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醫院。
嶽芸洱去婦產科做檢查。
人很多,他們還在排隊等號。
嶽芸軒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看着她姐顯得無比淡定的模樣,放眼周圍的孕婦,哪個不是嬌滴滴的被老公寵着呵護着,唯有她姐,看上去那麼的格格不入。
隊伍有些長。
嶽芸軒看着她姐的模樣,說道,“我去抽支菸。”
“嗯,別抽多了,對身體不好。”
“好。”
嶽芸軒起身走向抽菸區,迅速拿起電話撥打。
那邊接通,“軒軒。”
“何源哥,我們在市中心醫院三樓4樓婦產科,我姐在做檢查。”
“嗯。”
“何源哥,你和我姐之間……”
“回頭再說。”何源直接打算他,然後掛斷了電話。
嶽芸軒也不好參與太多,畢竟這是他姐的事情,而他一向很清楚,他姐比他理智很多。
他掛斷電話,簡單點菸抽了幾口就回去繼續等排號。
排了好長時間,終於輪到了嶽芸洱。
嶽芸軒陪着她進去。
醫生詢問了一下情況,又問了問基本信息,正在幫她建立胎兒檔案的時候,嶽芸洱突然說道,“可以流產嗎?”
“啊?”醫生懵逼。
嶽芸軒也懵逼了,“姐你說什麼?”
“我說孩子現在可以流產嗎?”
“你要流產怎麼不早說!”醫生有些無語,“流產的程序和現在的都不同,你要是打算流產就要先去做檢查看看情況,然後給你安排手續。”
“哦。”嶽芸洱點頭,就默默地坐在那裡,顯得很沉默。
醫生看着嶽芸洱,轉頭看着嶽芸軒。
嶽芸洱連忙說道,“孩子不是我的,我是她弟弟。”
“我知道。”醫生沒好氣的說道,又轉頭對着嶽芸洱,“嶽小姐你歲數也不小了,雖然現在醫學很發達但流產還是有危險的,按照你說的孩子應該有5周多了,要是想要流產就要考慮清楚趁早,否則越大越有危險。”
“好,那我再考慮一下。”嶽芸洱說。
“好需要給你建檔嗎?”醫生問。
“留着吧,萬一會用呢。”
醫生有些無語,大概是對現在年輕對待生命的態度有些不屑,她冷冰冰的說道,“檔案建立之後,不管如何要去打個B超看看孩子的情況,還有一系列的孕期檢查,第一次的檢查比較多,你今天應該吃過早飯了,這些單子我給你開好之後明天直接去護士站就行了。”
“嗯。那要是我想流產呢?”嶽芸洱又問。
醫生實在不想和她廢話,“需要我給你開兩套單子嗎?”
“麻煩了。”
醫生沒什麼好臉色把單子都開了。
然後給嶽芸洱,“明天做完檢查,不管你選擇哪種方式都要拿着檢查報告來找我,然後我在幫你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好,麻煩了。”
醫生沒什麼表情。
嶽芸洱跟着嶽芸軒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姐,你想要打掉嗎?”嶽芸軒忍不住的問道。
“不會。”嶽芸洱說,“但是,你把那張要做流產的病歷單給我,另外一套孕檢的病歷單你幫我收好。”
“你要做什麼?”
嶽芸洱有些沉默,她轉頭看着她弟弟,“有些事情我不想給你說,不想讓你知道我很多不好的一面。”
嶽芸軒看着她。
“姐很壞。”
“姐……”
“沒什麼。”嶽芸洱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嗯。”
嶽芸軒點頭。
有些話想說終究沒有說出來,比如他給何源打了電話的事情。
嶽芸洱帶着嶽芸軒坐在醫院的走廊上,嶽芸洱說,“軒軒,你先回去吧。”
“你不走嗎?”
“我坐一會兒。”
“爲什麼?”嶽芸軒看着她。
“我想靜靜。”
“回家不可以嗎?”
“聽話好嗎?”嶽芸洱說。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原因,她姐的臉色並不太好,此刻甚至有些虛弱。
嶽芸軒猶豫了一下,說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兒一定要給我打電話,特別是如果真的不想要這孩子,讓我來陪你……”
“嗯。”嶽芸洱微微一笑。
嶽芸軒不放心的離開了。
嶽芸洱一個人在走廊上坐了好一會兒。
好久。
她給何源打電話了。
那邊接聽了。
她甚至都在擔心,要是何源在家不方便接電話,她還怎麼能夠演這麼一齣戲。
她說,“何源,我在醫院。”
“嗯。”那邊很淡。
“我在排隊做手術,我希望你可以過來陪我。”嶽芸洱說。
何源沉默了一會兒。
嶽芸洱想了想,“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在哪裡?”何源問。
“市中心醫院4樓婦產科,剛見了醫生,開了流產手術的病歷單。”
“嗯。”
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嶽芸洱也這麼默默地將電話掛斷。
她其實不保證,這孩子真的可以留下來。
如果何源的態度很堅決。
此刻的醫院停車場,何源靠在自己的小車上,抽菸,持續抽菸,他熄滅眼底,低頭又拿的時候,才發現一包煙都已經抽完了。
他將煙包裝紙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然後緩緩,走進了醫院。
醫院4樓,人很多,卻就是一眼就可以看到一個人孤獨的坐在走廊上的嶽芸洱。
她看上去那麼柔弱,甚至似乎有種被人遺忘的悲傷。
何源大步上前。
嶽芸洱擡頭,沒想到何源會這麼快。
那一刻甚至是有些驚喜。
驚喜的看着面前的人,嘴角拉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何源你來了。”
“嗯。”
嶽芸洱瞬間就可以收起她的脆弱,她笑得很開懷,“剛剛醫生給了我這麼多的檢查單,我們現在去做檢查吧。”
何源就這麼看着她。
嶽芸洱主動拉着他的手。
剛觸碰到他的手指,何源突然避開了。
嶽芸洱有些尷尬。
尷尬的將手收了回來,還是對着他盈盈笑着,笑着去指定的地方做檢查。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醫院的走道上。
剛走了沒多遠。
嶽芸洱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嗓音,“何源!”
誰在叫何源?!
嶽芸洱轉頭,那一刻意外的看到了何母,還有何父。
他們爲什麼會在這裡?!
嶽芸洱甚至是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一步。
又不能走得太明顯,怕更加尷尬,所以只是往後微微避開了點。
何母大步走過來,“你怎麼在這裡?生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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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何源沒有直接回答,主動問道,“你們怎麼到了這裡?”
“還說,都是這死老頭子笨死了,昨天不是說隔壁老李家的兒媳婦生了孩子嘛?在醫院住着我們過來看看,他不識路非把我帶到了門診部,我就說應該是那邊的住院部吧,簡直笨死了!”何母抱怨。
何源轉頭看了一下他父親,眼神中帶着不言而喻的味道。
“哦,那你們過去吧,從這邊下去直接往那邊走就是住院部了,要是找不到問問工作人員。”
“嗯,你爸真是越來越沒用了。”何母抱怨着,又好奇的問道,“你來醫院做什麼?生病了嗎?還是怎麼樣?!”
“沒有,我來看一個朋友。”
“看朋友?!”何母審視。
審視的那一刻,轉頭一眼就看到了身後明顯低着頭的嶽芸洱。
臉色瞬間就變了,“嶽芸洱!”
“媽。”何源拉着她。
“你和嶽芸洱又在藕斷絲連嗎?嗯?你來這裡做什麼?陪她做什麼?這是婦產科?是染上了婦科疾病還是什麼什麼……”何母瞬間激動。
何父使勁使眼色讓何源平復下來。
何源連忙說道,“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帶她過來只是因爲……”
“阿姨,我懷孕了。”嶽芸洱直接開口。
何源說不出來,她能說出來。
何源怕刺激到了他母親,但是……她可以不怕。
“你說什麼?!”何母真的很激動。
“老婆子你冷靜點,還想像上次那樣嗎?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你冷靜點行不行?要不然我馬上帶你走了。”何父也有些被何母的樣子嚇到,連忙上前拉着何母。
何母那一刻真的是氣炸了。
她想到自己兒子居然這麼算計她居然這麼算計她,她那一刻甚至失去理智,突然上前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嶽芸洱的臉上,“不要臉!”
嶽芸洱忍着痛。
何源沒有上前看她一眼,而是一把將她母親拉住,在努力的安撫她母親的情緒,他說,“媽,你先別激動,你先冷靜下來我慢慢給你解釋,醫生說高血壓復發會非常的危險,你冷靜點。”
何母狠狠地看着何源,狠狠地看着他。
那一刻似乎也在讓自己冷靜。
誰也不想真的就這麼氣死了過去。
她還盼着抱孫子。
她大口呼吸大口呼吸。
嶽芸洱就這麼站在不遠處,默默地撫摸着自己的臉頰。
何母的力氣挺大的。
她想臉此刻應該很紅。
“孩子是在之前懷上的。”何源說,“不是現在,今天我帶她來,是做流產的。”
何源總算說出來了。
說出來,孩子是要流產的。
何母不相信的看着何源。
何源一把將嶽芸洱手上的檢查單拿出來,那一刻也沒有看嶽芸洱一眼,拿給何母看到,“這是檢查的單子,檢查完了之後就回去做流產手術。”
何母怔怔的拿過單子,那一刻好像瞬間就平靜了。
她看了看單子,有擡頭看了一眼何源,那一刻又轉頭看了看一直很安靜的嶽芸洱,也沒有她剛剛那一巴掌大吵大鬧,反而很安分的站在那裡,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表現得很委屈。
何母冷靜下來這一刻,顯然有些內疚。
她一向還算講理,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在以前的老鄰居中就是出了名的知書達理,她自己也一向很注重管理自己的情緒和儀態,卻沒想到這一刻會突然這麼的爆發。
終究,她是長輩,也不可能真的對嶽芸洱低頭。
她看着自己兒子,“那你自己看着辦,老頭子,我們走了。”
“就走了嗎?”何父似乎有些猶豫。
何母直接拉着何父就走了。
還是有些氣呼呼的樣子。
何源看着他父母離開,回頭看着嶽芸洱,看着她捂着自己的小臉。
嶽芸洱看到何源在看自己,連忙將手放了下來,臉蛋上的紅色痕跡很明顯。
“痛嗎?”何源看着她。
“不太痛。”嶽芸洱說,說的時候,嘴角還拉出一抹笑容。
何源的眼眸分明帶着憐惜。
分明有些難受,那一刻卻突然轉移開視線,“走吧。”
嶽芸洱跟上了何源冷漠的背影。
她想何源應該會真的讓她把孩子打掉了。
她母親的反應這麼激烈。
她被何源送到了B超室做檢查。
嶽芸洱躺在牀上,檢查的醫生問道,“是做流產嗎?”
“檢查方式不同嗎?”
“當然不同。”醫生說。
“那就按照一般的產檢做吧?”
“嗯?”醫生蹙眉。
“我不打算流了,麻煩你。”
醫生看了一眼嶽芸洱,終究做了基本的產檢,嶽芸洱走出B超室,和何源在外面等結果,一會兒就叫了她的名字,她看着B超結果單。
B超顯示42天。
她眼眸這麼看了一眼,看着B超上的那張圖片,什麼都看不出來。
何源陪在她旁邊,並沒有主動拿過單子,嶽芸洱突然笑着問道,“你要看看嗎?”
“不用了。”
“哦。”嶽芸洱點頭,跟着何源的腳步。
何源帶着她去抽了血,拿了結果,就去了手術檯的地方。
今天做手術的人還不少。
外面還等着兩起。
一邊是一個男人,就坐在那裡,臉色很難看,大概是女朋友進去了,整個情緒很低落,嶽芸洱不知道她走進手術檯的時候,何源是不是也是如此,大概會有些煎熬。
另外一邊做着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臉色很不好,顯得很虛弱,男的在旁邊一直哄着她,說下次一定小心了,女的就一直在哭,一句話都不說就一直哭。
而後,一個女的突然從手術室的走廊內出來。
等候在那裡的男人連忙上前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臉色蒼白,比在外面坐着的那個女的臉色還要難看,她空洞的眼神看了一下等她的男人,什麼話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嶽芸洱收回了視線。
她就靜靜的坐在那裡,等着醫生叫她的名字。
何源大概不會妥協不會反悔了。
她只能說服何源!
她咬牙,突然開口道,“何源,我不想打了。”
何源回眸。
其實,應該是早知道的。
嶽芸洱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就不會真的打了這個孩子。
而讓她主動開口,還真的很難。
“我昨天早上碰到了夏董事長,她一個人帶着她的兒子居住,他們過得很好,我想我也可以,我不會要求你爲我付出什麼的,我不打擾你的生活可以嗎?”嶽芸洱說得很卑微。
何源沒有回答。
嶽芸洱抿脣,“我知道你會很爲難,你父母應該也不會同意,你要是不放心,你先送我出國,我帶着孩子在國外生活。這樣就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了。”
何源依然很沉默。
嶽芸洱有些心慌了。
都妥協到這個地步了,何源還是不答應嗎?
她好像有點太高估了她對何源的影響力。
在何源的心目中,還是父母更重要是嗎?!
事實上確實也是,他父母讓她不要和她來往,一個月就真的可以不來往。
她有些無措了。
她沒想過打掉這個孩子。
既然她耍了心思懷了這個孩子,就不會殘忍的不要。
然而……
何源不鬆口了。
她應該怎麼辦?
正在自己有些慌亂的時候,何源的電話突然響起。
何源看着來電,“媽。”
“嗯。打了嗎?”那邊問,控制着情緒。
“應該快了,正在排隊。”
“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來。”
“不用你親自過來了……”
“等我!”何母霸氣的說道。
何源只得點頭。
他轉頭看着嶽芸洱。
看着嶽芸洱此刻明顯無法掩飾的焦慮,他說,“我媽要過來。”
要過來監督流掉嗎?!
嶽芸洱那一刻甚至想都沒有想,起身就打算走了。
不能就這麼被他們家強迫了,不能!
身體剛起。
何源一把拉住她,很用力,手勁很大。
嶽芸洱說,“何源,你放過我。”
不是放開,是放過。
“你什麼時候放過我了?”何源問她,“帶着目的靠近我又帶着目的準備離開嗎?嶽芸洱,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想招惹就招惹,不想招惹就不招惹?”
嶽芸洱眼眶有些紅。
她就知道,何源肯定很清楚她再次靠近他的目的。
她說,“何源,我真的很愛你,我很愛你纔會想和你生下這個孩子,你不喜歡沒關係,我走得遠遠的,不讓他來打擾你,好嗎?”
“嶽芸洱,晚了。”何源說。
嶽芸洱看着他,看着他很冷漠的樣子。
“何源,我做不到打掉這個孩子,我真的做不到,你也別這麼殘忍好不好?我求你了,你讓我走吧,我回去之後絕對消失在你的世界,我不出現了行嗎?”嶽芸洱眼淚順着眼眶。
剛剛被何母扇了一巴掌,臉很痛,但沒哭。
現在心很痛,就控制不住了。
她不該隨便挑戰何源的極限的。
她不該這麼去算計他盼着他會主動說留下孩子的話,她果然太高估了自己。
嶽芸洱的哭泣並沒有得到何源的任何回答。
此刻何母和何父趕到了現場。
嶽芸洱看着他們到來,連忙把頭轉向一邊,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何母看着嶽芸洱和何源的模樣。
第一眼就看到何源對嶽芸洱的冷漠,而嶽芸洱似乎是在乞求什麼,顯得有些卑微。
她走過去。
何源自然放開了桎梏她的手,然後走向了他母親,“媽,你又過來了,前面還有一個人,一會兒就好了。”
何母轉頭看着何源,“你在很決定打了這個孩子?”
“嗯。”何源說。
何母過來也是有兩個目的,第一看孩子是不是真的沒有了,第二看何源是不是真心的。
顯然,何源並沒有騙她,嶽芸洱應該是在求何源留下孩子,而何源並沒有答應,所以嶽芸洱此刻纔會一直在哭,默默地低頭在哭,也沒有大吵大鬧。
“算了。”何母突然開口,“既然懷孕了,就生下來。”
“……”嶽芸洱不相信的看着何母。
何父鬆了一口大氣。
還好今天這麼一齣戲沒有白費!
還是他兒子聰明!
何源那一刻,斯文的眼眶鏡片下,也閃過一絲狡黠,轉瞬即逝。
“走吧,別在這裡站着了,晦氣!”何母說。
分明臉色很不好,大概也很不甘心!
嶽芸洱看了一眼何源,何源直接就跟上了他母親的腳步。
嶽芸洱不知道,是不是這就是所謂的,峰迴路轉?!
何母不讓流掉這個孩子,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