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月在院子裡守着小離,眼神四處飄了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掐着食指算了算。
“炎帝哥哥去哪裡了?父親急着找他呢。”小離帶着狡黠的笑意,突然湊過來看着守月問。
手指一收,守月立馬望天:“我怎麼知道他去了哪裡。讓家丁去找不就好了?那邊大小姐不是正瘋魔麼,着急的也該是東方夫人而不是你。”
小離笑眯眯地將守月的手拉起來,捻着的訣散了一半,但分明還是追蹤術的手勢。
守月微惱,轉過身去低喝:“行了,在花月樓呢。上神做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這會兒你難不成還爲着個東方珠去把上神給請回來?”
小離捂嘴笑:“我看是你想去見他,我倒是不會想去請人。要不是我在這裡啊,你指不定早就飛過去了。”
守月瞪她一眼:“沒錯,知道就給我好好呆着吧王后娘娘,你現在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沒本仙保護還真的不行。”
宮裡宮外,沒一處安生地兒。也不是每次別人的手段都能給輕鬆解決,守月突然就想起了西王母說的那句話。
凰鳥從神座上掉下來的時候,西王母說:“她不僅是因爲欠着人情,仙有仙的修法,超然脫俗。神有神的修法,大同於世。”
這笨鳥以前單純得緊,如今在這人間生活了一年,也慢慢懂得防備人和反擊了。這大概就是西王母說的,她以前還缺乏的作爲神的條件吧。神不比仙脫俗,但是比仙高等。那便是因爲,仙脫世,六根清淨,慈悲爲懷。而神入世,領悟極高之後,根本用不着脫離世俗的髒污,也能達到該有的境界。
指不定這一百年後,笨鳥具備條件,還能重新爲神呢。
“守月,有你保護即可的話,我們出去看看吧。”小離一臉討好的笑意,蹭過來抓着守月的衣袖:“來的時候馬車上就看見民間的繁華,好像也不比永元差啊。”
守月回過神來,皺眉:“想出去?”
“嗯。”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小離道:“正好出去找找炎帝哥哥,能一起回來就好了。”
丫的眼裡放光,分明就是想出去玩,找炎帝看來是順帶的事情。守月不贊同地搖頭:“你是王后,沒看見這家裡都幾個不懷好意的張着嘴巴等着吃了你麼?你還自己犯傻往外跑。哪有王后回孃家,還上街去看看的?”
小離抿脣,低頭想了一會兒又問:“花月樓是什麼地方?”
守月迷茫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剛剛隱約看見個牌匾上面是這麼寫的,似乎挺熱鬧的,有很多姑娘,跟蟠桃會上一羣天女跳舞的時候一樣熱鬧。”
小離更好奇了:“那些姑娘漂亮麼?”
“…沒看清。”守月皺眉,然後嘀咕:“一看就烏煙瘴氣的,去了也是損修爲的事情,炎帝過去幹什麼?”
兩個天上來的都不知道人間有“青樓”一說,一個一臉鬱悶,一個一臉好奇。
“守月守月,去看看吧,萬一炎帝哥哥在裡面被什麼好看的姑娘給勾去了,該如何是好啊?”小離繼續慫恿:“等會兒就說我不舒服,招了郎中看過說要好好休息不能見風,然後把簾子一放你變兩個人出來,不就好了?”
守月哭笑不得:“你這纔多久,當初可是一點謊話都不會說的,現在騙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了。”
怪不得都說人間是煉獄,損修爲啊損修爲。
小離乾笑:“我覺得挺好的。”
她也覺得挺好的。守月心裡默默地想,炎帝雖然不會出什麼事,但是去看看也好啊…等回到天上,他就又是那遙不可及的上神,她又要回月宮去做那寂寞的小仙了。
“好吧,我們出去。”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答應了。守月關上門,拿了梳妝檯上的兩隻簪子,變成了和她們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只是,這變出來的東西只是長得一樣,卻不會和人一樣說話和動作——小仙的法力不夠高啊不夠高。
小離興奮地換了長裙,梳了普通的雙環髻,然後抱着守月的腰眼睛亮晶晶的。
“我們走吧。”
人間繁華多舊夢,只羨鴛鴦不羨仙。雖然人界的書籍一直是天庭的禁物,但是小離還是看過不少人間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天上的男子都不太喜歡凡間,但是仙女兒們卻總是對人世充滿了幻想的。
上次去永元沒有好好看過,這次一定要找找,看那人來人往的街上,會不會有一人與她擦肩而過,回眸一笑,三分清雅三分風流。
有守月在,出門不是問題。等兩人走在街上的時候,東方家裡還正在爲東方珠請大夫看症,無暇顧及其他。
“你看你看,這個是麪人兒!”小離興奮地拉着守月的袖子。
守月一心掐着花月樓的方向,只“嗯”了一聲。
“守月你看,那邊有人嘴裡會吐火啊!是真火神君也下凡了麼?”
往西三十步,左轉過巷,三丈開外花月樓。守月眼睛一亮,壓根沒管小離正看着那街頭的藝人驚歎不已,伸手一拉就把她帶着往西邊去。
“哎哎,慢些。”小離提着裙子勉強跟上守月的步子:“那前頭有什麼好玩的不成?”
守月隨口答:“是啊,好玩着呢。”
有炎帝的地方都好玩。
小離更興奮了,若是現在還是凰鳥的身子,她定然長鳴一聲,扇着翅膀在天上飛成一個金色的圈。
來人間這段時日,這還是第一次覺得真的很開心。雖然淳于西顧不在身邊有些遺憾,但是能這樣自在,也算難得。
想起西顧,小離頓了頓,繼而一笑。
他應該在宮裡好好的吧。
“喲,這…兩位姑娘,這裡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啊。”花娘看着門口這兩人,像是出來遊玩的兩姐妹。衣裳的料子倒是挺好,可是…應該是來錯了地方。
“怎麼?不能進?”守月眉頭一皺,已經感覺炎帝的氣息很近了,居然有人攔路?
“這個…”花娘被守月的眼神嚇了一跳,心裡琢磨了一下,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主兒啊。可是花月樓沒有能接女子的客的人啊,這…
“裡面都是男人,兩位姑娘進去不太好。若是要玩啊,旁邊的秦楚館似乎更適合兩位。”花娘眼睛轉了轉,笑吟吟地道:“那兒的公子哥兒很解風情的。”
守月和小離都是一臉茫然,小離直接伸手指着門口站着的姑娘問:“她們不也是女子麼?爲何能進?”
“這個不一樣的,兩位…”花娘搖着手絹還待再說,守月不耐煩地一張銀票拍進了花娘的手裡。
“拿去,這些該可以讓我們進去了吧?”
人間最重要的,除了情就是錢,這點守月比小離明白。她覺得這紅口白麪的女子攔着自己無非就是要錢,行啊,一張一百兩的,不用找零。
兩個對紅塵一無所知的笨蛋就在老鴇脫臼的下巴落地之前往花月樓裡走去。
“哎哎!”花娘回過神來,使勁兒把銀票塞好了,追過來拉住小離和守月:“兩位姑娘好大方!既然收了銀子,花娘就給你們從秦楚館找兩個人來陪着你們,也免得其他客人衝撞。”
守月看了她一會兒,確定這老鴇是銀子收多了過於興奮,沒提不利於她們的建議,於是點頭。
陪着就陪着吧,當身邊多了兩個小廝。
“來,兩位先樓上請,人一會兒就到。”花娘指了指通往二樓的樓梯,那樓梯分四面兒,四面都可以上下,中間是一個大臺子。現在臺子上已經垂着紅紗,擺着琴架。
小離拉着守月就興奮地往上走,紅紗垂在臺子中間,也就沒人看見,這頭上去兩人,那邊下來一個淡紫長袍的公子,眉眼細長,風流倜儻。
好戲要開始了,淳于西顧從廂房裡出來,去一樓領了個據說是競價用的木牌,然後再上樓坐在了離炎帝也不遠的桌子上。彼時胡德已經有了動靜,端着酒過去敬了炎帝一杯,說什麼“東方兄年少有爲,想不到也是性情中人。”
炎帝難得地笑了笑,然後就讓胡德坐下,兩人聊天喝酒。
小離和守月被帶去了廂房,距離不遠,幾個人卻相互都沒有看見。守月是被眼前的情景嚇得斷了追蹤術,小離則是目瞪口呆渾身僵硬。
有兩個面如白玉的偏偏少年跪在地上,看樣子是急匆匆趕過來的,竟然在她們進廂房之前就到了。看她們進來,含蓄地一笑,“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承蒙二位姑娘點了虛清和若幽的臺。雖然這地方有些…但是我二人還是會好好伺候姑娘們的。”看起來稍微年長一些的男子開口道。
說是年長,只是比起旁邊那十四歲的孩子來說大一些。其實也就不過十六歲的模樣。守月看得傻了,呆呆地問:“你們伺候什麼?”
小廝的話端茶倒水就行了吧?爲何要跪着含情脈脈地看着她們?男兒膝下,不是有黃金麼?
“姑娘說笑,叫了我們來伺候,自然就是…”年紀小些的若幽笑着開口:
“伺候牀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