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中,他靜靜站在花店內的櫃檯前,耐心等待着老闆將花束裝裹好。
Joy已經從驚愕到麻木,他甚至覺得,老闆爲葉小姐做任何事,他都不會再感到驚訝。
十多分鐘後,裴錦塵懷抱着一束火紅的玫瑰花,返回車廂,將花束完好無損的擱在身旁,這才吩咐繼續開車,嬌豔欲滴的花朵美麗動人,他想,或許她會喜歡,女人不都愛這種東西嗎?
……
葉嫵此時剛剛睡醒,乏力的身體仍舊有些後繼無力,她強撐着從牀上起來,扶着牆,慢吞吞往浴室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笨拙,猶如正在蹣跚學步的嬰兒,踉蹌且搖晃。
好不容易踏入浴室,白色的洗手檯上方,那張巨大的圓形鏡子中,倒影着她狼狽不堪的樣子。
左臉浮腫,眼睛裡佈滿血色,臉色更是慘白得沒有半點顏色。
手指顫抖的拂過紅腫淤青的臉蛋,一絲刺痛,傳上神經末梢。
“呵。”這是他送給她的聖誕禮物,脣瓣緩緩上揚,那笑卻透着說不出的諷刺與空洞。
她長這麼大,除了在劇組拍戲時,被人扇過巴掌,他是第一個衝着她的臉,狠狠扇來的人。
一股難言的委屈在胸腔涌現,吸了吸鼻子,她不會哭,不會爲這種小事掉眼淚,更不會爲他哭泣!
擰開水龍頭,捧起一把涼水狠狠拍打在臉上,晶瑩的水珠濺落在白色的弧形圓盆裡,不知是淚,還是水。
“嗡!”法拉利在別墅外停下的聲響,隨風傳入房中。
葉嫵迅速擦乾淨臉上的水漬,咬着牙,離開浴室,重新躺在牀上,將被子掀開,捂住臉蛋,彷彿這樣做,就能無視他。
沒過多久,房間外有鈍鈍的腳步聲響起,那是他的步調。
捏着被角的手指黯然捏緊,指骨微微輕顫着,泄漏了她此時的緊張與不安。
他想來做什麼?還想再給她一巴掌嗎?
“吱嘎。”房門應聲開啓,那抹黑色的身影如雕塑般,靜靜站在門口。
裴錦塵深幽的目光輕掃過牀上那團圓鼓鼓的可疑物體,眸光暗藏幾分戲謔,呵,她是小孩子嗎?
“出來。”喑啞磁性的嗓音近在咫尺,屬於他的氣息,即使隔着這厚厚的被褥,她也能清晰的感覺到。
她纔不會照他的話去做!
葉嫵翻了個身,側身背對他,以這樣的方式表達着心裡的不滿與抗拒。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男人的語調多了幾分危險。
但她還是不肯就範,大有要和他對幹到底的跡象。
一絲無奈掠過裴錦塵的眉宇間,伸手將被角抓住,用力一掀,一股冷氣驀地襲遍全身,葉嫵被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憤然坐起來,雙目噴火的瞪着他,剛想質問他是什麼意思,卻在看見他手裡那束鮮紅的玫瑰花後,徹底愣住。
火焰般豔美的花束,在他黑色的西服前妖嬈綻放,俊美無儔的面龐,染着與這玫瑰相差無幾的笑容,他靜靜睨着她,目光太過深邃,有那麼一刻,葉嫵竟迷失在他的目光裡。
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心跳甚至亂了節奏,然,這股異樣的情緒卻被她強行壓下,冷着臉道:“裴總,你走錯地方了吧?”
裴錦塵嘴角上揚的呼嘯有所收斂,將懷裡的花束往前一推,遞到她面前。
他到底要幹嘛?
葉嫵緊蹙着眉頭,沒有伸手去接,她根本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舉動是個什麼意思。
她遲遲不肯收下,裴錦塵的臉色也隨之冷了下來,他不悅的開口:“昨天是聖誕節。”
“可你不是已經送給我一份很特別的禮物了嗎?”她咧開嘴,諷刺道。
這一巴掌,是她收到過的最特別,最別出心裁的禮物,她想,她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忘記。
裴錦塵目光掠過她紅腫的左臉,眉頭微皺:“傭人沒給你擦藥?”
他臨走時吩咐過,讓家裡的傭人好好照顧她,他們就是如此照顧的?
“有這個必要嗎?”是她不願意讓人給自己上藥,更不願意冰敷,因爲她想記住,記住這疼痛,記住這傷是他賜給她的。
譏諷的話語猶如利刺,紮在他心臟最柔軟的部位上,胸腔泛起一絲淡淡的疼,這種疼,十分陌生,從未有過。
“昨天的事……”他遲疑着開口,卻只說了一半,脣瓣微微抿緊,有些欲言又止。
在葉嫵的記憶裡,他一直是雷厲風行,喜怒無常的,但她從沒見過他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他想說什麼?
她雙眼直勾勾盯着他,好似要將他看穿。
裴錦塵覺得有些話愈發難以說出口,將花束扔到她懷裡,沉聲道:“下樓吃飯。”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步伐略顯急促,仿若落荒而逃一般。
葉嫵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驚住,神色有些呆愣,他剛纔絕對不是要說這句話!不過她幹嘛要關心他想說什麼?甩甩頭,將這股想法拋出腦海。
垂頭看着懷裡盛開的紅玫瑰,想要把它扔掉,但手臂已經舉起,卻又遲遲落不下去。
“可惡!”鮮花被她無情扔在身旁,幾片火紅的花瓣凌亂掉落在白色的牀單上。
她煩躁的低咒一聲,不願再多看它一眼,翻身倒下,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滿腦子都是他離開前的那句吩咐。
“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玩什麼!”她攥緊拳頭利落的翻身下牀,穿着拖鞋走出房間,步伐有些踉蹌,但小臉上,卻不見了這幾天來的狂躁,倒是多了幾分精神。
雙眼被火光暈染,亮晶晶的,猶如世上最美麗的黑曜石。
順着旋轉樓梯下到一樓,看了看客廳,自從首映會後,她幾乎沒踏出過房間半步,這會兒一看,才驚訝的發現,別墅裡的擺設變了!
茶几的四角被柔軟的白布包裹着,環顧四周,幾乎看不見任何有棱角的東西,被她摔碎的裝飾品,更換了一批嶄新的,眉頭狠狠皺緊,這是他在暗地裡吩咐傭人做的嗎?
心頭有一絲動容,可想到他不信任自己,而且還把自己當作囚犯關起來,這抹動容立即被怒火取代。
她絕不會因爲這點小事感動!
“過來。”剛進餐廳,某人喑啞如小提琴般的聲線,便從前方傳來,餐廳暖色的水晶吊燈下,他慵懶靠着餐椅,雙眸似凝聚了無限華光,內斂、奪目。
葉嫵愣了愣,撇開頭,“叫我下來幹嘛?”
而且還笑得這麼妖孽,她纔不會輕易被他迷惑。
將她彆扭的模樣盡收眼底,脣邊的笑多了些許深意,“過來。”
他再次說道。
葉嫵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朝餐桌挪動過去,如同一隻烏龜,慢悠悠的,恨不得距離能更遠些。
“嚐嚐。”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指指着桌上剛熱好的牛排,下顎輕擡,如帝王般命令道。
葉嫵眉頭狠狠皺緊,“西餐?”
別墅裡什麼時候來了西式大廚了?
“不喜歡?”她的表情落在他眼中,卻被解讀爲另一種含義。
“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狐疑的瞅着他,彷彿要將他整個人層層看穿。
“哦?那我不做點什麼,豈不是對不起你的想法?”他笑得邪肆,背後似有大片的黑色曼陀羅正在盛放,妖氣橫生。
葉嫵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