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告知你這些, 是知道你遲早也會查到真相,也必然會秉公處理,畢竟你與泉嬤嬤雖不是血親,但卻算是至親, 你斷不會讓她無辜枉死。至於雲宣,他雖是爲了保護年妃和崔羽明才動手殺人,但確實犯的是殺人死罪, 但你放心, 若他當真被定罪,本王會盡力保他一條性命。”
蘇薔在臨走前, 睿王如是對她說了最後一番話,但奇怪的是, 在他們分別時她明明不記得自己在告辭前他說了些什麼, 可在回去時那一段話卻越來越清楚了。
倘若雲宣當真是殺害泉姨的真兇, 就算睿王要保他性命, 她又如何狠心讓泉姨死不瞑目。
可是, 雖然睿王言之鑿鑿且有理有據, 但她仍不相信雲宣會殺害李嬤嬤和泉姨。
對, 一定不是他。若是種種證據都指向他是真兇, 那定然是有人對他設計陷害。
但依洛長念所言, 他原也不願雲宣被牽扯其中的。
雖然他已經因爲一腔忠義與睿王決裂, 但他們之間畢竟還存着幾分往日情義,而且雖然逸王已經大勢已去,但逸王一黨畢竟樹茂根深, 一時之間並不能全然瓦解,若是睿王和東宮此時徹底撕破臉面,那遠在去邊城路上的逸王也算是漁翁得利了,所以就算洛長念不念昔日舊情想要將他置於死地,也不會在如今時局不穩之時。
但無論如何,既然已經有了新的線索,她也不能坐視不理,而且睿王也決不允許她這麼做。
明鏡局在琉璃別宮暫時的辦差處就在離她們寢居不遠的一處院子,那座院子四四方方,只有一重,三間屋子也都不大,名字也是按天干地支照着規矩取的,是爲戊子院,原本也沒什麼用處,直到李嬤嬤和泉姨相繼被害,這裡才因人來人往的忙碌而熱鬧充實起來。
她回去後,沒有向胡西巖多言,只是自己坐在書案前靜靜地沉思了約有兩刻鐘,隨後將在從睿王那裡聽來的線索以幾乎只有自己能夠看得懂的話語寫在了面前的宣紙上。
待從福景園那裡得來的事情的來龍去脈捋順之後,她才暗暗吸了一口氣,然後找到胡西巖說她懷疑此案與雲宣有關,所以請命將他帶回來審問,並要派武門的人搜查輕衣司。
聽到輕衣司的都統被牽扯其中,胡西巖被嚇了一跳:“輕衣司豈是我們明鏡局可以開罪得起的?若無十分的把握,你切不可信口雌黃,否則若是事情鬧得無法收拾,我可沒有本事替你善後。”
“奴婢的確沒有十分的把握,但若不將他請回來問個清楚,那真相又如何能查得明白?”語氣堅決地,蘇薔如實道,“還請胡典鏡下令。”
見她承認自己並不能確定,胡西巖更不願冒險,本打算直接拒絕她的請命,但轉念一想後神色微微鬆緩了些,向她走近了兩步後壓低了聲音建議道:“我聽說你與輕衣司的關係都還算不錯,與那位雲都統也是相識的,你若是有什麼疑問,不如直接在私底下先去問問他,說不定只是一個誤會而已。倘若你們在聊了之後還覺得他有什麼問題,咱們再請他來明鏡局也不遲。”
蘇薔默了一默後,有些猶豫地道:“這麼做只怕不妥。”
胡西巖不解:“有什麼不妥?這兩件案子的兇器不是本來就是輕衣司的東西嗎,你就以這個爲藉口去輕衣司走一趟便是了,沒有人會說閒話的。”
蘇薔還是遲疑:“屬下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我聽說這幾日太子似乎惹怒了皇上,睿王也被人傳說有奪嫡之心,而云都統雖然一向與睿王親近,但其實人人皆知他只對東宮忠心,倘若此時我在私下裡去見雲都統,而他又被牽扯到這兩件案子裡,如果被人發現,會不會有人說咱們明鏡局投靠了東宮,欲與睿王爲敵呢?”
胡西巖顯然沒有料到她會考慮得如此複雜,愣了半晌後有些迷茫地問她道:“真的會有人這麼說嗎?”
蘇薔肅然地點了點頭:“逸王剛剛離開不久,如今琉璃正值多事之秋,咱們明鏡局向來在宮城不偏不倚,此時更需謹慎,還請胡典鏡三思。”
“這……”胡西巖左右爲難,轉過身去背對着她,不知所措地低聲喃喃,“這可怎麼辦,輕衣司得罪不得,睿王那裡也不能開罪,皇……”
她的話突然頓了頓,似乎拿定了什麼主意,隨即轉身對蘇薔道:“這件事你先不用急着去辦,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查清楚嗎,你再去將線索整理整理,等決定了之後咱們再另做打算。”
蘇薔猶豫着點了點頭,告辭離開。
但她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辦差,而是毫不遲疑地出了門,並在不遠處一個不易被人察覺到的地方停了下來。
果然,不過多久,胡西巖也匆匆從戊子院出來,並向北面而去。
蘇薔並未跟蹤她,因爲她十分清楚從這裡向東是去睿王的福景園,而向北則是去皇后的鳳來殿的方向。
胡西巖大概不知道這件事該如何處理,所以這才匆匆去向皇后娘娘請示了。
前幾天明鏡局在鳳來殿受罰,支撐不住的胡西巖堅持要見皇后娘娘一面,理由是她查到了案子的真相,可她雖然是在撒謊,但出來時卻春風滿面,應該不止皇后娘娘寬容大度這麼簡單。
所以,蘇薔纔將事情說得如此複雜,她想知道胡典鏡是否已經向皇后娘娘投誠。
如今看來,事情應該與她預料的差不多,無論之前胡西巖如何做的牆頭草,但如今她已經是東宮的人了。
這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最起碼,若是雲宣那裡當真出了什麼變故,她又無法抽身或揹着睿王府做出一些對他有利的事情時,胡西巖也算是一個突破口。
而且,王子衿那裡應該也不會坐視不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