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縱使相逢應不識

下頭的宮人們已經整理了一桌酒菜上來。因慮着霄碧的脾胃不和,高煜另讓人預備了四樣素粥,歸芪參燕配着時令果蔬,補血養氣,和脾平肝。“朕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甜的,這裡甜鹹各半,你都嚐嚐。”

霄碧看了一眼席面,自己面前的不是素日愛吃的,就是太醫囑咐的,色色俱全。再看高煜,依然也是食前方丈,想是食多無味,並不見他怎麼動箸,只是看着自己,便道,“有菜怎可無酒,淺酌小飲方不負這珍味佳餚。”

“好啊!良辰、美景、醇酒……呃。”高煜頗爲高興,想開句玩笑,話到嘴邊又打住了,含糊說了句“朕倒是佔全了。”便命人上了一壺秋露白。

霄碧擡手斟了一杯,待要送到自己脣邊卻被高煜攔住了,“碧兒,你胃不好,不要喝這個。”

霄碧盯着他卻不罷手,高煜見狀拿過她的杯子一飲而盡,感慨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白水杜康已然失傳,看來是解不了憂了。”說着看着霄碧笑道,“有酒怎可無樂?繞樑三日,不知肉味,忘憂也有他法,碧兒,爲朕撫上一曲把。”

霄碧黯然低首,想起那要續絃的名琴,心中傷楚。只聽見高煜雙手一擊,應聲進來一人。霄碧擡頭看去,小桂子捧着一張鳳桐焦尾站在面前,霄碧詫異地看着高煜,只見他不無得意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碧兒,你看看這是什麼?可瞧仔細了。”

霄碧上前細看,這是一張連珠式古琴,型質圓潤,琴上有蛇腹斷,其紋橫截琴面,相去一寸或半寸許,翻看背面龍池上方刻篆書“春雷”,兩側刻有藏者題款。“啊?這是唐琴春雷!”霄碧驚喜不迭,高煜呵呵笑道,“不錯,宋徽宗設萬琴堂,春雷是第一品,宋亡後,金章宗對此琴愛不釋手,死後以此陪葬,埋了十八年,到了元帝,賞賜給了大琴家耶律楚材,耶律楚材將其贈予老師萬鬆老人,幾經輾轉,後來下落不明。朕一直在找它,前兒楊士釗纔來覆命,如今終是歸朕了。不,歸碧兒你了。”

啊——霄碧不敢置信,綠綺焦尾早已失傳,唐琴已是傳世神器,這樣一張歷經傳奇爲世代琴家所膜拜的名琴就在眼前嘛?

“朕品酒,卿撫琴。”高煜微微嘆道,“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依舊抱琴來。碧兒,你會抱‘琴’來嘛?”

霄碧回看一眼高煜,低首默然,高煜心中明白,掩飾地笑了笑,喝盡了杯中酒。

“月亮出來了,雖不是滿月,倒也清亮。”霄碧看着外頭的月色突然道,“月下撫琴,別有一番清韻。”

“外頭冷,這天似要下雪了,別出去了可好?朕不聽了。”

霄碧不理會徑直向外頭走去,高煜無法只得也跟着出去,一干宮人趕緊張羅着簾幔布帷、炭盆銅爐。冬夜寒冽,一陣風吹來,霄碧還是打了個哆嗦。

月色冰冷美麗,霄碧看得陣陣出神,一月之中只得寥寥幾日月滿如環,可見明月也有缺憾,不知廣寒宮的仙子日復一日看着東昇西落是如何度過?世人都說,“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可是那嬋娟又與誰來共呢?想到此處,霄碧只覺內心悽惶,纖手撥過琴絃,嗚嗚咽咽,還是那首《酒狂》

高煜聽得分明,心有所感傷,抽出腰中軟劍、合着琴音,跌宕起舞……

一曲畢,霄碧淚流滿面。高煜收起劍走到她面前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已盡得體會,不必再彈了。”

霄碧搖着頭,一行行眼淚翩然而下。

高煜也搖着頭,指着兩旁宮人提着的燈籠對霄碧說,“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碧兒,你知道嘛?不是回首的人眼神好,找到了那人,而是那人一直就在站在那兒等着,只要回首就能看見。”說着轉身直視霄碧,雙手扶着她的肩膀沉聲道,“碧兒,朕也在那兒,一直就站在那兒,只等着你的回首一顧!”

霄碧眼望高煜,迷濛淚光中交錯幾人的影子,相似的英姿挺拔,相似的卓爾不羣,相似的劍氣滿天,相似的才學詩情,水底月爲天上月……海棠羞謝去,只緣璧人來……美人如花在雲端……未成沉醉意先融……

高煜見霄碧終是不語,不禁滿懷失落,黯然轉身。

“別走。”身後輕似無聲的一語讓高煜身形立止,可心中情怯卻不敢回頭相詢。背向而立細聽身後並不見再有聲響,心中黯然輕嘆,正欲拔腳,突然感到背後有一人輕輕依偎,依然是輕輕兩字,“別走。”

“碧兒!”高煜喜出望外,回身緊緊擁住霄碧,“碧兒,碧兒……”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一遍遍地低吟着這個令他魂縈夢繞的名字。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狂喜中,渾然未聞懷中人的低語,“我不怪你,從來沒有,只是你爲何不來呢?來去皆匆匆,是爲了避開我嘛?

當晚高煜沒有走。

第二天,晴空一片,一掃陰霾。霄碧直到天光大亮才猛地醒來,眼望帳紗,昨夜的一切歷陳眼前,霄碧不禁打了個冷戰,急忙看向身側,並無旁人,細聽帳外也是靜寂無聲,這才略微鬆了口氣,揚聲喚來如霜,“幾時了?”

“快巳時了。”

“啊?怎地這麼晚?”霄碧急忙起來,不妨羅衣從一側肩頭滑下,霄碧微微一愣,伸手拉起衣服,遲疑地問道,“今兒請安遲了,怎地沒有叫我?”

如霜看了一眼霄碧的顏色,略有些尷尬,“皇上走時見您睡意正酣,吩咐奴婢們不讓驚擾。說請安可免。”

“皇上。”霄碧吶吶地重複着這個詞,不由自主回望枕畔,羅衾錦褥猶帶睡痕,啊——霄碧驀地轉開目光,看向如霜,只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低下頭去。

霄碧深吸了口氣,頹然閉目,緊緊地咬着嘴脣,再不說話。

日暮霄碧去慈寧宮請安,特意晚了一刻,不妨在門口還是迎頭碰上了幾位妃嬪,是鹹福宮、長春宮的四位。五人相對福了一福,霄碧正待離開,就聽見惠貴人皮裡陽秋笑道,“恭喜娘娘啊。”霄碧身形略滯,隨即玉步姍姍前行,置若罔聞。其儀態端方,不可褻玩。

惠貴人瞧着她的背影鄙夷地哼了一聲,“才獲聖眷就這麼個清高樣子,做給誰看啊。”說罷又狠狠地剜了身後的宛貴人一眼,“去巴結哦,生生丟了榮寵,如今可知道好歹了?”兩句話說得宛貴人面紅耳赤,難堪地低下頭去。

“姐姐!”寧妃笑着攔過惠貴人,“宛妹妹年紀小,不知道輕重,一切還望姐姐提點、包涵。再說此事也不與妹妹相干。”說着安慰地拍了拍宛貴人的胳膊,宛貴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我最瞧不上她那樣端着,顯見得比咱們尊貴一樣。還不是使出小計來邀寵……”惠貴人還要再說話,被寧妃連拽帶拉給弄走了,一路上兩人攜手在前,竊竊私語。

“妹妹,你說這口氣我怎麼咽得下,她要邀寵儘管邀去,憑什麼拉扯上我,如今我都這樣了,她還藉着我說事,不就是爲個如雪嘛。”惠貴人狠狠地說着,轉而眼圈一紅,“還有我們的萬歲爺,全然不聽我辯白,直說讓我安分守己,莫要搬弄是非。妹妹,你說我多冤啊。”

“姐姐,我明白。”寧妃意味深長地說,“不過寵不寵的誰說得準啊,那個——始終是皇上的一塊心病。”

嗯?惠貴人頓時凝神,看了看寧妃,似笑非笑地看着遠處,想起往日所聞,立時有了幾分明白,“妹妹,是說……”

寧妃回頭看了身後跟着的人,均未察覺二人所談。轉首對着惠貴人莞然一笑,“姐姐何不再探探情形,多知道些總是對自己有好處的。”

惠貴人恍然,回看慈寧宮目露得色,一旁的寧妃暗暗隱去嘴角的笑意。

“碧兒,過來。”太后招呼霄碧坐到自己身邊,拉起她的手慈愛地摩挲,“身子可好些了?”

霄碧點了點頭,一擡眼觸及太后溫和的目光,隱隱還透着些歡喜,心有悱然,復又低下頭去。

太后看得分明,略一思量,便閒話一般說起家常來。“煒兒在雲南找到了你五舅,下個月他們兩家人就一起進京來了,你的兩個表兄妹此番也過來,聽說都是生得一表人才。” 說着細瞧霄碧神色,看見她凝神細聽,便又接着說,“你那個姐姐名喚依香,可憐見兒的,身子骨弱,孃胎裡帶出來的病,打小竟是吃藥長大的,不曾太平過。爲了她的病大人們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了。她也是個極懂事的,你姨媽信上說,她從不肯露出一點半點委屈,怕人擔心,在大同若非旁人察覺她身子不適,就按照原先計劃這個月進京了,實在是北邊嚴寒,她抵受不住,自己想硬撐着,可到底不行。唉,前幾年偏你舅媽又沒了,也是個惹人疼的孩子。”

霄碧只覺得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口濁氣怎麼也呼不出去,在胸中越積越多,直衝到的頂門。頭有些暈乎乎的,兩邊的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着。她想努力地保持平和泰然,說些什麼附和一下,可終究還是張不開嘴。

“你姨媽和五舅親上加親,做了親家了。呵呵,現如今咱們幾家可是更近了。”太后微笑着嘆道,“這真是應了那話‘千里姻緣一線牽’,各人的姻緣都在月下老人那兒記着,憑你隔得千山萬水,終歸是要到一起的。比如他們兩個,誰能想得到呢?”說着拉着霄碧,凝眸看着她,“好孩子,這就是命。”

霄碧看着太后漸顯嚴肅的目光,抿了抿嘴,眼波垂下,低低地答了聲,“是!”

“你和皇上都是哀家帶大的,哀家一樣都疼。爲了你們幾個,咱們長輩們的心也操碎了。這些年哀家細細看來,也怪不得誰,總是一句話,造化弄人……”

霄碧輕輕一聲啜泣。

“人強不過命,只有順時應命。如今這樣可說讓大家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這樣的結果於各人都是利多於弊。”太后捋了捋霄碧的鬢髮,將一縷抿到了耳後,“塵埃落定,若還是執意逆流而行,只怕於人於己都無益啊。”

“是!”霄碧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悲恨地重重地點了幾下頭,認命,怎能不認呢?

“唉,好孩子,你能看得開,哀家就放心了。這些年皇上待你如何,你多少也曉得一些,過去的就忘了吧。”

“是!”

“你既然身子不好,白雲寺的佛事就不必去了……”

“老祖宗。”霄碧截斷了太后的話,“臣妾想去白雲寺,與空大師是有名的高僧,臣妾禮佛,頗多知見障,想請大師開示一二,以解迷惑。懇請老祖宗恩准多留一日。”

太后猶豫了一番,想想還是同意了,“關防駐蹕要仔細些,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回來。”

霄碧照例往兩宮都請了安,回到琅琊時,高煜已在這裡候着她了。霄碧看見他只覺有些尷尬頭疼,一徑低着頭。高煜滿心歡喜,渾然不覺,見霄碧欲行禮,便伸手攔住,接着又順勢自然地拉過她的人,一手擁着她向內室走去。

“今兒一天在做什麼?”兩人並肩坐在一處暖榻上,高煜笑吟吟地看着霄碧垂首的模樣,衣領處露出一截瓠頸,幾縷細密碎髮隨意地散在頸側,纏綿溫柔,撩撥得人心有如馳疆野馬。高煜不由自主擡手拈起一縷烏髮,“朕今兒一天都無心政事,只盼着臣子們少說兩句,時辰快點過去,朕——”說着湊到她耳畔低語,“一直都在想着你。”

霄碧只覺脖頸僵直,後背隱隱沁出一點汗意,正自無處脫身之際,如霜端着茶進來了。霄碧藉機掙脫開來,接過茶盅放於小几上,自己踱步到另一邊坐下,“臣妾去向老祖宗請旨,關於白雲寺佛事的事情,老祖宗已經恩准臣妾去主持法事,禮佛兩日。”

“兩日?”高煜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霄碧又把理由說了一遍。

高煜眼波轉過,呵呵輕笑,“是這樣啊。早年聽聞與空大師是個雅僧,藏有海內孤本。前些年有人還進貢了一本他收藏的宋刻《藝文類聚》……”說着停了停,看着霄碧,“碧兒可想一閱?”

霄碧心中嗖地一抽,忙別過頭去,淡淡道,“這些閒書,臣妾早就不碰了。”

“怡情養性,也沒什麼不好。真的不想看了?”高煜端起茶碗,輕輕地吹着上頭的浮葉,眼角餘光卻盯着霄碧的方向。

霄碧搖了搖頭。高煜笑道,“既然如此,這書留在宮裡也沒有什麼用處,朕就賜還給他了。”

霄碧默不吭聲。

高煜放下茶碗站起來,剛走到霄碧身邊,正欲擡手,就聽見她的輕聲慢語,“白雲寺的佛事是爲太后打醮,爲先帝祈福,一定要誠心虔意,臣妾打算沐浴齋戒三天。”

“齋戒?”高煜愣了愣,手藏於身後,緊緊地捏着指關節,“很好,很好。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說着轉身欲走,想想又嘆道,“十六是冬至日,等你回來,朕又要郊天,咱們又得分開一些日子了。”

三日後,霄碧如期去了白雲寺,看着前僕後擁浩浩蕩蕩地車馬隨從,霄碧憑地生出了一些寂寞。琅琊與她同行的是如風和小珠,如霜不知是受了寒涼還是吃壞了東西,臨出門前腹瀉不止,霄碧不敢帶她出來,傳了張翁全診病,這才換了小珠。一路上小珠殷勤周到,甚能揣摩心思。

白雲寺內早已準備好了一切,方丈和與空大師在山門外迎下儀駕,奉着霄碧進了大雄寶殿就開始了法事,霄碧領頭上香、點主、叩首……一時間鑼鉢齊鳴,梵唱迭起。熱熱鬧鬧的一直到了晚上,與空大師來恭請霄碧入禪房歇息,霄碧這才感到身子確實有些疲累,便笑說欲聆聽大師說法,以解心累。

“阿彌佗佛,善哉善哉。”與空大師雙手合十,“娘娘潛心向佛,心存善念,定有福報。若能廣施慈悲,解救天下蒼生,自是功德無量。”

霄碧有些疑惑,“還請大師開示。”就見與空略一示意,前頭引路,自己便跟了上去,走入一處小院。只見竹林掩映中背山立着一處禪房,滌清空靈,觀之頓感心澄如鏡。霄碧回聲吩咐隨從,“你們便再此候着,不可莽動,不可高言,不能擾了這一片清靜。”

衆人答應了一聲,霄碧隨着與空入內,就見一室藤竹傢俱,儉樸古拙,兩人坐定後小沙彌奉上清茶,碧綠清香,霄碧端起來蓋碗讚了一聲“好茶”

“阿彌陀佛,這是大理感通寺所產茗茶,洪熙十五年,感通寺無極和尚入覲先帝,便是奉上的此茶。先帝贊過一聲,此後歲歲朝貢便有此物。”

“怎地我從沒有喝過呢?”霄碧微憾,輕啜了一口更覺齒頰溢香,回甘綿長。

“天下寶物皆匯於一處,使人目迷五色,心智迷失,自然難辨分明。”

“大師教訓得是。小女子慚愧汗顏。天下之物盡獻宮中,奢華靡費,我們瞧着稀鬆平常的,殊不知尋常百姓窮盡多少人力,許是他們一年生計,實在是罪過可惜。”霄碧黯然嘆道,“日後小女子定當時時勤儉,事佛濟貧。”

與空大師聞聽輕輕笑道,“善哉善哉,娘娘慈悲,天下之幸。老衲便也不打誑語,有一事相求娘娘。”

“大師吩咐。”

“江南朝貢,錢糧不減,另添促織,一干貪官惡吏乘機蒐羅此物,高價出售。百姓不得不拿米糧換取,方可交差。可憐他們辛苦一年,到頭來卻無以度日,餓死病故,家破人亡,實不鮮見啊。促織一事,究其本源,恐還是通在娘娘身上,老衲懇請娘娘施以援手,普濟衆生。”

霄碧霎那驚呆,她萬萬不曾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一個遊戲之作,自己根本無心於此,然而卻是本源卻是因着自己,往日裡事事儉樸,不敢逾矩半分,卻不想還是如此,真個好笑,因果竟是如此玄幻?

霄碧搖頭輕渭,“我之罪過,該如何滌淨?此事請大師放心。我有一事甚感困惑,還請大師開解,因果報應究竟如何顯現?”

“阿彌佗佛,娘娘心中所苦,不必求人,唯有自解。娘娘靜心自省必有所悟。老衲告退。”說着與空大師起身,並不向來處退去,隻身返回了後堂。

霄碧也起身跪在一處佛像前,閉目合十,心中默禱。

後堂悄悄進來一人,屏息躡足步入霄碧身邊,癡癡地看着她的側影。瘦了,雖是錦衣華服,珠圍翠繞,到底是掩飾不住瘦削肩膀、單薄身形;老了,雖是韶華年紀,卻一掃昔年的光彩華照,神采飛揚,再美麗的妝容,也蓋不住憂傷自苦。來人看了只覺心頭酸澀,熱淚盈眶,忙別過頭深吸了口氣平緩心緒。

霄碧恍惚聽見有些動靜,睜開眼睛一看,恍若晴天霹靂,目瞪口呆。

那人顫抖地伸出手來扶起她,卻見霄碧兀自癡癡傻傻,別過臉去看着佛像道,“佛祖顯靈,讓我又看見他,這會我不動,就這麼看着就好,不然又象上次一般不見了。”

那人再也忍不住,伸手捧起霄碧的臉對着自己,啜喏着嘴脣啞聲道,“碧兒!”說着淚水肆虐而下。

霄碧渾身打了個激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風霜勞苦,盡褪榮華,哪裡還有舊年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這是幻是真?昨夜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雖無華鬢,卻覺千年。霄碧哆嗦着擡手撫向他的鬢邊,指尖觸及“幻想”確無消失,霎那間淚流滿面,“是你,真的是你!”

兩人相對凝視,拭去對方的淚痕,

“苦了你了……”

“苦了你了……”

一言異口同聲,頓時又淚如雨下。

霄碧搖着頭,“我不苦,是我連累了你……”話音未了,被那人止住,“別說這樣的傻話,碧兒,我時間不多,有一件事要向你說清楚……”

“不!”,霄碧立時捂住那人的嘴,“不,別說話。”

霄碧淚眼婆娑,貪婪地掃過那人的面龐,如此真切,如此親密,真如夢中一般,“你什麼都別說,我不怪你,從來沒有。只要你過得好好的,只要……”霄碧心中悲痛難忍,哭出聲來,“能這樣見你一面,我已無憾,你快走吧,被人發現,一切都完了。”

“碧兒!”那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院外似有細微人聲,形勢緊迫,不容分說,當下緊緊擁抱住霄碧說,“記着,臘月二十一暢音閣聽戲,唱道百鳥朝鳳到春暉堂。”

“啊?你要做什麼?”霄碧頓覺驚恐,“不,你不能再涉險,我,我,我一切都很好。你不要……”

院外的人聲漸近,“小珠這小妮子到哪兒去了?”,是如風來了。

“記着,畫堂西畔桂堂東。天上碧桃和露種, 日邊紅杏倚雲栽”說罷匆匆離去。

“等等!”霄碧還要再問,卻聽見門外如風的聲音,“主子,素膳已經備好了。”

57.縱使相逢應不識13.回望還迷堤柳綠49.因果不止一端47.諫鼓高懸爲諍臣34.天教心願與身違11.虛心終待鳳凰棲52.當體即空,了不可得66.落花流水春去也50.題外討論31.江山如此多嬌36.香作穗,蠟成淚55.磣可可海誓山盟62.東君不與花爲主33.千載琵琶作胡語17.風送宮嬪笑語和(修改)5.漏清宮樹子規啼54.雁來音信無憑6.此情可待成追憶48.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69.醉拍春衫惜舊香(上)46.是非多自愛憎生56.爲君沉醉又何妨30.得意秋,分破帝王憂39.小院閒窗春已深69.醉拍春衫惜舊香(上)20.世上如儂有幾人41.朝來寒雨晚來風20.世上如儂有幾人25.別有幽愁暗恨生64.解釋春風無限恨70.醉拍春衫惜舊香(中)49.因果不止一端47.諫鼓高懸爲諍臣24.正是江南好風景26.憑君莫問,清涇濁渭7.岸上誰家遊冶郎48.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4.暗迷窗曉,舊盟誤了9.常棣之華,鄂不韡韡53.爲誰風露立中宵54.雁來音信無憑53.爲誰風露立中宵65.獨自莫憑闌5.漏清宮樹子規啼69.醉拍春衫惜舊香(上)5.漏清宮樹子規啼62.東君不與花爲主5.漏清宮樹子規啼32.山不厭高,海不厭深62.東君不與花爲主5.漏清宮樹子規啼55.磣可可海誓山盟64.解釋春風無限恨10.誰在鞦韆,笑裡輕輕語17.風送宮嬪笑語和(修改)66.落花流水春去也32.山不厭高,海不厭深14.到時才辨謝梅紅7.岸上誰家遊冶郎29.黃竹歌聲動地哀34.天教心願與身違6.此情可待成追憶60.錦瑟無端五十弦10.誰在鞦韆,笑裡輕輕語52.當體即空,了不可得10.誰在鞦韆,笑裡輕輕語70.醉拍春衫惜舊香(中)8.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49.因果不止一端25.別有幽愁暗恨生14.到時才辨謝梅紅37.世事漫隨流水21.欲尋陳跡悵人非32.山不厭高,海不厭深47.諫鼓高懸爲諍臣20.世上如儂有幾人15.是誰譜掠水鴻驚28.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66.落花流水春去也8.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18.杏花開後便無晴64.解釋春風無限恨59.藍田日暖玉生煙50.題外討論37.世事漫隨流水16.二月黃鸝飛上林43.新愁往恨何窮58.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15.是誰譜掠水鴻驚37.世事漫隨流水42.路遙歸夢難成8.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55.磣可可海誓山盟67.風住塵香花已盡60.錦瑟無端五十弦52.當體即空,了不可得4.暗迷窗曉,舊盟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