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眉梢一挑,呵,沒想到這潑皮的身子骨還不錯呢,被人們“照顧”了那麼久,沒事兒樣爬起來還想着找人幹架呢。
小花擡眼掃視一圈圍觀衆人,看的出來,潑皮這一番話的確將有些店鋪的掌櫃活計或者街坊鄉鄰給嚇的朝後退縮了,他們心中也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甚至已經心生悔意,爲剛纔逞一時之快的“莽撞”而懊悔不迭,哎,現在可是徹底得罪了這個無賴了,若是他真帶着他的那羣狐朋狗友到店裡來,自己辛苦經營多年的小店就完了
後退,後退,以袖遮面,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如此就可見一斑,平時人們對這潑皮是有多麼的忌憚了。根據大央國律法,但凡殺人者償命。也就是說無論你是自衛的也好,還是復仇的,還是逞英雄氣概,只要殺人了,沒被逮到就算了,若是一旦被抓住人證物證俱在,直接拖去砍頭,沒半點商量餘地。若是那些整天在陰暗角落的叫花子默默死掉沒人注意,死了就死了,反而是這種張揚跋扈的人,誰都知道他存在,甚至還有一衆跟着他的混混,若是他有個啥閃失,鐵定會牽累到許多人家……人們纔會縱容他而投鼠忌器。
偏偏這些潑皮無賴的張揚恣肆又是在律法允許的範圍。也就是說“罪不至死”,一旦被某個路見不平的人給殺了,人們甚至會惋惜,哎,某人雖然是跋扈了一點。可是也不至於弄死他呀……律法之外的言行規範就需要人們常說的道德束縛了。
道德是什麼?在有道德底線的人眼裡道德就是他人生的標尺。然而落在這些根本不知道禮義廉恥爲何物的潑皮身上,道德就是一個笑話。
既然律法無法約束這種沒有道德底線的披着人皮的畜生,看住今天自己心情還算不錯的份上。姑且“略施小懲”。
潑皮見衆人反應,更是耀武揚威,正要衝上去蠻橫一番,身後傳來一聲呵斥:“你的免費食物已經拿來了,還不快吃!”
在外人聽來這聲音脆生生的,甚至是帶着幾分稚氣。擡眼看去,竟然是一個十六七歲的略微瘦削的穿着補丁的普通小哥。人們紛紛爲這個膽大不知其中深淺的小哥捏了一把汗。
潑皮聽到聲音頓時暴怒,轉身正要朝小花衝過去,視線猛地看見這兩桶泔水。頓時,他的思想發生了激烈的變化。他當然知道這泔水何其的髒和腐敗變質,可是身體卻又不由自主地對其非常的渴望…胃囊蠕動,涎水直流…停下腳步。竟然朝地上的兩桶泔水走過去了。
那管事見場中情形陡然轉變。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今天怎麼幹了這麼一件荒唐的事情?正要看那個提出這個要求的小哥,轉身,小花已經不見了。他連忙進到內院,想將這件事告訴東家。雖然着實算不上什麼大事,但怪在太過蹊蹺了。就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那個潑皮已經爬到捅便直接伸手將腌臢撈着往嘴裡塞了……
哇——有人受不了如此強烈的視覺和嗅覺刺激,當場就嘔吐一片,於是紛紛又推出去一大截。留出一片更寬敞的空地,空地上只有那個潑皮趴在泔水桶旁邊用十分掙扎和糾結的樣子狼吞虎嚥……
管事也受不了了。總覺得今天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爲什麼自己會聽一個小屁孩的話真就提了兩桶泔水?爲什麼那個張揚跋扈的地痞無賴會真的,真的主動去吃泔水?越想越不對頭,還有空氣中瀰漫着的發酵酸腐的齷齪氣息,吩咐幾人看住大門,自己掉頭走了。進入後院,他就看到先前那個小哥正在翠姑的指點下打水淘洗……兩人有說有笑,乾的不亦樂乎,就像兩人是相識已久的親密好友一般。管事又是一個愣神。感覺喉嚨有什麼堵得慌,支吾了半天,竟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小花貌似有心靈感應一般,恰時回頭,對他燦爛一笑,露出一口整潔瑩潤的牙齒,瞬間晃花了他的眼睛。
管事條件反射般連忙點點頭,然後又快步離開。完全是多年閱歷積澱下來的經驗,這個看起來普通柔弱的小哥不簡單。
小花在這裡乾的熱火朝天,好久都沒這麼酣暢淋漓地幹過活了,幸好她底子不錯,而且也不矯揉造作,的確給翠姑幫上不少忙。到最後翠姑主動挽留,若是她願意可以留在這裡繼續幫着幹活,和她一樣的拿工錢。在翠姑看來這個小夥子脾性不錯,動作麻利,也吃的苦,若是流落成乞丐就太可惜了。人都是有惰性的,如果當他決定即便坐在那裡也能有吃的,便會逐漸喪失想要勞動的意念,甚至最後變成像那個潑皮一樣……
小花婉拒。
外面傳來一陣緊着一陣的鬨鬧聲……那個潑皮竟然還在那裡痛苦地撈着吃,肚皮已經吃的滾圓,吐了吃,吃了吐……他一邊痛苦地將一地甚至包括自己又吐出來的腌臢物往嘴裡送,另一邊他又無限恐懼和嫌惡地覺得這是多麼髒,多麼噁心的事情……
這種痛苦的折磨深入骨髓,深入靈魂,他恨吃東西…原來吃東西是這麼痛苦的事情…
數次來人向管事稟報前門事情。不吃飯會餓死人,但是這吃的太多了也會撐死的……
好吧,大概是這個潑皮平常得罪的人太多了,到了這時竟然還沒人願意爲他求情或者出手幫助。這時哪怕有人直接將他拖開,或者將泔水拿走,他就不用如此痛苦了……可是沒有人上前幫襯一把,潑皮有氣無力地轉動一下眼珠,看着人們眼中對他的嫌惡,此刻竟無比清晰地印入他腦海。呵,以前怎麼會沒覺察到呢,做人到了這個份上該是有多麼的糟糕呀。
一羣身着襤褸卻扛着棍棒的人吆吆喝喝地衝開人羣,擠到圈中。看着他們的同伴成了一隻被泔水差點撐爆的球,惡臭熏天,他們嫌惡地避開,沒一個人上前攙扶慰問什麼的,而是輪着棍棒衝着人羣吼叫,“是誰,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叫我兄弟吃泔水?給我站出來!”
幾人耀武揚威,貌似身爲一個專吃霸王餐專找茬的人是一件多麼光榮的事情一樣。
人羣頓時安靜下來,是因爲忌憚,一個潑皮都奈何不了,更何況十多個潑皮竟然同時出動了呢。不過他們現在更擔心的是挑起這件事件的那個“小哥”。心裡是既希望那個小哥出來承擔下這件事情,如此這些潑皮就不會找他們麻煩了;可是心中又擔心小哥出來,那麼瘦弱的身板……哎,糾結呀。有良心的人就是不一樣,至少內心會有愧疚感。
小花的確是出來了,因爲剛纔她已經以工代帳完成了兩桶泔水的代價。出來便看到十多個人耀武揚威拿着棍棒恐嚇衆人的樣子。
衆人看到她一出來,都愣怔地看着他,眼裡全是惋惜之色。
那一衆潑皮回頭看到小花,臉上盡是不屑和鄙夷,“是你這雜毛害我兄弟的?”
十幾個人一邊用棍棒敲擊虎口,一邊陰惻惻笑着朝小花圍攏過去……
人們的心頓時被揪緊了,天吶,這個小哥只是想爲他們出口氣而已,若是被這些無賴圍攻……作孽喲,真是作孽喲。終究是人們的良心佔據了內心的恐懼,有人喊道:“不是那位小哥,是是我——”
人就是這麼奇怪,只要有人起了一個頭,就很容易紛紛附和。現在也一樣,當有一個冒頭了,人們便紛紛喊道:“是我,是我……”
潑皮們從沒想到這些原本懦弱而自私的人竟然也有如此…唔,團結的一面。當人們一旦團結了,他們心中便有些怯了。不過現在形勢迫人,也容不得他們露怯,否則以後還怎麼在道上混呀?所以,兇,是一定要兇起來的,於是惡氣一上頭掄起棍子就朝人羣劈頭蓋臉的砸去。
小花大吼一聲,“住手!”
聲音裡面蘊含了強大的精神力衝擊,所有人都爲之一愣,本能的心生恐懼之感。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小花身上,仍舊是如同最開始那句貌似平淡的話:“你們的免費吃食已經放在那裡了,還不快去吃!”
“你,你這個小兔崽子竟然敢耍我們,兄弟們,上!”可是他話音還未落,就被那兩桶傾覆在地的腌臢物給吸引了,他知道這是很…很髒的東西,可是身體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吃……當他明白自己心中念頭時,頓時嚇呆了。
幾乎就在眨眼睛,原本看起來多麼凶神惡煞的地痞突然變得驚恐起來,本能的就要逃離這個地方。可是他們現在才覺察到危險,現在纔想着離開,遲了。憤怒的人羣已經默默的將這裡裡三層外三層圍成了鐵通一般。
最後,在人們無比“期待”而憤怒中,這些地痞也如第一個一樣,慢慢朝地上的腌臢物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