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咳——”皇帝指着他的手指都打顫了,那張佈滿了皺紋的臉此刻看起來,那抹蒼白裡,夾雜着猙獰。
他怒了,或者說,已經怒不可遏。
皇后嚇得變了臉色,忙安慰着:“聖上息怒,聖上息怒啊,太子只是一時糊塗,他不是有心的。”
尚妝半張着小嘴,她震驚的,是元聿灃的話。
皇帝的親妹妹,那便是他的親姑姑,不是麼?
指尖狠狠地一顫,她猛地握緊了雙拳。
太子……
赫然閉上了雙眸,她不能再想下去。那,那不可能。
胸口堵堵的,她終於知道爲何齊賢妃會千挑萬選地看中她。
她不知道安陵家究竟如何得罪了皇帝,齊賢妃是想要此事,還有太子三年前那件事,二者撞在一起。如此,還怕皇帝不動怒麼?
人之將死,儲君一位,在他的心中才會愈發地動盪不安。稍有一絲不順,他便會義無反顧地廢了他!
皇后看向太子,急聲道:“灃兒,還不快給你父皇認錯!”
認了錯,便是答應了要親手去殺邊上的女子。這一點,元聿灃心裡萬分清楚。
他哪裡有錯?
三年前的那場悲劇他沒能阻止,那麼這一次,他定不會再怯懦了!無關乎喜歡不喜歡,他只是,不想殺一個無辜的宮女。僅此而已。
或者說,常年因爲身份而需要的剋制,在這一刻,他突然想摒棄。
也許,和慪氣有關,也許,他想活得自我一些。
朝面前之人行了禮,開口道:“父皇若是無其他事,兒臣便不打擾您休息,先行告退。”語畢,起身,拉住尚妝的衣袖,便要往外走去。
“站住!”皇后急急叫住了他,她心裡暗暗着急,她這個兒子是怎麼了,這個時候,居然敢走?情急之下,她大聲道,“來人啊,將這個賤婢……”
“皇后。”皇帝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凝重,他推開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開口,“隔了那麼久的事,朕原來以爲你已經忘記。卻不想,你根本沒忘,還耿耿於懷麼?”
尚妝感覺出了,他抓着她的手,猛地收緊,男子呼出的氣息已經變得沉沉。他擡眸開口:“那件事,兒臣可以不去追究,可兒臣永遠,忘不了。”
聽到他說“不追究”的時候,皇帝懸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許,畢竟,這個兒子,也是他最喜歡的兒子。可,他說永遠忘不了,卻又讓他有着焦慮。
目光看向他身後的女子,他道:“今日,你殺了她,朕也既往不咎。朕還答應你,可以讓她,遷入皇陵。”都死了那麼久了,他還怕什麼?
他如今,只怕活着的。
怕那些禍水,迷惑了太子。怕他好不容易坐穩的江山,會再次動盪。
皇后吃了一驚,到底是不敢說話。
元聿灃撐大了眼睛看着他,要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深知有多麼不容易。
重新給姑姑公主的身份,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有朝一日,待他登上皇位,那麼他便可下旨執行。可現在,卻要一個無辜女子的鮮血來鋪路。
這,並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逝者已矣,姑姑若是泉下有知,亦是不會同意他這麼做的。
“兒臣,做不到。”
他知道,說出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經過三年,那好不容易癒合起來的父子關係,將再次破裂。
皇帝怒火中燒,彎腰撿了地上的匕首,褪了刀鞘,開口:“朕今日,親自動手!”語畢,鋒利的匕首已經直直朝尚妝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