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稱爲卡巴拉的蒼老大樹,生怕羅毅會忘記自己的囑託一樣,近似咆哮地不停吼着同一句話,羅毅這時完全插不上嘴,他眼看着那大樹身上的病變越發來得厲害了,隨着祂不停地咳出更多的鮮血,開始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迅速地凋零了下去。
只見大樹爲數不多的樹杈上,那些原本十分繁盛的樹葉此時都已經變得枯黃,風一吹過,便有大量的枯葉開始從天飄落,羅毅擡頭望着滿天飛舞的枯葉,竟有幾分迷亂,他彷彿看到了萬千生命正在消亡,耳邊甚至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許多哭泣哀鳴的聲音。
這讓羅毅十分不舒服,一種難以言喻的悲痛席捲上他的心頭,那是親眼見證衆生萬物死去的悲傷,而他感覺自己是那麼得無力,他哭了......
淚眼朦朧,目光穿過紛紛揚揚的枯黃樹葉,羅毅注意到此時的天空,不知在何時已經變得腥紅,並飄散着許多漆黑的烏雲;原本清澈蔚藍的海面,此時反映着天空的色調,變成了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深紅色,彷彿是被大量的鮮血浸染了一樣。
羅毅環顧了一圈,這時的天地,只能用悽慘來形容,完全沒有一絲方纔到達時候的那種安詳,羅毅甚至懷疑就是自己地出現,破壞了這裡的某種平衡,心裡面又浮現十分揪心的內疚感。
“卡巴拉......?您告訴我,我現在能爲您做些什麼......?讓我做些什麼吧......!?”
羅毅說着話,又看向面前的那棵蒼天巨樹,發現祂此時已經完全發不出聲音來了,整個樹杆上佈滿瞭如刀割一般的褶皺,祂好像瞬間變得更爲蒼老了,沾滿了鮮血的臉龐上,是痛苦扭曲的表情,連祂那原本翠綠翠綠的熒光雙眼都已變得慘白無光,大嘴也是嚇人地微張着,好似一個漆黑的無底深淵,而祂好像已經死去了......
羅毅心頭又一陣悲痛,就想上前去希望能做些挽回祂生命的舉措,但剛邁出一步,天地卻在此時又發生了劇烈地變化!
通過踩在草地上的雙腳,羅毅清楚地察覺到,地面忽然開始急遽地晃動了起來,很快那晃動的頻率令他完全無法穩住自己的重心,於是羅毅腳下用力一蹬,躍身跳起,並努力將身軀穩定在半空。
此時身後傳來巨大的浪潮聲響,羅毅慌忙回身向深紅的海面看去,只見海面因大地晃動,開始翻起百米高的驚濤駭浪,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已經變得徹底扭曲,巨大的響聲剝奪了他對這個世界一切的聽力感知!隨即遮天避地的海嘯就要將他迎頭吞沒,羅毅想躲,卻發現根本無從躲起,整片天空都被高達蒼穹的巨浪佔據!
恐懼與絕望是他此時最直接的感官,很快他只覺眼前一黑,就被巨浪徹底吞沒了下去!混亂中,他仍心繫那棵大樹,也就是卡巴拉是否會無恙,但七暈八素間,他只能胡亂隨波亂滾,胃中更是翻漿倒海,很快他便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毅奮力衝出水面,往更高的天空飛去,當他懸停在自認爲還算安全的高度的時候,他又驚訝地發現,這個世界竟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天空是灰白灰白的,正飄落着如雪花一般的巨大灰色塵埃,目光所致,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象,腳下仍是不停翻滾的驚濤駭浪,而此時的浪花漆黑如濃墨一般!
羅毅放眼四處張望,希望能尋找到那棵大樹的蹤跡,但眼前能看到的,只有漆黑的浪花和空空如也的灰白天空......但羅毅不信那大樹真就這樣被海水給淹沒了,祂不是高達蒼穹的嗎?於是只見他身上亮光一閃,便往更高的地方飛去,他甚至有想過直接飛到太空去俯瞰一下大地,看一下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
當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的時候,羅毅猛地停住了身形,只因他瞪大的眼珠正見到,宇宙太空中的星辰都在瘋狂墜落!只見漫天星辰拖着長長地尾炎,似流星一般不停從宇宙深空劃過,隨後很快便消失在宇宙的陰暗角落裡,讓原本漆黑的天空變得更加黯淡無光。
此時身後的整片大陸又是一陣劇烈晃動,又是新一輪的天崩地裂,這還不算完,羅毅根本無暇顧及腳下的世界,只因他又察覺到頭頂方向,正迎頭飄來一個巨物!
原本他以爲只是一顆亂飛的隕石砸落,正想掏出墨雲劍將那隕石擊碎,但很快他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其實應該是放棄了任何念頭!當那巨物靠得越來越近的時候,羅毅已經看清了,那飄來的哪裡是什麼隕石,那分明是一整塊大陸啊!
那是一塊與腳下世界有着同樣命運的大陸,各地都在發生着毀天滅地的災難,羅毅甚至能看到,那上面還有生靈正在四處逃竄, 但顯然一切都是徒勞的,不過都是些垂死掙扎罷了!而那塊大陸又是那樣眼熟,仰望大陸上的地勢佈局,羅毅認得它!
“這是......烈陽大陸嗎......?”羅毅的腦海中,只來得及產生這樣一個念頭,隨後眼前便是一黑,兩個世界發出驚天動地的巨大爆響聲,轟然撞擊在了一起,伴隨而來的,是難以言喻得疼痛......!
在兩片大陸發生撞擊的前一剎那,羅毅眼睛似乎有撲捉到一絲綠光,那是什麼?他無從知道,隨後便陷入了無限的黑暗當中。
冥冥間,他似乎弄清楚了,方纔自己與大樹所在的世界就是新月大陸,那個自己曾經踏足過幾分鐘的異世界,而迎頭砸下來的,則是自己所熟識的烈陽大陸,這便是卡巴拉所說的世界傾覆,兩個世界重合在一起,所有生靈一同凋零,誰都無法倖免......
很黑,很安靜,羅毅十分奇怪,自己爲什麼還會有意識存在,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難道自己只是在做夢而已?又或者說雖然身體已經消亡,但意識不會散去?不過眼下的世界是無聲的......
正當他在無邊的黑暗中胡思亂想着,眼前忽然又有一片綠油熒光,那到底是什麼?!羅毅驚叫一聲,上半身猛地自病牀上彈了起來,他雙手撐在自己腿上,低着頭驚恐地喘息着,就好像又經歷了一次虛無輪迴一樣!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令他異常難受。
伴隨而來的是劇烈得頭痛,羅毅雙手抱頭,發出痛苦的**聲,四周很昏暗,也很安靜,耳邊只有一些夜蟲鳴叫的聲音。
“我在那裡......?真是一場噩夢......頭好痛啊......!痛痛痛......”接着他又察覺到自己並不僅僅只是頭痛,幾乎身上每一個關節都像是被拆碎了一般,方纔還能舉起的雙手,此刻卻怎麼都擡不起來了,接踵而來的無力感讓他的上半身又重重地摔回到了病牀上。
“砰!”門被誰用力地撞開了,緊接着便是許多急促的呼吸聲。
“羅毅哥哥,你沒事吧?你終於醒了......嗚嗚嗚......!”羅毅不用睜開雙眼,也知道,那是小璃月的哭聲。
“主人,您怎麼樣?哪裡有不舒服嗎?”這是炎姬的聲音......
“老大?陛下!?”張浩天、林書琴、公孫雲。
羅毅無力地睜開了雙眼,腦袋是一片混沌,他猜想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十分狼狽,也許黑眼圈都有好幾層吧?真的是好累好累啊!連擡下眼皮都是那般吃力,羅毅甚至懷疑剛纔自己翻身起來的那一瞬間都只是在做夢,因爲自己現在根本做不出那麼劇烈的動作。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雙美麗,但噙滿淚花的雙眼,隨着他瞳孔不停放大,眼前的事物開始逐漸具象,那是小璃月稚嫩但又十分美麗的臉龐,隨後又有更多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羅毅的喉嚨吃力地蠕動了一下,想要發出點聲音來,卻發現自己喉間此時似被火燙過一般火辣乾澀,嘴脣也是慘白乾裂的樣子,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衆人,艱難地抿動着自己的雙脣。
“水......水!”南宮璃月慌亂地叫着跑開,很快手裡拿着一個杯子返回到羅毅的病牀前。
“羅毅哥哥來,快喝點水!”南宮璃月說着,便伸出一隻手,將羅毅的頭扶起,隨後小心地將水杯送到了羅毅嘴邊。
“咳咳咳......!”
“對不起,對不起,你慢點喝......!”
連咳了幾聲後的羅毅,看着小璃月笨手笨腳的樣子,又看她梨花帶雨且慌亂的表情,於是咧開嘴角,乾澀地笑了一下。
“好了好了,會笑就沒事了!”張浩天如釋重負的聲音從牀腳的位置傳來。
“笨蛋,老大當然是沒事了,還用你說!”林書琴又在訓斥他。
“幹嘛又罵我?”
“罵你怎麼了?”
在另一邊牀頭的公孫雲,見羅毅皺了下眉頭,於是出聲阻止這對總是在吵鬧的夫妻:“好了,你們兩個先別吵,讓陛下清靜一會。”
二人聽到,慌忙閉嘴不再言語了,再看羅毅,有一杯甘露下肚之後,已經感覺好多了,不再似方纔那樣頭昏腦脹,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
只見他又抿動了幾下嘴脣,將自己的嘴脣打溼,隨後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字來:“能再見到你們......真好......!”但那聲音比牛叫還要粗糙,羅毅自己也是嚇了一跳。
“我們一直都在您身邊,永遠都會在......!”炎姬從南宮璃月的身後湊近羅毅,溫柔地說道。
羅毅看着她嬌媚但有些虛弱的臉龐,會心一笑,這時他聳動了兩下鼻子,卻忽然聞到了一陣十分奇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