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天門大殿。
如果說,辰離宗給人一種世外桃源、農耕悠然的感覺,那麼醜元宗應該是讓人有種山青水秀、柳暗花明的味道,而眼前這個未天門,則完全風格迥異。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裡更像是丁勤去過的玄天帝國皇宮。
整齊的建築羣,明顯的層次感,威嚴的衛隊,無一不帶有一種上階統治的特徵。
而這大殿,設計之精美,做工之精良,同樣是具有皇宮的標準。
在大殿之內,人們分居兩側,上位是一個老人,頭髮皆白,面容威嚴。
在他正下面,擺了一張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個人。
一身紅袍,五十多歲的年齡,眉毛鬍子都白了,但是頭髮卻恰恰烏黑如漆,一如既往地怪異。
他的臉色慘白,很有大病初癒那種虛弱感。而這樣的臉,沒有什麼表情,讓人覺得冰冷又嚴肅。
他就是未天門護法常林。
他是剛剛被人擡過來的。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坐在這椅子上。
面對上面的宗主,常林並沒有起身,只是拱了拱手,“見過宗主。”
宗主的臉上也現出些關切之色,“常護法此前身受重傷,現在看來,似乎已無大礙,實則我宗門之幸。”
常林苦笑了笑,“這次算是我命大,揀回一條命。而且,這其中,也少不了宗主和宗門各位,傾全宗之力,爲我治療。雖然現在我能夠起牀,但是,身子實在虛弱,無法走路,更是無法向宗主以禮相見,還望莫怪。”
宗主擺了擺手,“哪裡哪裡。護法不必多禮。若是護法身體尚未恢復,再多養些時日便是,也不急這麼早就來見我。”
常林道,“宗主,我確實有靜心休養之意,但是事關重大,即使我準備閉關療傷,也要先向宗主稟明事情的原委,好讓宗門早有準備。”
他這樣一說,不單宗主,在場的其他人也是面色微微一變。如果常林是說讓宗門幫他報仇,人們可能還好理解,也不會怎麼在乎。但是,說讓宗門早有準備,明顯事情超出了個人恩怨的範疇。
宗主立即迴應道,“護法回來時,身體極度虛弱,具體是緣何受傷,我也未曾問及。到底是何事,如此重要,又是何人,能將護法傷成這樣?”
常林道,“實不相瞞,屬下是被七星繞月所傷。”
“七星繞月?”宗主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直接站了起來,走到常林身前,“你是說,子云宗的七星繞月?”
常林點了點頭,“沒錯,七星繞月。發動之時,天空如墨,明月高懸,七星相聚。七星依次下行,是爲陰陽金木水火土,七星攻擊之後,受攻者必被縛於原地,明月再至,一擊決勝。我便是被這七星繞月所傷。若是修爲再低一點,怕是連性命都沒有了。”
宗主的面色極爲難看,“七星繞月是子云宗宗主的獨傳功法。但是,子云宗已經覆滅四五百年了,資料記載,當時子云宗宗主在大戰中發動七星繞月後,與申壽宗上一任宗主同歸於盡。後來,申壽宗也多次對子云宗餘孽進行掃蕩,怎麼會還有人能習得此法?”
常林道,“但是事實是,確實還有人會這一個功法。而且,這個人,殺了午陽門的鄔家弟子,在一處叫清明谷的地方,使用鬼胭脂迷倒午陽門和我門弟子後救出數人,同時也知道我們的身份。本來,我以爲他是其他宗門的後輩,直到我準備殺他時,他用出了七星繞月。”
宗主滿心懷疑,“那,他現在多大年齡?”
常林道,“似乎,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年齡。”
宗主更是不解,“二十歲左右?二十歲左右就能習得七星繞月?”
常林苦笑道,“年齡不是關鍵,關鍵是修爲。他在二十歲左右,修爲卻已經到達二階九層。他在修習御水三篇,已經初有小成。他還修習了補天盾,這也是上階功法。從與我交手時的表現看,可能距三階只有一步之遙。並且,這個人戰鬥經驗明顯很是豐富,與普通人不可一併看待。”
“二十歲左右,將要跨入三階?這怎麼可能?”宗主也覺得此事不合常理,“要怎麼培養,才能培養出這樣的人來?”
常林道,“不合常理的情況多了。比如,他死活不說自己真正的宗門來歷,只說來自玄靈大陸。當我準備殺他時,他才用出了七星繞月。關鍵是,在這個時候,我已經將其經脈進行了破壞。很明顯,他在隱瞞自己的身份,但是他也不想死。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子,將我傷成這樣。”
“另外,”常林又加了一句,“他極可能,還帶走了醜元宗的傳承。”
一說到醜元宗的傳承,未天門宗主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開始來回踱着步,“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確實,種種跡象表明他不一般,可是,他又是怎麼傳承的子云宗功法?”
常林道,“這些天來,我也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後來,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
宗主面現期待之色,“是誰?”
常林道,“子云宗當年最後一任宗主的三公子。”
宗主想了想,“你是說,記載之中,被子云宗逐出宗門的那個年輕公子?”
“對。”常林點了點頭,“就是那個三公子。相傳,三公子生性頑劣,在十八歲時,因爲違背父意,非要娶一名女子爲妻,觸動了子云宗宗主權威,而被逐出子云宗,從此泯於世人,再無蹤跡。後來我纔想,本來,這段記載之中,就有疑點。”
宗主聽到這裡也是點了點頭,“嗯,你說的有道理。婚配之事,並非原則性問題,即使責罰,也不該到逐出子云宗的程度。如此看來,莫非子云宗那時就布了很大一個局,來下一盤大棋。”
常林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很可能,當時的子云宗,敏銳地嗅到了申壽宗的敵意,所以便讓這個三公子傳承了最高級的功法,並藉口將其逐出,保存了一個東山再起的種子。而實際上,這個三公子被逐出子云宗的時間,恰恰就是在申壽宗滅子云宗前十年左右。十年之間,這個三公子再也沒有回過子云宗,加上那時候,他年齡尚小,修爲也低,到底去了哪裡,並沒有引起關注。”
宗主不停地點頭,“護法分析得確實有道理。如此看來,當初三公子走後,並沒有縱情聲色,而是時刻準備厚積薄發,隱居於某處,查形觀勢,以求捲土重來。”
“他應該隱居於玄靈大陸。”常林若有所思地道,“那個人,口口聲聲說是來自於玄靈大陸,可能是真的。確實,若是他最後不用出七星繞月,也無法證明他是子云宗後人。畢竟,御水三篇和補天盾,雖然爲高階功法,卻並沒有什麼修習限制,只要研究得法,也能練成。”
宗主想了想道,“可是,他爲什麼又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醜元島?”
常林道,“他出現之後,一直在找醜元宗。同一時間裡,醜元宗一個隱匿起來的人,也出現了。我們以前一直認爲,醜元宗的傳承,可能就是在那個隱匿者的身上。但是,我現在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個人帶走了傳承。他可能就是爲了傳承而來。”
宗主道,“若真是他拿走了醜元宗的傳承,這個人就不得不追了。再加上,他是子云宗的後人,已經超出我們的處理範圍,必須上報申壽宗纔對。只是當時,他將你重傷,後續他的行蹤,現在同樣也難確定。”
常林道,“此事確實該報。萬一申壽宗先於我們知道這一件事,怕是又要責問我們。當時,他用出七星繞月,雖然僅一個區域中可見七星繞月之景,但是其他地方,天空也都會烏雲密佈。若真有人留意,再加推斷,也不排除聯想到些什麼。所以,報告一事,不宜再誤了。”
他停了一下,“何況,申壽宗之心,近人皆知。我們在他手下,具體的走向如何,也難預料。天玄鎖將解未解,我們還有價值。一旦天玄鎖破解,申壽宗只可能壯大自己的實力,而不會帶上我們。到時候,我們如同棄子,命運堪憂。”
“再加上,子云宗現在到底暗中發展到了一個什麼程度,我們也不知道。我是這數百年來,第一個再見七星繞月的人。若是子云宗足夠強大,派人來我們宗門問罪,甚至來個滅宗封口,也並非不可能。到時候,遠水不解近渴,午陽門根本支援不了我們。所以,我才向宗主請示,宗門要早做防備。”
他說的很客觀,同時也很懇切。宗主聽着連連點頭,明顯心中很是贊同。待常林說完之後,宗主轉向其他人,“你們還有什麼意見?”
衆人皆言由宗主下令。
宗主回到主位,道,“傳我令下去。第一,向申壽宗報告此事。第二,派出專人,打探此人去向。若有發現,不可輕舉妄動,立即回報。第三,從現在開始,宗門戒嚴,加強偵察護衛,隨時準備來犯之敵!”
說完之後,他又轉向常林,“常護法此次負傷,還要再好好調養些時日,以防留下隱疾。”
常林深吸了口氣,“宗主放心,我定會好好休養。就算爲了報這次的仇,我也要活到能親手殺了這小子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