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市委書記和市長這樣的黨政一把手的辦公室至少有兩扇門。一般下面的幹部過來彙報工作，都要在接待室等候，經由領導秘書進去請示同意之後，才能進去彙報工作；還有一扇門，是開在辦公室的正面，這扇正門一個是用作上級領導出入的。上級領導過來視察工作，你難道還敢讓領導走側門嗎？自然是要在正門，恭恭敬敬地迎進去。正門的另一個作用，就是留給班子裡的副手的，都是一個班子裡的成員，過來見你一面，還要在接待室排隊，那就太不合適了，有事直接走辦公室正門進去就行。不過通常來講，班子裡的副手們過來，也會客氣地請秘書進去通報一下。只有少部分成員或者是因爲資格老，或者是因爲和一把手的關係不一般，纔會大大咧咧地不經過秘書請示，推門就進去的。
馬文山在北郭市足足當了十年領導，其中擔任市委副書記的時間就長達八年，資格自然是夠老。所以當他還沒有退休的時候，有事要找江正爲，也不管裡面有沒有人在彙報工作，都是從辦公室的正門直接推門而入。而現在，馬文山退下來了快兩年，老資格早就變成了沒資格，況且這次過來，還是有求於江正爲，所以破天荒地來到了接待室，請雷成林進去爲他通報一聲。
“江書記在的。他正在跟省委領導通電話。您稍等一下，我進去看看，電話講完了沒有。”
雷成林知道，馬文山這個時候過來找江書記，一定是有比較特殊的事情。否則，像馬文山這樣退下來的老幹部，是輕易不會在市委大院出現，即使是找江書記有事，也多半會先打個電話聯繫一下。他笑着說了一句，轉身進去請示去了。
馬文山心知肚明，雷成林說的肯定是假話。什麼江正爲正在跟省委領導通電話，哄鬼去吧。不過這已經算是雷成林在照顧他的面子，不然雷成林當着這麼人的面硬邦邦地撂出一句“你等着，我去請示一下江書記，看他有沒有空見你”之類的話語，讓他這個曾經的北郭市第三把手的一張老臉往哪裡擱啊？
辦公室內，江正爲正在低頭專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報紙。
雷成林走進來，輕輕地關上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到江正爲身側，輕聲說道：“江書記，馬書記過來了，說有事要見您。”
“哦？”江正爲放下手中的《人民日報》，心中暗道，馬文山，他這個時候過來幹什麼？他拿過杯子喝了一口濃茶，沒有急於回答雷成林，而是端着杯子想了一會兒，這才放下杯子，撥通了市委秘書長白成功的電話：“成功秘書長，市裡這兩天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一聽是江正爲電話，白成功立刻從皮轉椅上站了起來，雙手捧着電話說道：“這幾天咱們市情況都很正常，也沒有什麼太特別的事情。就是白牆縣那邊發生了一點情況，昨天省裡小金庫治理辦公室的督察工作組到縣裡去調查小金庫的情況，把他們縣委辦、財政局和交通局的賬目給封了。我這邊正在找人瞭解詳細情況……”
這就對了！江正爲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就明白，白牆縣縣委書記辛況名是馬文山的老部下，馬文山這次過來，八成就是爲白牆縣的事情過來的。
“調查白牆縣的小金庫？”江正爲眉毛微微蹙了起來，“市財政局那邊事先知道這個消息嗎？”
“這件事情特別就特別在這裡，我已經問過楊威利了，他說市財政局並沒有接到過財政廳的通知。”白成功說道。
“這樣啊……”江正爲沉吟起來。按照道理，省裡的部門一般是不會直接調查縣裡的案件，即使工作需要，也會事先通知市裡對口部門，然後在市裡對口部門的陪同下，到縣裡調查。現在，省小金庫治理辦的督察工作組跨越市財政局直接到白牆縣去調查小金庫的情況，這說明了什麼問題。
這個時候，江正爲不由得想起了他那個擔任財政廳副廳長的妻姐李巧琳，小金庫治理辦正是李巧琳分管的工作。他這個妻姐作風一向很強勢，省小金庫治理辦做出這樣一反常規的調查舉動，也許是受了李巧琳的指示？
想到這裡，江正爲又想起一件事情。他聽他的寶貝女兒雨菁說過，他的外甥喬天倫這次之所以能夠順利從沙哈特監獄脫身，白牆縣代縣長林遠方可是出了大力。可是要這麼說來，省小金庫治理辦公室的工作督察組更不應該出現在白牆縣啊。要知道，林遠方這個代縣長，可是分管財政工作的，李巧琳沒有理由派督察工作組下去爲難林遠方啊……“老白，那白牆縣那邊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江正爲問道。
“江書記，根據我掌握的情況，白牆縣常委會前兩天通過決議，成立了縣委財經工作領導小組，縣委書記辛況名出任工作領導小組組長。”作爲江正爲的大管家，白成功自然知道江老闆需要了解什麼情況，於是就把這個消息說了出來，“昨天省小金庫治理辦督察工作組到達的時候，白牆縣正召開縣委財經工作領導小組成立大會呢！”
原來如此啊！這一下就符合邏輯了！聽到這裡，江正爲完全明白了。如果說剛纔他還只是猜測的話，現在他幾乎完全可以肯定，省小金庫治理辦督察工作組到白牆縣去調查小金庫必定是奉了李巧琳的指示。李巧琳這樣做的原因不問可知就是爲了林遠方，所以纔會跳過北郭市財政局，直接讓督察工作組插下去。而現在，馬文山過來找他，則肯定是爲辛況名來的，辛況名剛剛擔任財經工作領導小組，省裡的督察工作組就下來，辛況名必定是吃不消。
這個時候，江正爲心中隱隱有了一股怒意，這個辛況名，難道就不能安生一點！前面兩年和賀之春鬥得不亦樂乎，現在市委把賀之春拿掉了，換了林遠方過去當縣長，這才幾天工夫，辛況名就把兩人關係給搞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