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贏過?小離微微好奇:“宴會還有什麼要比的不成?”
採枝將轎簾放下,輕聲在轎子邊道:“那算是不成文的規定,王爺們從封地千里迢迢地過來,自然是要帶上稀奇的玩意兒在宴會上獻禮。王作爲疆主,自然也是要還禮的。只是幾個王爺每年都費盡心思尋得奇珍異寶,國都再怎麼繁華,寶貝也都是些中規中矩的東西,肯定是比不上幾位王爺。以前代先王比過幾次都輸了。這半年來太后都在頭疼今年又要被爲難了呢。”
小離眨眨眼:“輸了有懲罰麼?”
“自然是有的。”採枝聲音裡添了三分沉重:“每年贏了的那位王爺的封地,賦稅少一成。”
小離一驚,本來以爲是鬧着開心的攀比,竟然也牽扯到這樣深的利益?
“王輸了,不會惱麼?”
“他纔不會着急,急的只是太后。”採枝聲音裡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難起之君就是難起之君,扶也扶不起來。太后都愁白了頭,他還溫香軟玉…哼!”
知道是大不敬的話,採枝也沒多說,掩着口說完了,也就老老實實跟着轎子走,沉默了。
小離盯着自己手裡的帕子,若有所思。
淳于西顧自登基以來一直沒有什麼建樹,被人詬病也是正常。可是她就算還不是很瞭解他也知道,那不是個輸了笑笑就能過去的人。
他若輸了,定然不開心。
宴設在福壽宮,太后笑臉盈盈地坐着,院子裡都鋪上了紅毯,杯盤酒盞都齊全,矮桌也是精緻又華麗。
每桌之間都立着高高的宮燈,天色晚了,紅色的燈罩透出的光倒是好看,襯着每個人臉上都紅潤。
四位王爺依次坐在太后的右手邊,邢貴妃、端妃、莊妃和良妃坐在太后的右手邊。太后左右還一邊有一個空桌,留給王和王后的。
轎子沒到福壽宮就被人攔住了,小離迷茫地掀開轎簾,就被人伸手扯入了懷。
“王后煞是美麗。”淳于西顧笑得帶了三分邪氣,攬着小離的腰往前帶:“這樣好的夜色,坐在轎子裡太可惜,我們走路過去如何?”
“好。”她也沒問爲什麼,就跟着人走。
“王后可知等會兒會做什麼?”淳于西顧笑問。
小離點頭:“剛剛採枝告訴我一些。”
好端端地要下轎子走路,也就知道淳于西顧必有所圖。小離也不着急問他,他總會先說的。
“今年要獻寶的,是七王爺。”君王苦惱地道:“剛剛本王已經看過了,他準備了一個異國的舞姬,看模樣很是標緻。”
“嗯。”舞姬是跳舞的?
“本王在想,要怎麼樣才能贏過她。”眼睛往小離身上瞟啊瞟,西顧乾咳兩聲:“聽說王后不會舞,但是沒辦法,目前能到場的妃嬪都沒有你好看,本王想着……”
比不過舞,比臉也行啊!
小離眨眨眼,停下步子:“王想要臣妾去比?”
西顧再幹咳兩聲,望天。
玉妃剛剛小產,且心情不好,不能來宴會。不然她長袖善舞,他也不會來找東方離。現在就是沒辦法了,只有她。明知道是不怎麼會跳舞的人,也只有硬上了。
“王想贏?”小離想了想,歪頭問。
“自然是想的。”淳于西顧聳聳肩:“可是目前似乎還贏不了他們。”
幾位王爺的封地都是富庶之地,其實有一個人的封地過於大了,他想削藩,但是,以現在的能力,明顯星月不可企及。
“臣妾明白了。”小離停下步子,拉着西顧的手笑道:“我不會讓你輸的,你先去福壽宮,若是太后問起,就說我在準備回禮,一會兒就趕去。”
西顧眉梢一挑:“你認真的?”
他還說只混一下,好歹回了禮不至於丟人就行了。這丫頭還當真想着幫他贏麼?怎麼可能,幾位叔叔帶的東西,一向都是有萬分把握纔敢拿出來獻的。
“嗯,等我。”小離轉身就往轎子的方向跑:“信我。”
淳于西顧站在原地,看着那跑起來裙角翻飛的女子,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絲竹聲起,君王姍姍來遲。
太后笑着看着他落座,往後面看一眼,好奇地問:“王后呢?”
幾位王爺和妃嬪也紛紛看過來。
淳于西顧笑得一點壓力也沒有,懶洋洋地將食指在自己脣上一抹:“王后說是去準備東西了,一會兒就來。宴會可以先開始,不必等她。”
邢貴妃望了君王一眼,低笑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良妃倒是笑了,聲音不大也不小:“王后娘娘還真是費心思,一離宮就是半年,回來也還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端妃安靜地看着桌上的東西發呆,莊妃護着圓滾滾的肚子,坐在邢貴妃的上側,盈盈笑道:“王后做什麼也總是爲着王想的,咱們這兒邊開始邊等就好。”
懷着皇嗣的人說話有分量,衆人紛紛說了好,便有宮廷舞姬上來起舞。
淳于西顧撐着下巴發呆,看着面前舒展腰肢的舞姬,脣角帶笑。
東方離啊東方離,你要給本王驚喜麼?
看了一會兒,七王爺不耐煩了,嘆氣道:“王,宮裡的歌舞看了這麼些年也沒什麼長進。臣今日帶了一名女子來,是我汴州最好的舞姬,獻給王如何?”
絲竹聲停,淳于西顧感興趣地擡頭:“哦?”
宮廷舞姬退下,有人推了一面大鼓,緩緩從一旁上來。
鼓點輕柔響起,配着女子腰間的銀鈴,瞬間奪去了衆人的眼睛。太后都沒來得及說話,已被那女子吸引了目光去。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舞姬在鼓上起舞,配着鼓點和鈴聲,輕念幾句詞,復而翻身,柔軟的腰肢在空中形成了不可思議的弧度。落在鼓上,頓時琴聲和起:
“世間紅顏千百種,三千弱水,幾度夢迴。盼得一朝伴君側,同攜手,共白頭。問世間情爲何物,生死相許,一世不離。再盼得君笑顏,道一聲真真,於願足矣。”
女子舞姿極美,歌喉也是一等一的好。腰肢款擺,如蛇一樣柔軟靈活。淳于西顧也是看慣了歌舞美人的人,但是平心而論,他此生所見,都比不上這女子妖嬈。七王叔還真是捨得下本錢。
銀鈴聲陣陣,連邢貴妃那樣的清高也忍不住笑:“這女子要是入了後宮,哪裡還有玉妃妹妹的位置?”
曲終,淳于西顧起身,看着那跪在鼓上的女子,笑問:“叫什麼名字?”
“奴婢花姬。”花姬不擡頭,卻是雲鬢烏亮。發間一支玉簪,看起來清雅得很。
可是看見玉簪,西顧卻想起了另一個人,心思收了三分,感嘆地道:“佳人難求,七王叔還是先等一等王后,再看看這份禮本王要不要收吧。”
“哦?王后也要獻舞不成?”七王爺驚訝地挑眉,隨即又笑:“也是,臣沒能去城門迎接,還沒有看見娘娘真容。想必能讓王親自千里去迎,也是絕代的佳人。只是若論舞,恐怕……”
閨中女子,哪裡能有比花姬更妖嬈的?
“七王叔不用操心,本王也不知道王后瞞了本王什麼,就看看能不能有驚喜吧。若是不能,本王就納了花姬爲妃,如何?”淳于西顧摸着下巴,半分沒正經地道。
太后笑得臉有些僵,擡手揉了揉,低聲問旁邊的姑蘇:“那丫頭會跳舞?”
姑蘇嬤嬤一臉擔憂:“怕是不會。”
太后:“……”
王室的面子不是丟着玩兒的啊!東方丫頭,你可要給哀家爭氣!
花姬和鼓一起退了下去,場子空着,就等人來了。
淳于西顧也不着急,重新坐下,問旁邊的人一聲王后到哪裡了。
“快到了。”小六輕聲道。
話剛剛說完,就有紅色的綢緞鋪天蓋地而來,瞬間遮住了這院子的一方天空。
琴師像是被人吩咐好了似的,奏起了樂。
不過,奏的竟然是國風。
國風一曲古典悠長,似乎是不太適合跳舞的。但是不知怎麼,樂師這時候奏出來,配上笛聲,顯得十分好聽。
小六擡眼看過去,吹笛子的竟然是小七!驚得他差點一個趔趄,連忙扶住君王的椅背。
小七面無表情地吹着,笛聲卻很是悠揚。紅綢慢慢落下,有女子不知何時立在場中,盈盈地朝坐上的王和太后行禮。
“臣妾來遲,還望王與太后恕罪。”
七王爺擡着頭去看,一口酒嗆在了喉嚨裡,滿臉通紅。
淳于西顧臉色微沉。
場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紅裙,但是那紅裙上面,竟然只是裹胸的樣式,垂了金色的鏈子下來系在腰上,纖細的腰肢隱約可見。金色的花紋從胸口蔓延至兩隻手臂,十分華麗妖冶。長長的裙襬拖着,延伸了幾步的距離。讓人不禁擔心這個樣子該怎麼跳舞。
小離擡頭,臉上畫着淡妝,眼角卻是用金色的眼影勾了,延伸到額角。
這樣的裝扮,像極了她原來在天庭裡的人形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