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又笑,他怎麼了?
他們怎麼可能見過?
“你在這裡作何?”他問。
尚妝淡聲道:“這是回去浣衣局的路,我恰巧路過。”
她不問他是誰,他也不答。
他想,她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他忽然,不想告訴她。
從來,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是敬而遠之。
不知道的,瞧見他的樣子,都會主動走開。
可,她卻沒有。
這種寧靜的感覺,是他二十多年來,從未感受到過的。
不可否認,他喜歡。
緊握着輪椅的雙手微微放鬆,嘴角牽出舒心的笑。尚妝見他笑了,方纔還緊閉的神色,也隨之放鬆下來。
“喝茶麼?”他又問她。
尚妝這才瞧見,桌上,放了茶壺,還有水果和點心。
他,在等什麼人麼?
不自覺地環顧四周看了看,卻並不見誰過來。唯有遠處,零落的幾個宮人。不過,隔得很遠了,她不過是瞧着他們手中拎着的燈籠,才能判斷得出有人。
離開亭子的不遠處長廊上,整排的燈籠,照過來,亭子裡的一切,可以清楚地看到。
尚妝走上前,用茶壺倒了水,奉至他的面前,開口:“你喝麼?”
他笑着擡手,尚妝忙小心地將杯子送至他的手中。他淺飲一口,微微皺眉,笑言:“涼了。”
尚妝怔了下,茶都涼了,看來他是坐了很久了。
他卻突然又道:“你這麼久不回去,不要緊麼?”
經他一說,尚妝纔想起來,不過,此刻回去,亦是晚了。勉強笑道:“不要緊,我今天的事情都做完了。”她也說不清,她就是喜歡待在這裡。哪怕,回去會被責罰。
他“唔”了聲,又飲了一口。
尚妝皺眉道:“茶涼了,還是不要多飲。”
他笑着:“渴了。”
尚妝一驚,隨即又道:“那,含在嘴裡,一會兒就暖了。”如今已是秋末,天氣已經轉涼,尤其是晚上,空氣略感冰冷了。喝着涼茶,對身體不好。
他卻真的聽話地含了一口在嘴裡。
不知爲何,尚妝突然想笑了。
她才欲開口,突然發現有誰從遠處急急趕來。她是看不見人的,只是,那燈籠移動的速度,很快。
她吃了一驚,開口道:“我得回去了。”她不能讓別人看見她,尤其,是他身邊的莫尋。
在他面前,她不想做安陵雩,她只想做最平凡的尚妝。
慌忙轉身離去。
卻在那一剎那,聽他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明日,還來麼?”
腳下步子微微一滯,心,漏跳了半拍。
明日……
也許,會吧。
她來不及回頭,咬着脣,跑開去。
莫尋疾步往亭子趕去,天已經完全黑了,亭子裡,沒有燈。只靠着一旁的燈籠照射過來的側光,才能看清裡面的人影。
他跑上前,將燈籠擱在桌上,喘了幾口氣,纔開口:“主子,她不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