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會覺得，我們一定不是這個世界上孤單的存在。”
方陵在日記上寫下了一行字。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寫過日記了。從天機系統開始研究深海項目開始，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中，翻開他這本不算薄的日記。
舷窗前站着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望着這顆藍色的星球。
“他還是挺聰明的。”女人笑着說。
“這樣的人，在這裡還少嗎？”男人反問。
“話誰都會說，但是能在內心裡這樣堅持的人，還是挺少的。”
方陵寫下這一句話後，竟不知還能寫些什麼了。這段時間參與的事情大多屬於機密，不能留下任何有關的書面痕跡。他想了想，無奈地搖搖頭。便到牀上躺下，準備休息了。
他剛剛閉上眼睛，手機就響了。
“喂？”是女友的聲音
“放假了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張明一的聲音中帶着些許的不開心。
“抱歉啊，明一。最近真的太忙了。要不明天出去約會吧。”方陵撓了撓頭髮。
“去海邊吧。”張明一的聲音開心了一點，
“我查了天氣預報，明天是個大晴天。”
“好，明天上午九點我去接你。”
“你記得吃早飯啊。”張明一叮囑道，“你前段時間在系統上班我管不了你，現在必須天天吃早飯。”
“好。”
方陵掛掉電話，笑意卻始終在臉上沒有散去。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大部分幸福來自於張明一。因爲他從小父母就很忙，很少體驗到家的感覺，只有在那些閤家團圓的節日裡才能從一家人圍坐的餐桌上找到一絲家的味道。在和張明一戀愛後儘管由於工作原因兩人一直沒有同居，但是張明一約定好只要方陵放假就會找時間約會，視頻聊天，儘可能的一起度過每一天。
方陵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幸福，他不想錯過這樣的日子了。
他翻下牀，從抽屜裡拿出那個準備了很久的精緻的小盒子，放進了衣服的口袋裡。心中默默地祈禱：希望明天一切如常。
夜幕降臨，在背對太陽的一面，一艘小型飛船從月球的背面朝地球高速的飛去。在它出發的月背，不斷地有新的飛船停靠，更多更大的飛船。
方陵習慣於在鬧鐘響起前醒來，鬧鐘對於他來說更像是一種保險。但今天是一次例外，他被手機的電話鈴聲早早地吵醒了。
方陵半睜着惺忪的睡眼，抓起牀頭櫃上充電的手機。
“喂？我不是說過我休假期間不要找我嗎？”
“昨天衛星監控到一個小型飛行器降落在地球了，不是我們的設備。”電話那頭是田澤荇的聲音。
“所以呢？我在休假欸。”方陵滿臉不解。
“你已經進入系統兩年了。”田澤荇那邊的語氣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掛了。”方陵掛斷了電話。
天機系統
“方陵那邊怎麼說？”溫局長問田澤荇。
“他把電話掛了，說他在休假。”
“那看來這個降落的飛行器不是很重要。”溫局長笑着搖搖頭。
“不重要？”江濤把桌子拍得震天響，“他一直就這樣，吊兒郎當的。這可是一架不知來路的飛行器，我們就這麼坐視不管？”
“他腦子比你們都好使，他的決定一向不會出錯。”溫局長慢悠悠地拿起桌子上被震出小半杯的茶水抿了一口。
“我不同意您的觀點，溫局。他沒空，我可以自己帶隊去。”江濤大聲辯駁道。
“行了，你們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吧。”溫局長擺了擺手。
“溫局！”
“走吧。”田澤荇拽着江濤往門口走。
溫局長眯着笑眼看着兩人拉拽着走出辦公室。
在辦公室門關上後，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機。
“定位發給我吧，行動近期就會開始。”
說完短短的一句話後，他把手機放回抽屜，又拿出了另一部白色的手機。
“我會在近期開始行動，如果在行動期間發生意外，你們可以根據我們的合約來行動。”
“你別攔着我，我必須去看看。”出了溫局長的辦公室，江濤甩開田澤荇的手。
“我沒打算攔着你，溫局長也不會攔着你。”田澤荇說。
“什麼意思。”
“他只是表明他的態度，而不是不讓你去。”
“什麼態度，我看他的態度就是不想讓我去，”
“溫局長的意思是，方陵以後會接替他的位置。至於你去不去調查那個飛行器，這並不重要。”田澤荇無奈地拍了拍江濤的肩膀，“你這腦子跟沒長一樣。我去忙了，你自己想吧。”
海灘
春夏交際時分的陽光，曬在人身上很舒服。方陵和張明一戴着墨鏡躺在沙灘上，看着天上偶爾飛過的海鷗，聽着海浪涌起又落下的聲音。
方陵很享受這樣的假期，爲了不被打擾，他特地把手機留在了更衣室。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張明一轉過頭看着方陵說。
“是啊。”方陵也轉過頭，“當初沒答應溫局就好了。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休息日還得看民衆和那幫人的心情。”
說話間，海邊的人羣開始騷動。
方陵聞聲坐起來，摘下墨鏡向人羣看去。
“怎麼了？”張明一見狀也坐了起來。
“你收拾好東西，我去看一下。”方陵說罷，向人羣跑去。
“喂，你小心點。”
張明一有時候覺得自己摸不透方陵，他明明平時是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卻總在發生一些事情的時候衝在最前面。以前他還需要編藉口來搪塞自己，後來他將原因直接歸結爲：作爲天機系統探員的職責。
也許自己就是喜歡他這種不願承認的正義感。
方陵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羣，看到了駭人的一幕：一具纏繞着海草的屍體，但全身的血管並沒有收縮。
方陵對身邊圍觀的羣衆說：“我是天機系統的探員，請大家都不要圍觀了，我們會處理這些事情的。”
方陵一邊疏散圍觀的人羣，一邊給田澤荇發消息讓她帶探員過來。
張明一見人羣慢慢散開，便趕忙跑了過去。
“怎麼了？”
“海里衝上來一具屍體。”方陵擋住張明一的眼睛，“你轉過去，不要再讓羣衆靠近了。”
張明一“哦”了一聲，乖乖地轉過身。
方陵靠近屍體，開始了更細緻的檢查。
不多時，田澤荇帶着幾個探員趕了過來。
“怎麼樣？”田澤荇問方陵。
“不像是溺死的。口腔裡沒有異物和粘液，而且沒有出現雞皮樣的皮膚，這些都太奇怪了。”
“先殺死然後再拋屍？”
“很有可能。但是怎麼能纏到海草的呢？他身上沒有捆綁過重物的痕跡，而且這些海草還是深海植物，這具屍體就好像是從海底升起來的。”
“如果是拋屍，這成本也太高了。而且既然都已經把屍體送到海底了，爲什麼不乾脆讓他沉在海里。”
“把屍體帶回去檢查一下吧。”方陵捏着下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具屍體。
“咳。”田澤荇用胳膊肘懟了懟方陵。
方陵轉過頭，看到了臉色不好看的張明一。
“你們先回去，我處理一下，馬上回系統。”
田澤荇憋着笑點點頭。
“對了，那架飛行器的數據和其他信息發到我電腦上。”方陵說。
張明一雙手叉腰，一臉不快地看着方陵。
“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方陵撓了撓頭。
“工作工作工作，案子案子案子。還有新的理由嗎？”
“我下次肯定陪你過一個完整的假期，好嗎？”方陵雙手合十，做出哀求的表情，“我向你保證好嗎？”
“你已經保證過很多次了。”張明一別過頭去，眼眶竟然有些泛紅，“你之前還說要補償我，帶我去那家新開的動物園，去那個我一直想去的遊樂園，還有很多。”
“我...”
“算了，你快去吧。”張明一揉了揉眼睛，擠出笑容。轉過頭對方陵說：“我相信你會兌現這些承諾。”
“謝謝。”方陵留下這句話，匆匆地跑向更衣室。
看着方陵遠去的背影，張明一突然感覺，也許有一天就要見不到他了。
天機系統
“他回來了？”溫局長揹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平靜的海面。
“他檢查完屍體就說要帶回來做詳細檢查。”
“該怎麼說，你自己提前想好，他腦子好使，撒謊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我明白。”
“不要讓他和七處對深海猜想的研究提速。”溫局長擺擺手，“去吧。”
“方陵，屍體鑑定結果出來了。”田澤荇拿着一疊報告走進方陵的辦公室。
“哦，放在桌上就好了。”
“在幹嘛？”田澤荇繞過辦公桌來到方陵旁邊。
“在看飛行器的跟蹤報告。”方陵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電腦屏幕上，“屍體那邊怎麼說的。”
“是現在陸地上被毒死的，然後在拋屍進海里。”
“嗯，那海草呢？”
“可能是故意做的痕跡，來迷惑警方吧。”
“不過挺奇怪的。”方陵轉過頭。
“哪裡奇怪。”
“既然是毒殺的，很難不被驗屍官檢測出來吧。那他們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呢？賭警方不會去查驗屍體嗎？太蠢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是從海底來的？”
“你怎麼會這麼想？”方陵聽到田澤荇的話，一臉疑惑，“我的意思是，可能是反叛軍的人乾的吧。無聊的挑釁而已。”
“倒不完全沒這個可能。”田澤荇想了想，
“上次摧毀的反叛軍基地也是建立在海上的，但是他們這麼做僅僅是爲了挑釁的話，實在是太過於招搖了。”
“派人去搜索一下淺海區域，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找到他們的話儘快摧毀就好了。”
“好。”
方陵轉過頭繼續看電腦上的資料，田澤荇仍然在旁邊站着。
“你怎麼還不走？”方陵轉過身看着田澤荇，
“有事嗎？”
田澤荇被問得一愣。
“沒事就趕緊去幹活吧。”方陵說，“我們都有事情要忙吧。”
“你真是這麼覺得的嗎？”田澤荇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
“我真的是這麼覺得的，難道我剛纔不是讓你去搜了嗎？你肯定有事要忙啊。”
“我是說，你真的覺得是叛軍乾的嗎？”
“目前是這樣的。”方陵的目光帶着些許詫異。
“好，那我走了。”
方陵看着田澤荇離開的背影，喃喃道：“怎麼這麼難啊。”
溫局長辦公室
一個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站在溫局長辦公桌前。
溫局長則如同往常一樣，站在落地窗前，揹着手看着窗外的大海。
“他真是這麼說的？”溫局長問。
“是的，他還讓田澤荇去查反叛軍的基地。”神秘人答。
“不錯，還說什麼別的了嗎？”溫局長轉過身坐到老闆椅上。
“田澤荇有點奇怪。”神秘人答。
“怎麼了。”溫局長拿起茶杯的手一頓。
“田澤荇向方陵確認了他是不是真的這樣覺得。”神秘人答。
“多此一舉。”溫局長將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我要怎麼做。”神秘人問。
“繼續跟着方陵，看看他近期會有什麼行動。”溫局長右手扶着額頭，左手擺了擺，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是。”
溫局長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以平復自己焦慮的心情。
“嘖，茶水有點涼了。”
他再次從抽屜裡拿出那部黑色的手機。
“你們在幹什麼？”溫局長的聲音中透露着些許怒氣，“他可能已經起疑心了。”
...
“我可能會把計劃提前，你們做好準備吧。”
方陵辦公室
方陵逐漸從飛行器的跟蹤記錄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架小型飛行器的航行速度在到達地球之前都是很快的，但是當到達離地面比較近的高度後，他的速度降低了很多，並且像是在尋找着什麼一樣開始平行地面飛行，在水平飛行了一段時間之後加速甩開了追蹤。
方陵看着這段記錄，嘴角微微勾起了弧度。他打開辦公室的門，確認走廊裡沒有人以後，將門反鎖好。然後他把腰間別着的手槍放在辦公桌上，徑直走向陽臺。
陽臺上，一個身着一襲暗紅色長袍的男子不知何時來到。
“你怎麼發現我的。”那男子問。
“電腦屏幕的反光。”方陵指了指早已息屏的顯示器。
“我還是不夠小心。”
“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嗎？”
“你爲什麼不驚訝呢？”男子的表情中帶着失望，好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被聰明的玩伴看穿了。
“驚訝什麼？你的飛行軌跡讓我感覺你一定是在找什麼人，我覺得是我，就這樣。”方陵攤開手聳了聳肩。
“深海猜想是真的。”
“我也知道。”方陵又是一臉平靜。
“你能不能稍微驚訝一下，給我這個不速之客一點最起碼的尊重。”男子有些懊惱，“你這樣讓我這次冒險溜出來變得毫無意義。”
“那你告訴我你是誰，你們要做什麼吧。”方陵的目光突然變得尖銳。
“我的意思是，除了深海猜想以外，你們鳳族還有什麼計劃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