,至少老爸和陸建明肯定會很被動——作爲“兇手”的父親,老爸肯定是跑不了的,陸建明又是親自到了現場,親自主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被人指摘個尋思偏袒也說得過去。
如此一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卻終究是要擔受一場污名,指不定對景的時候,就成了一塊兒絆腳的石頭。說不得吳天只能再冒一次妖孽的風險,僭越一把,直接指揮老爸應該怎麼辦。
虧得兒子的妖孽行爲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並且每次都十分靈驗成功,說不得吳建國也認真的考慮起兒子的話來,只不過時間卻不允許他深思細問,略一點頭,道:“好了,我先接柳書記去,等會你去我辦公室再說!”
“爸,一會兒我要先去找陸伯伯,你先和柳書記打聲招呼,不然來不及的。”吳天堅持道。
吳建國皺着眉頭深深的望了兒子一眼,道:“你有把握?”
“有!”吳天重重的點頭道。
吳建國皺眉權衡着,卻聽到窗外樓下傳來一聲喇叭響——柳書記的司機每天早上都是先接了吳建國,然後一塊兒再去另一頭的常委院接柳書記的,這是眼看時間到了吳秘書還沒下去,催促呢。
吳建國當即決斷,一點頭,卻不說話,徑直開門走了。
吳天卻長舒了口氣——老爸這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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