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緩緩的減速,回到了起點。可以坐二十多人的過山車上,此時只坐了四個人。李牧和李琯坐在了前面,李牧與沈落雁則坐在了後排。
咔嚓一聲,安全鎖被打開了,李牧有些無聊的從車上爬了出來,以他此時的身體屬性,過山車運行時的的失重和過載根本無法帶來一絲的刺激。倒是坐在邊上的三人,一路上大呼小叫的,吵的他的耳朵都要聾了。
李牧走到了附近的飲料機邊上,取了四聽汽水,一人一聽分了過去。
李琯捧着汽水,小口的喝着,嬰兒肥的臉頰上還帶着一股嫣紅色。她今天可算真正的坐上過山車了。若是村子裡的小夥伴們還在,這間事情可足足能講一個月呢。
“我們去坐那個跳樓機吧!”
她一指直衝天際的跳樓機,一臉興奮的說道。
“你怎麼選的都是這麼危險的項目,我們還是去玩旋轉木馬吧。”
李牧看了一眼足有上百米高的跳樓機,怕李琯小小的身子吃不消。
“不嘛不嘛!”
李琯已經知道了誰最疼她,拉着李梅和沈落雁的手腕直撒嬌。面對三人企求的目光,饒是李牧也扛不住了,只能點頭同意。
但他顯然低估了琯琯對遊樂園的熱情,她幾乎一發不可收拾,海盜船,山洞飛車,鬼屋和大擺錘,遊樂園裡刺激的項目都被祂玩了一遍,還大呼小叫的要玩摩天輪。
“梅梅你帶着琯琯去玩吧,我有些累了。李牧,你能帶我去那邊的小湖裡去劃一會兒船麼?”
沈落雁抿着嘴,一雙眼睛有些不安的看着李牧,雙手抓着懷裡西高地白梗的茸毛。等待着李牧的回答。
“好啊。”
李牧點了點頭。
“那我們去吧!”她一臉的驚喜,整個人都煥發着一股光芒,對着李梅做了一個對不起的手勢。便拉着李牧向着小湖跑去。
遊樂園裡的小湖不小,足有十幾畝。水質清澈,日光下照,能清晰的看見湖底的卵石和遊動的青魚。岸邊長滿了垂柳,柳枝隨着清風擺動着,在湖面上暈開圈圈漣漪。
撥開了柳樹的柳枝,沈落雁像快活的小鳥一樣,跳到了岸邊的一艘小船上。李牧解開了小船系在岸邊的纜繩,也跳到了小船上。他用槳頂着湖岸,將小船緩緩的推離湖岸,向着小湖中心劃去。
平鏡一樣的湖水倒映着粉色的小船和上面的兩個年輕人,彷彿童話世界一樣。
沈落雁就要離開德干高原這塊從小生活的地方了,前往十分陌生的中州。飛行學校是三年制的,要學的東西很多,根本沒有空閒的假期重新回到德干高原。即使從飛行學校畢業,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分配到空軍崗位上。這一次分別,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重新見面。
她注視着李牧的臉龐,她又開心又惆悵。內心交織着溫暖的柔情和離別的愁緒。
“你願意到我哥哥的手下去工作麼,他是稅部的長官,在那裡你很快就能升遷。然後調到中州來,那樣我們很快就能重逢了。”她說着,臉上沒有以前的驕傲和自信,將小狗放在腿上,一雙手的手指不安的絞着:“我願意和梅梅一起分享你,她是一個好女孩,我也很喜歡她,我們在一起會非常的幸福。”
從前的沈落雁絕對不會相信未來的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議會並沒有立法規定一夫一妻制,即使是新臨汾中。也有不少的人擁有多名妻子。但她是堅決反對這種形式的婚姻的,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
沈落雁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她緊緊的握住了李牧的雙手。
“李牧...親愛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是哪天...我愛你...你聽見了麼?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心情。但我是真的真的非常的愛你。”
此刻的沈落雁深恨自己在語文課的時候上的不夠認真,語言簡直無法表達她內心百分之一的情緒。
“我...”
李牧剛剛開口,便被沈落雁捂住了嘴巴。
“不論你的回答是什麼,你一定要答應我,到我哥哥的手下去,他會安排你離開殖民地。我的哥哥和我說過,中州在德干高原的統治已經越來越弱了。這裡以後就是一個炸藥桶,就像漩渦一樣吞噬每一個人的生命。”
沈落雁低垂着雙眼,她簡直不敢再向李牧的方向投去任何視線了。
“我是不會去中州的。”
李牧一開口,就將沈落雁打入了無底的深淵,她睜大了眼睛,眼淚一顆顆的從臉頰上滑落。李牧皺着眉頭,用手掌抹去她臉上的淚痕。但剛剛抹乾淨,新的眼淚又滾落了下來。
“你知道麼,遊樂園的門口掛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平民不得入內。我要是想要帶李琯進來,恐怕得殺光整個遊樂園的保安才行。”
他沒等沈落雁開口說話,便自顧自的講了下去。
“像我母親那樣的農民,她一天早出晚歸,挑水,施肥,摘棉花摘的滿手都是血痕。但她一年到頭的收入,只是剛剛溫飽。存下來的錢,甚至買不起這個遊樂園裡的一支冰淇淋。”
“錢都到哪裡去了呢,掮客拿走了一份,棉花收儲公司拿走了一份,總督拿走了一份,糧食進口公司拿走了一份。她交了這麼多的保護費,但掠奪者們還是輕鬆的過來殺死了她,搶走了最後一份。”
李牧想起了自己剛剛穿越過來時所看到的場景,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人正躺在血泊之中,邊上是剛剛洗了一半的衣服。
“現在,因爲這些吸滿了人民鮮血的血吸蟲們,終於讓這片土地生病了,他們可以想走就走。但那些在土地上傾注了一輩子血汗的人民們,到頭來卻連一張離開的船票都買不起。”
李牧深吸了一口氣,此刻湖面之上的童話氣氛,徹底被他有力的話語打散了。沈落雁看着面前的男子,她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僅僅看到了這個男人的一面,他還有更深的一面,一直深藏在心底,直到今天才像岩漿一樣迸發了出來。
“我要改變這一切,改變這個人吃人的世界。讓每一個孩子都能到這個遊樂園來,玩的像我妹妹那樣開心。讓每一個青年都能在學校之中接受知識。讓每一個大人的勞動都能得到應有的報酬。等到我踏上了中州的土地之時,便是我要將腐朽的議會推翻之刻。”
李牧說道這裡,終於停了下來。他等待着沈落雁與他決裂,剛剛說出的那些話,幾乎每句都將她也罵了進去。
此刻的他甚至能想象到沈落雁會有多生氣。但說出這些心裡話依舊讓他感覺到內心一股舒暢。他不願意再這樣與沈落雁再曖昧下去了,辜負她的深情讓他十分的難受,但他還是決定快刀斬亂麻,將他們兩人之間最核心的矛盾徹底說清楚。
但是他沒有等到想象中的呵斥,一個溫暖的身體突然撲進了他的懷裡。沈落雁雙臂環着他的脖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不要把我想象成一個被寵壞的傻小姐。我很喜歡你說的那個世界,我也願意和你一起把世界改變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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