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虧張左衛的幫忙, 我才能查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細思之下仍覺得有些後怕,“沒想到柳貴妃和逸王爲了達成目的,竟然會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他們先是控制了許陽一家, 逼着許陽代替金皖進了宮,與此同時又殺死了讓人分辨不出五官的張宇,從此讓他戴上滿是燒傷留下的傷疤的□□假扮爲張宇留在萬福宮。然後, 他們在許諾的香爐裡下了藥, 讓她雖然也能保持幾分清醒但卻神思迷糊,以爲她在夜裡見到的許陽只是一場夢, 但她卻能清晰地記住這場夢。
只要此事暴露,她便是與舊情人通姦的後宮妃嬪, 目的是爲了早日懷上所謂的龍胎, 好在後宮爭權奪勢。但她在後宮本無倚靠, 單憑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做到將一個外男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宮中, 所以一手將她捧上了高位並與她同氣連枝的皇后便必定是居心叵測的幕後主使。
如此一來, 即便許諾之前懷的孩子就是皇帝的, 他也不會相信, 而且再也不會在意那孩子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更有甚者, 他可能當真如柳貴妃所暗示的那般相信那個孩子是許陽在與許諾爭執之中錯手殺死的。
當然, 柳貴妃單憑個人之力也不能完成整件事,她的背後定然還有逸王,而且他們費勁手段將許陽弄進宮裡的真正目標不僅是皇后, 更是與她休慼相關的東宮。
“逸王前一段時日曾失去了許多先機,可能他以爲若他不再做些什麼,那太子的地位便從此穩固了。”雲思酌了片刻後對她道,“雖然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用意,也猜到了他們大致的手法,但他們畢竟已經對這件事籌謀已久,而且定然還會有其他應對之策,若想讓皇上相信我們之言,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並不容易。”
蘇薔聽出了他的擔憂之意,勸慰他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會被捲入其中,但我既然願意與你同坐一條船,那自然要風雨共濟,這件事從頭至尾我都再也清楚不過,從許諾將我留在萬福宮的那一天開始,我便不能置身事外了。再說,柳貴妃今晚所言你也聽見了,她將梅嶺的事也提了出來,只怕已經做好準備將我一道拖下水了,畢竟當時與許諾在梅嶺的只有我一人。”
雲宣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這些我何嘗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擔心卻是另一回事,總之接下來的幾天你一定要萬事小心。”
與他分別後,蘇薔回到了宮女所在的客居院,那時才從王子衿那裡聽說皇帝今夜臨幸了許諾。
“我原以爲今夜這麼一鬧,皇上必定會對許妃娘娘心存不滿,沒想到宴席一散他便下令留在贏州三日,而且還歇在了許妃娘娘那裡。”王子衿感慨萬分地道,“皇上待許妃娘娘可真是好,爲了讓她一解鄉愁,竟然改變了原本的行程,還如此心疼她,以後若是我的夫君也能如此真心待我便好了。”
蘇薔默不作聲地聽着,但心中對皇帝的處事方式卻深感佩服。
經過今晚之後,皇帝不可能對許諾沒有隔閡,但他卻還是爲了掩人耳目破除流言臨幸了她,此等胸懷與心智的確是常人不可比的。
見她收拾妥當後上了牀榻,王子衿湊過去拉着她的袖子好奇地問道:“阿薔,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皇上傳你過去做什麼了?是不是也與許妃娘娘有關啊?”
蘇薔點了點頭,含糊地道:“許妃心情不佳,皇上讓我陪她說說話,沒什麼大不了的。”
見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王子衿更是興奮,又問她道:“那皇上真的不在意許妃娘娘曾經有個未婚夫婿的事情嗎?你與許妃娘娘相識已久,你說她除了長得好看些還有哪裡好的,竟能讓皇上爲她如此神魂顛倒?”
蘇薔微微蹙了蹙眉,並不願再與她談論這些,正在爲她捶腿的李大衡瞧出了她的不情願,順手將王子衿推到了一旁,驅趕她道:“行了行了,主子的事情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阿薔在那裡跪了那麼久,你看她都累成什麼模樣了,有什麼話明日再來問她,別這麼沒有眼力勁兒的。”
雖然被人攆,但王子衿卻並不以爲杵,依然笑得十分開懷,對蘇薔抱歉道:“衡哥說的是,那阿薔你今夜早點休息,咱們明日再聊。”
雖然正如李大衡所言,她的確累得厲害,但許是心事太重,躺在牀榻上後她卻輾轉反側地睡不着,乾脆大半夜地披着衣裳出去了。
正值盛夏,即便是子夜,天氣也是悶熱,她坐在客居院院子裡的一處涼亭下,擡眼看着夜幕兀自發呆。
繁星點點,遠望來甚是好看,她已經記不起上一次這麼安靜地看星星是什麼時候了,只覺得宮城似乎比這裡離夜幕更遠一些,即便是星星也沒有如此閃耀。
雖然今夜她看似不過是一個局外人,但其實除了長跪在地而身子不適外,她的心神也頗爲疲倦,但她同樣十分慶幸今晚她能夠在場,因爲只有如此她才能更好地幫雲宣化解這場危機。
覆巢之下必無完卵,若是東宮出了什麼意外,身爲輕衣司都統的雲宣也必定不會安生,那他的大仇就更難報了,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但是,即便一切都如他們所料,太子終當能登上帝位,她和他的心願真的可以實現嗎?
人心複雜事事難料,今夜她是徹底領會了。
“在想什麼呢?”
正在她沉思間,突然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淡雅而清晰。
她循聲望去,只見燈光朦朧之下,穿戴整齊的向之瑜提着一盞紗燈款款而來,她身後不遠處站着她的侍女阿信,已經不再跟過來了。
蘇薔微微一愣,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遇到她,十分意外,忙站起來作揖道:“參見睿王妃。”
“你我之間不必這麼多虛禮,起來吧。”將手中的紗燈放到了她面前的石案上,向之瑜令她起身,示意她重新坐下,盈然一笑,問她道,“你也睡不着嗎?”
蘇薔微一點頭,道:“剛剛過來不久,天氣太熱,奴婢出來透透氣。”
向之瑜點頭道:“是啊,今夜是太熱了,尤其是今晚。”
以爲她會提到宴席之事,蘇薔不由心下一緊,畢竟她不知道睿王是否已經將其中一部分真相告知了她,所以也不敢斷定自己是否應該對她如實相告。
但她沒想到向之瑜卻並沒有提及那件事的打算,而是道:“其實自從啓程之後,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與你談一談,但總是沒有合適的時機,而今夜太熱,我一時也睡不着,便想着出來走走,還想着說不定能碰到你,結果還當真讓我遇到了你,實在太巧了,看來就連老天爺也在幫我。”
蘇薔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但又有一些疑惑涌上了心頭:“不知睿王妃有何吩咐?”
“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看兩樣東西,”她微微笑了一笑,從袖籠裡掏出一個錦盒來,“出門時我特意帶在了身邊,還好沒有白忙。”
蘇薔看着她打開了錦盒,然後從裡面先拿出了一隻翠玉鐲子,先是茫然不解,但隨即便明白了什麼,神色不由一變。
她認得那隻鐲子,那是她在睿王府時睿王曾藉故送給她的,後來她爲了替雲宣和向之瑜化解元歆設下的局而特意將這隻鐲子送給了一名婦人,卻不知爲何又會落在了向之瑜的手中。
“看來你已經認出這隻鐲子了,我今日與你相談的事情,雖然與它並沒有什麼關係,但總覺得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也免得你以爲我是捕風捉影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