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刑戒院中逃離,絕對是重罪。務農氏顯然應該知道這一點。但是,他還能這樣建議自己的弟子,顯然不逃走的話,可能比逃走的後果更嚴重。
務農氏拍了拍丁勤的肩膀,“你放心,我會疏通刑戒院,若真有大事,給你和何嫣的房門留下鑰匙。不過你要記住,如果無法判斷是否已經到了緊急時刻,千萬不要擅自從這裡逃出。”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說不定,這也是我們師徒最後一次相見了。我希望,我的萬物生長法訣,能夠延續下去。”
“怎麼會是最後一次相見!”丁勤被務農氏的說法直接震動了。很快,他對事情的嚴重性又上升了一層認識。
務農氏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吧。另外,何嫣是個好姑娘,如果你們能出去,好好對她。還有,你父親極可能在刑戒院的大牢,如果有可能,到時候去那裡找找。”
說完,務農氏直接轉身就走。
快到門口時,丁勤喊道,“師父。”
務農氏身子微微一顫,停在那裡。
丁勤不知道爲何自己感動得快要流淚了,發自內心地道,“師父。不管發生什麼,到幹什麼時候,我都會記住,你是我的師父。”
務農氏長嘆了一口氣。良久,他說道,“我的名字,叫柳唐。如果你出去了,可以到南海灣柳家去看看。”
說完,他沒再作任何停留,徑直而去。
丁勤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麼人一般。他默唸了一句,“南海灣柳家,柳唐。”
務農氏走後不久,外面突然傳來了轟轟的爆炸之聲。地面出現了劇烈的晃動,桌子上的一些物件在幾次劇烈的搖晃之中直接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與此同時,辰離宗響起了極爲刺耳的警報聲。刑戒院外出現了片刻的混亂,之後從門上的觀察孔,兩把鑰匙直接丟入了房間之內。
丁勤揀起鑰匙,卻沒有見到外面是什麼人。
爆炸聲開始變得更爲密集,似乎是發生了激烈的戰鬥。丁勤沒有再猶豫,拿起鑰匙開了門,然後用另外一把打開隔壁何嫣的門。
何嫣滿臉的不解,“什麼情況?發生什麼了?”
丁勤沒有過多解釋,“沒時間說了。快出來,我們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在這種危難時刻有熟人相救都會產生感動,何嫣竟然眼中有淚光閃動。
隨丁勤走了幾步,何嫣問道,“現在去哪兒?”
丁勤沒回頭,“刑戒院大牢。”
“等一下。”何嫣突然站住了,轉身就往回走。
丁勤不解,“去幹什麼?現在形勢緊急,可能來不及了!”
何嫣道,“我要爲五毒島做一件事。”
說着,他走到任千秋的牢門前,打開了牢門處的觀察窗。
任千秋聽見有人來,馬上看向這邊。外邊接連的爆炸,自然也讓他深感焦慮。
可是,當他看到來者是何嫣時,表情刷地變了。
沒等他說話,何嫣道,“任千秋,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想殺我和丁勤,但我們還活着,這我可以不究。但是,你殺我父親,還有五毒島的其他人,罪不可赦。”
任千秋還在試圖挽回,“你聽我說,你聽我說!事出有因,你放我出去,我會補償你!”
何嫣冷冷一笑,“這麼說,你是承認了?只要承認就好。”
說完,她的手在腰間一抹,從靈納石腰帶中取出一個小瓶,揭開瓶蓋之後,放到觀察口,向裡面一吹。
一團白色的霧氣從瓶中升騰而起,吹入屋內。
很快,何嫣收起了小瓶,對任千秋道,“此毒名爲七情六慾銷魂煙,開始的一段時間,你會不停地回憶此生的快樂時光,飄飄欲仙。但是,所謂樂極生悲,隨着時間延長,你將被自己做過壞事的回憶所折磨。”
她停了一下,“所有你殺過的人,在你的頭腦之中,將會復活,對你譴責咒罵,讓你無從逃避。最終,你將在精神崩潰之中死去。而且,”
何嫣說着轉過了身,邊走邊道,“此毒無解。”
身後的屋子裡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不要,不要啊……”
但是很快,這叫喊變成了銷魂之音,“哦,噢,嗯哈哈哈哈……”
見何嫣解決了任千秋,丁勤也突然覺得心中出了一口惡氣。等何嫣過來,他開口道,“幹得好。我們現在就去刑戒院大牢。”
剛走出幾步,轟一聲劇響,震得兩人差點摔倒。丁勤知道時間可能不多了,運起靈力飛奔。
刑戒院大牢,與他們的房子相距不遠。大牢建在地下,有一個地面的入口,平時應該有至少四個人守衛,但是現在卻是一個都沒有。
從入口進去,先是一段向下的臺階通道,收拾得乾乾淨淨,牆面上點着火把。走了約有百米,便進入了標準的牢房區域。
牢房建築得很是規整,不過其中卻沒有什麼人。第一層牢房之中只有兩個人,見丁勤和何嫣進去,理也不理。第二層有三個人,有一個發現有人來,瘋狂地叫着冤枉。
而第三層,與前兩層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前兩層是精心規劃過的,第三層則是依自然條件而建的。
通過進入第三層的門,裡面與一個山洞無異。地面和四壁都是突起未經修整的石塊,在一些能夠容下人的地方,用特製的欄杆圍成了牢房。
洞內不停地向下滴着水,但地面卻沒有什麼殘留。在外面劇烈的爆炸震動下,像是這裡隨時都會塌下來一般。
前面的十來個牢房都是空的。一直走到盡頭處封着的牢房之內,丁勤看見有一個頭發蓬亂的人背對這邊。
他身上的衣服顯然已經極爲破舊,不少地方磨出了洞,與地面相接的地方都掛着泥垢。
他對外界的反應非常遲鈍,丁勤和何嫣兩個人走到這裡,他如渾然未覺一般,根本就沒有回看一眼。
在他所在的牢房,四壁上寫滿了字。這些字顏色各異,可能是用不同的材料寫上去的。
但是,這些字的字體,讓丁勤一看,不禁熱淚盈眶。
這字體,他太熟悉了。從識字開始,他就看見這些字體。
這是父親所寫的字體!
丁勤上前,雙手扶住欄杆,“你,你是丁守義?”
那人身子一顫。
他慢慢轉過頭,是一張滄桑而又略顯衰老的臉。
他的鬍子也很長,都已經垂到胸部了。
但是,他的表情依然慈祥,目光依然溫和。
他就是父親!
丁勤再也忍不住淚水,任它們在臉上淌下,“爹!爹!我是勤兒啊!”
丁守義的身子又是一顫。他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麼,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般。過了一會兒,他才猛然站起,跑到欄杆邊上,與丁勤隔欄相對,“勤兒!你真是勤兒!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這裡危險,你快離開!”
丁勤緊緊地抓着父親的手,“爹,我是來救你的。你放心,我們馬上就離開這裡,回家!”
一說到家,丁守義眼中閃過一絲淒涼。他卻突然搖了搖頭,“你先走吧。你的修爲救不了我。”
丁勤也不解釋,“爹,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說罷,他從腰間抽出銀月,正準備向欄杆上切去,卻聽後面“轟”地一聲劇響,洞壁有些石塊紛紛下落。
從洞口一端,有聲音傳了過來,“逐個牢房給我搜,只要有活人,一律殺無赦。”
丁勤皺了皺眉頭。
他知道,現在如果硬性破壞法訣,反面更容易被發現。
那邊是整個地牢唯一的出口,即使將父親從牢房中救出,想要出去也不容易。
因爲來者顯然不是一個人。
而且,他們都是務農氏口中的高手,修爲必然會在靈力三階以上。即使不全如此,有一個靈力三階以上的,硬拼的話,丁勤沒有半分的獲勝機會,足以將他們三個困在這裡。
丁勤心亂如麻。好不容易找到了父親,總不能從一個坑跳到另一個坑吧。
除非……用毒?
用毒把那些人都放倒,然後他們再安全逃出?
他轉向何嫣,剛剛說了“何嫣”兩個字,卻見何嫣搖了搖頭。
她輕聲道,“距離太短,時間太短,來不及的。即使用毒,他們也會發現我們,一旦發出信號,會更麻煩。”
丁勤的眉頭已經皺到了一起。這樣下去,很快他們將會被發現。
恰在此時,外面發生了一陣劇烈的爆炸。石洞內更爲明顯地晃動,石壁上的石頭劈里啪拉地落下。
“有了!”丁勤靈光一閃,抽出銀月,同時運起離水刃和萬物生長,轟一聲擊在石洞頂部。
本來就不太嚴密的石洞經這樣一擊,直接崩塌下來,將來路牢牢堵死,在裡面只剩下極小的一塊空間。
而這一擊,與剛剛外面的爆炸幾乎融爲一體,基本難以察覺是人故意爲之。
同時,萬物生長對於靈力波動的控制發揮得恰到好處,靈力波動侷限於很小的範圍之內,也沒有外傳。
丁守義臉上先是詫異,繼而變成了驚喜。丁勤的進步,讓他激動得手在微微發抖。
過了不久,外面隱約傳來了腳步聲。“這裡塌了。頭說了,要不留一人。爲了保險起見,我們應該看看能不能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