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昇,天厲國耒陽城,四方客棧。
覃樾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回到客棧,剛進院子,身子一晃,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小姐!不好了!”南宮晚的丫鬟聲音急切地叫醒了她。
南宮晚睜開眼睛,神色不悅地說:“怎麼了?”
“覃公子受了重傷,暈倒了!”南宮晚的丫鬟說。
南宮晚神色一變,匆忙下了牀,往外跑去。
“太陽已經出來了,小姐不能就這樣出去啊!”南宮晚的丫鬟伸手要去拉南宮晚。
南宮晚的手已經放在門上了,聽到丫鬟的話,她腳步一頓,在那個丫鬟還沒拉住她的時候,收回了自己的手,後退了兩步。
丫鬟垂眸,掩去眼底的一絲異樣,南宮晚愛慕覃樾,但她似乎更愛她自己……
不久之後,南宮晚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起身去了隔壁,見到了覃樾。
覃樾臉色蒼白雙眸緊閉躺在牀上,一個老者正在給他處理傷口。
“樾哥哥怎麼樣了?”南宮晚看着老者問。
“差一點就沒命了。”老者皺眉說,“傷口只偏了心臟一點點,失血過多。”
南宮晚蹙眉:“昨夜樾哥哥去了哪裡?”
房間裡出現了兩個黑衣老者,其中一個恭聲說:“小姐,昨夜覃公子去了蕭王府,蕭王府守衛森嚴,爲了避免打草驚蛇,屬下沒有跟進去,覃公子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受傷了。”
南宮晚眼神微寒:“我知道了,樾哥哥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今夜應該可以甦醒。”給覃樾醫治的老者說。
南宮晚在牀邊坐了下來,看着覃樾沒有血色的臉,目光微閃,聲音輕柔:“我聽說,樾哥哥剛到耒陽城,就去找那位蕭王妃了?還當衆擄走了蕭王的兒子,引蕭王妃一個人去了城外,最後他們先後從城外回來的?”
“是,小姐。”一個老者垂頭說,“屬下看到覃公子和蕭王妃在城外樹林之中交談,並未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
“那個蕭王妃,長得很美……”南宮晚聲音幽幽地說。
是夜,南宮晚守在覃樾牀前,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晚兒。”
“娘!”南宮晚猛然瞪大眼睛,轉頭就看到南宮儷站在她身旁。
南宮晚撲進了南宮儷懷裡,抱着南宮儷說:“娘,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我不放心,一直跟着你們,路上有點事耽擱了幾天。”南宮儷輕輕拍了拍南宮晚的後背說,“我給覃樾傳了信,說今夜就能到,他沒有告訴你嗎?”
南宮晚垂眸掩去眼底的黯然,看了一眼躺在牀上沒有醒來的覃樾說:“樾哥哥什麼都不跟我說,昨天半夜他去蕭王府,受了很重的傷。”
南宮儷放開南宮晚,皺眉看着覃樾,走過去給覃樾把了脈,面色微沉:“他去蕭王府做什麼?”
“不知道……”南宮晚微微搖頭,過了片刻,再次開口說,“女兒懷疑,樾哥哥或許是看上那位蕭王妃了。”
南宮儷擰眉:“這怎麼可能?”
“爲何不可能?”南宮晚神色黯然地說,“樾哥哥醫術和毒術都那麼厲害,在繁星城名醫大會上面卻和蕭王妃打了個平手,還故意不拿蕭王妃想要的寶刀,我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這次樾哥哥一進耒陽城,就把我扔下,去找了那位蕭王妃。在我面前,他們刻意裝得很陌生,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但這更像是在遮掩什麼,因爲他們明明早就認識!”
南宮晚話音剛落,覃樾睫毛微顫,醒了過來。
“樾哥哥!”南宮晚神色一喜,往前走了兩步,轉而又垂頭退了回去,一副很傷心委屈的樣子。
南宮晚的樣子南宮儷都看在眼中,她轉頭看着覃樾冷聲問:“你昨夜去蕭王府做什麼?”
“沒什麼。”覃樾微微垂眸,聲音虛弱地說。
“覃樾,回答爲師的問題!你昨夜去蕭王府,究竟想要做什麼?”南宮儷目光變得冷厲了起來。
覃樾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說:“睡不着,去看看。”
南宮晚眼神一黯,南宮儷面色冷然地看着覃樾:“大半夜睡不着,去蕭王府看看?看什麼?看那位把蕭星寒迷得神魂顛倒的蕭王妃嗎?”
覃樾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南宮儷目光幽深地看着覃樾:“覃樾,那個女人已經成親了,你即便真喜歡她,以你的性格,也不會做出什麼越矩之事!”
“所以,我只是想偷偷去看一眼。”覃樾聲音低沉地說。
南宮晚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哭着跑了出去。
南宮儷冷眼看着覃樾:“你喜歡蕭王妃什麼?容貌?才華?”
“不知道。”覃樾微微搖頭,“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
“覃樾!晚兒對你的心,你是看不到嗎?”南宮儷冷聲說。
假如覃樾說他被穆妍的美色所迷,南宮儷不會相信,假如覃樾說他被穆妍的才華折服,南宮儷也不會相信。可覃樾說不出是因爲什麼,只說想要接近穆妍,南宮儷已經信了八分。
南宮儷很生氣,主要原因是覃樾是她相中的女婿,是南宮晚的心上人,覃樾一直對南宮晚不冷不熱的,一旦覃樾有了心上人,他和南宮晚,就沒戲了。
“師尊,師妹只是從小到大接觸過的人太少,適齡的男人又只有我一個,所以自以爲喜歡我。”覃樾撐着坐了起來,看着南宮儷神色認真地說,“等師妹的病治好了,能夠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外面,見到的人多了,或許就懶得理會我了。”
南宮儷微微皺眉,覃樾雖然是想要撇清和南宮晚的關係,但他說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
雖然南宮儷認爲覃樾很優秀,是神醫門年輕弟子之中最出色的,但覃樾的性格有些怪,對南宮晚一直都很冷淡,並且覃樾心機太深,爲人太聰明,南宮儷想要成全自己女兒的同時,也擔心南宮晚在覃樾面前太過弱勢,有可能會被覃樾利用甚至是傷害。
這會兒南宮儷在想,一定有更適合南宮晚的優秀男子,只是南宮晚現在接觸的人太少而已,所以纔會迷戀覃樾。覃樾既然另有所愛,硬要把他們湊到一起,並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裡,南宮儷的臉色依舊沒有好多少,她不再提南宮晚,而是看着覃樾冷聲問:“你還準備把蕭王妃從蕭星寒身邊搶走不成?”
覃樾搖頭,脣角微微有些苦澀:“我不會做那樣的事,我已經來遲了,只能認了。”
“你的傷,是蕭星寒打的?”南宮儷看着覃樾問。
覃樾微微點頭:“嗯,昨夜被他發現了。”
“看你那點出息!”南宮儷冷哼了一聲,“以後不要再這麼衝動!”
“是。”覃樾點頭。
“晚兒的病如何了?”南宮儷看着覃樾問。昨夜在覃樾尚未給南宮儷傳信的時候,就收到了南宮儷的傳信,得知南宮儷今夜便會到耒陽城,覃樾就沒有再給南宮儷傳信,所以南宮儷現在還不知道南宮晚來到耒陽城之後是什麼情況。
“蕭王妃有辦法爲師妹醫治。”覃樾看着南宮儷說。
南宮儷眼底閃過一絲喜色:“看來,那個蕭王妃倒真的有點本事。”
“不過,蕭王夫婦提了一個條件。”覃樾看着南宮儷說,“他們想要蠱術秘籍。”
南宮儷面色一沉:“你告訴他們你是神醫門的人了?”
覃樾搖頭:“我沒說,但他們應該早就猜到了。”
“蠱術秘籍是神醫門的秘寶,不能外傳。”南宮儷緩緩地說。
“我這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並且我已經和蕭王鬧得很不愉快,師妹的事情,師尊定奪就好。”覃樾看着南宮儷說。
“怎麼?這麼快就撒手不管了?”南宮儷目光幽深地看着覃樾問。
覃樾苦笑:“弟子想管,有心無力。”
“蕭星寒昨夜爲何會留你一命?”南宮儷突然轉移了話題。
“或許是因爲弟子在繁星城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救過蕭王妃身邊的一個隨從。”覃樾微微垂眸說。
“既然如此,接下來晚兒的事情,還是你去和那對夫妻談!”南宮儷眼底閃過一道幽光,“這次蕭星寒能放你一馬,接下來只要你不再招惹蕭王妃,想必他們不會爲難你,你說呢?”
“可我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萬一蕭星寒再對我出手的話,我必死無疑。”覃樾皺眉。
“無妨,師尊會讓你三天之內好起來的。”南宮儷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從她隨身帶的荷包裡面,拿出了一個藥瓶,從裡面倒了一顆暗紅色的藥丸出來,遞給了覃樾,“把這個吃掉。”
藥丸只有綠豆粒大小,透着一股誘人的異香。覃樾有些好奇地接過去,放在鼻下聞了聞,問了南宮儷一句:“師尊,這是什麼藥物?”
“不要問那麼多。”南宮儷站了起來,“吃掉它,好好休息,想想怎麼讓蕭王妃答應爲晚兒醫治,但蠱術秘籍不能給他們,爲師相信以你的聰明,會想到辦法的。”
覃樾眉頭皺了起來,南宮儷轉身大步離開了。
看着房門再次關上,房間裡就剩了他自己,覃樾眼底閃過一道幽光,又聞了一下手中的藥丸,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微不可聞地說了一句:“天元丹,終於到手了。”
覃樾並沒有吃掉那顆藥丸,而是收了起來。至於南宮晚聽說他看上蕭王妃,會不會傷心欲絕,完全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
天元丹,是百年前神醫門最負盛名的一種奇藥,藥方只有歷任神醫門門主纔會有。而這天元丹,和神兵門的神兵利器一樣,是會讓天下高手都趨之如騖的東西,療傷聖藥。就像覃樾現在所受的這麼重的傷,服下一顆天元丹,三天之後,便會徹底痊癒,相當逆天的存在。
覃樾故意讓蕭星寒傷他這麼重,就是因爲他一直想要得到天元丹的藥方,可惜這種寶物是不能主動開口問南宮儷要的,所以,他只能選擇讓自己付出“血的代價”,讓南宮儷在這個時候主動拿出來給他。有了一顆天元丹,他會想辦法研究出藥方的。
而覃樾很清楚南宮儷的性格,從三年前開始,神兵門在外面的很多隱秘的事情,南宮儷就都交給覃樾這個大弟子去處理,而南宮儷自己,非常享受那種在幕後操縱的感覺。
這次也不會是例外。
過去那麼多年南宮儷都沒想過要求聲名遠揚的蕭星寒爲南宮晚醫治,主要是因爲她身爲神醫門之主的驕傲和自負,讓她根本想不到去求神醫門之外別的醫者這種可能。
這次還是南宮晚自己提起,南宮儷看着她唯一的女兒已經及笄,還是隻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心中也着急了,所以纔會讓覃樾帶着南宮晚出來求醫。而南宮儷自己,就算來了耒陽城,也絕無可能直接求到蕭星寒和穆妍面前,即便是談交易,對她來說蕭星寒和穆妍也不夠資格直接和她談。
至於南宮儷要求覃樾在不交出蠱術秘籍的情況下,想出辦法讓穆妍出手爲南宮晚醫治,覃樾一點都不意外。類似的事情南宮儷做過很多了,事實上南宮儷已經很習慣把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交給覃樾去處理,不問過程,不從旁協助,只命令覃樾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
隔壁房間裡,南宮儷正在安慰南宮晚,說一切都等南宮晚的病治好了再說。
蕭王府。
一夜未眠,清早看着身受重傷的覃樾離開,蕭星寒很快就進宮去上朝了,而穆妍這天親自騎馬送了拓跋嚴去蘇府。
穆妍和蘇徵聊了幾句,把拓跋嚴放下之後,就去找蕭心悅了。
“嫂嫂,你來啦!”蕭心悅看到穆妍過來,很開心地拉住了穆妍的手。
雖然說蕭心悅懷了身孕之後胃口好了不少,蘇霽也希望把她養胖一點,可穆妍看着,蕭心悅身上除了孕肚之外,一點都沒胖,還是那麼苗條,看起來更多了幾分溫婉,美麗動人。
“在做什麼?”穆妍拿起了蕭心悅剛剛放下的一個東西,是一件很可愛的小衣服,柔軟的料子,鮮豔的顏色,穆妍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心兒的女紅真好。”
“嫂嫂,這是我給哥哥做的。”蕭心悅拿出一個墨綠色的荷包,給了穆妍,荷包上面繡了暗色的星星紋樣。
穆妍故作不開心地說:“沒有我的啊。”
“我要給嫂嫂做一條裙子,還沒有做好呢,等做好再給嫂嫂看。”蕭心悅笑嘻嘻地說。
“心兒,你應該好好休息,我表哥不在的時候,你做一點女紅打發時間是可以的,但是不用給我們做,累着你的話,我表哥會跟我絕交的。”穆妍看着蕭心悅脣角微勾。
蕭心悅吐了吐小舌頭:“蘇丞相大人昨天訓我了,好可怕的。”
因爲蘇徵喜歡蕭心悅給他做的鞋,蕭心悅前幾天就又做了一雙,不小心扎到了手指,流了一點點血,結果昨天被蘇徵語重心長地勸了半天,說讓她一定要好好休息,然後晚上回了房間,蘇霽拉着她好一頓訓。
“你打他。”穆妍笑了。
“我打了。”蕭心悅笑容燦爛地說,“嫂嫂,你們都放心吧,我不累的,我喜歡做女紅。”
“我看你是不能出門所以在打發時間。”穆妍一眼就看透了蕭心悅的心思。蘇霽那麼緊張蕭心悅,蕭心悅懷孕之後十天半月都沒能出門一次,就連寧如煙和蕭源啓都不讓蕭心悅回孃家,他們隔天就過來蘇府陪蕭心悅。
“也沒有啦。”蕭心悅笑着搖頭。其實她現在很幸福,大家對她都很好,只是蘇霽不在的時候她就會有一點無聊,因爲蘇綺也出門了,而丫鬟看着她,多走幾步路都不行。
“走吧,今天我陪你出去玩。”穆妍收起蕭心悅給蕭星寒做的荷包,把蕭心悅拉了起來。
“真的嗎?”蕭心悅眼睛亮晶晶的。
“當然是真的。”穆妍從旁邊衣櫃裡取了一件薄披風,給蕭心悅披上,然後伸手攬住蕭心悅的肩膀,出門去了。
穆妍先帶着蕭心悅去酒樓吃了點東西,然後就一起去遊湖了。等她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晌了,穆妍把蕭心悅送回蘇府,交給了蘇霽,自己騎馬離開,回到蕭王府,進門的時候一低頭,發現少了什麼東西。
穆妍微微蹙眉,蕭心悅給蕭星寒做的那個荷包不見了,原本掛在她身上,準備回來交給蕭星寒的。
穆妍調轉馬頭,又沿着回來的路找了過去,一路找到了蘇府門口,也沒有發現荷包的影子。
穆妍在蘇家各處找了找,也沒有找到,正好時間差不多了,穆妍就把拓跋嚴接走,一起回去了。
“娘,你在看什麼?”拓跋嚴發現穆妍今天騎馬往前走的速度慢了很多,一直在四處看地上。
“丟了點東西。”穆妍說。荷包丟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但這是蕭心悅親手給蕭星寒做的,穆妍想着能找回來就最好了。
最終還是沒找到,穆妍只能暫時放棄了。回去告訴蕭星寒,蕭星寒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穆妍在沐浴的時候,蕭星寒自己又出門去找了一圈,依然沒有。
夜深了,蕭星寒拉着穆妍剛在牀上躺下,正準備一親芳澤的時候,穆妍突然一把推開蕭星寒坐了起來,神色一喜說:“我想到了!”
蕭星寒又把穆妍壓了回去:“明天再說。”
“那種藥我知道該怎麼……”穆妍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星寒以吻封緘。
一大清早,穆妍還在睡,蕭星寒出門去上朝,發現劍龍衛之一週正等在門外。
“參見王爺!”周正單膝跪地,恭敬地行禮。
“什麼事?”蕭星寒看着周正問。周正是被穆妍派去監視覃樾和南宮晚的兩個劍龍衛之一。
“昨夜神醫門門主來了耒陽城,覃公子讓屬下把這個交給王爺和王妃。”周正拿出了一塊帕子,帕子裡面包了一顆暗紅色的藥丸,只有綠豆粒大小。
蕭星寒接過來,藥丸散發出的異香讓他眼眸微微閃了閃,就聽到周正說:“覃公子說,這是神醫門的秘寶天元丹,借給王爺和王妃看一眼,今天之內請務必還給他。”
臥牀養病的覃樾昨夜找機會把天元丹給了周正,因爲他早就發現有人暗中盯着他,並且猜到了是蕭王府的人。周正所說的,就是覃樾的原話。
蕭星寒聽說過天元丹這種東西,他轉身,穆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把天元丹拿了過去,看着蕭星寒說:“你先去上朝,我來處理。”
蕭星寒很快離開了,穆妍拿着那顆天元丹回了書房。覃樾想要做什麼,其實不需要明說,蕭星寒和穆妍都知道。
覃樾故意受傷,才得了這顆天元丹,而覃樾暗中讓周正把天元丹交給蕭星寒和穆妍,目的只有一個,好東西是拿來分享的。
覃樾說讓今天之內把天元丹還回去,因爲他必須吃掉一顆天元丹療傷,否則會引起神醫門門主的懷疑,而他療傷期間應該沒有機會也沒有條件去研究這天元丹的配方,所以他選擇了給蕭星寒和穆妍。
大半天過去,穆妍中間連飯都沒吃,蕭星寒也一直沒有回來,最終她看着面前的一堆粉末,以及一張很潦草的藥方,脣角微勾,天元丹的配方,她有了。
製作天元丹其中一味藥材,極其罕見,一般的醫者根本識別不了。穆妍也是研究了半天才確定,中間還去蕭家藏藥庫走了一趟,因爲那種藥材在蕭家的藏藥庫裡面就有,就是藏藥庫入口那株名爲“修羅”的毒花之葉。
晴雪和凌霜來了好幾次,看到書房緊閉的房門,只能默默地把飯菜和茶水端走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穆妍看着面前三顆綠豆粒大小的暗紅藥丸,脣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起身出門,叫來了一直在等候的周正。
“把這個交給覃樾。”穆妍給周正的,有一個小藥瓶,其中裝着一顆穆妍自己做出來的天元丹,此外,還有一張折起來的紙,紙上面是天元丹的配方。
“是,夫人。”周正神色恭敬地接了過去。
“記得,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發現了。”穆妍看着周正說。
“覃公子和屬下約好了,今夜在他去茅廁的時候接頭。”周正對穆妍說。
穆妍嘴角微抽:“是個好辦法。”在茅廁接頭,也是沒誰了,不過相對來說,安全係數比較高。
周正走了之後,蕭星寒依舊沒有從宮裡出來,穆妍這才感覺到飢腸轆轆。晴雪和凌霜送了飯菜過來,穆妍一個人吃完,突然想起昨夜睡覺之前,她想出瞭如何改良蕭星寒當年爲吸血鬼病患者做出來的塗抹的藥物。
於是,穆妍一個人再次投入了熱情專注的研究。
入夜時分,蕭星寒在蕭王府門口下馬,大步走了進去。他之所以在宮裡待了一天,是厲嘯天有任務要交給他去做。
“爲厲嘯天訓練出一支千人劍龍衛?”穆妍神色莫名。厲嘯天也是很實在了,蕭王府有一百個劍龍衛,厲嘯天沒有要,直接讓蕭星寒給他再弄一支十倍於蕭王府的劍龍衛。
蕭星寒微微點頭:“人已經選好了,不叫劍龍衛,叫做金龍衛。接下來要秘密訓練,皇上要求三個月之內,金龍衛的實力要超越劍龍衛,同時,要讓殷家那些工匠,爲每個金龍衛打造武器。”
這件事厲嘯天早已經開始籌備了,只是今天才告訴蕭星寒,並且十分詳細地爲蕭星寒提了很多的要求,還定了期限,三個月。
穆妍微微點頭:“那你接下來有的忙了。”接下來蕭星寒倒是不用去上朝,需要天天去軍營練兵了。
“天元丹怎麼樣了?”蕭星寒問穆妍。
穆妍微微一笑,把她做好還剩下的兩顆天元丹拿出來給蕭星寒看。
蕭星寒仔細看了看,點頭說:“比覃樾讓周正拿來的成色要好。”穆妍做出來的天元丹,顏色已經半透明瞭,異香也更加濃郁。
“我覺得應該是因爲藏藥庫裡面那株修羅。”穆妍若有所思。蕭家藏藥庫裡面的那株修羅草,已經被養成了一株極品靈草,修羅花的毒性極其霸道,就連葉子的藥性都很強。
“這是什麼?”蕭星寒拿起另外一個藥瓶,打開,一股淡淡的清香飄散開來。
“這是凝香膏。”穆妍有點小嘚瑟,“我把你十歲那年做的那種黑乎乎的藥膏改良了,現在的藥性更強,並且抹在身上就像女人用的香脂一樣,想必覃樾的那位師妹,會滿意的。”
蕭星寒肯定了穆妍這個徒弟在製藥方面的天賦和悟性,並且誇讚穆妍,說她開了蕭家醫館之後,醫術比起先前進步了不少,穆妍表示,她受之無愧。
月明星稀。
耒陽城四方客棧後面的客院裡,覃樾腳步虛浮地推開了門,面前很快出現了一個人。
“這麼晚了,覃公子要去哪裡?”攔住覃樾的是神醫門的一個老者。
覃樾臉色蒼白,聲音虛弱地說:“如廁。”
“房間裡放了恭桶。”老者面無表情地說。
“用不慣那東西。”覃樾微微皺眉。
“需要老夫扶着覃公子去嗎?”老者看着覃樾問。
“不用了,我自己還能走。”覃樾話落,慢慢悠悠地朝着院子角落的廁所走去。
月黑風高,相約茅廁見面,周正表示,這位覃公子也是相當接地氣了。
“覃公子,這是夫人命屬下還給你的。”周正把一個藥瓶和一張紙交給了覃樾。
覃樾把那張紙放進了懷中,接過那個藥瓶,打開,把裡面的藥丸倒出來,聞了一下,直接扔進了自己口中。
不多時,覃樾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覃樾扶着桌子,喃喃地感嘆了一句:“這藥性好像還強了不少,看來我能如期恢復了……”
覃樾打開那張藥方,對於藥方上面寫的“修羅”這味藥,很陌生。其實“修羅”這個藥名,是蕭家先祖取的,現在除了蕭星寒和穆妍之外,也沒有人能夠把這個名字跟真正的藥材對上號,包括覃樾在內。
覃樾把藥方記在了腦子裡,然後就燒掉了,準備下次見到穆妍的時候,問問穆妍“修羅”是何物。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了,這三天裡面,南宮儷一直在陪南宮晚。
覃樾的身體已經恢復如初,傷完全好了,胸口留下了一道疤痕。南宮儷給覃樾把了脈,很確信覃樾把她給的天元丹吃掉了,並且是及時吃掉的,不然不會這麼快恢復。
覃樾表示,這還多虧穆妍還回來的天元丹藥性更強,讓他恢復的時間縮短了不少,否則南宮儷該懷疑了。
“你想到辦法了嗎?”南宮儷看着覃樾問。
覃樾微微皺眉:“師尊,弟子想過了,以蕭王夫婦的性格,這件事,恐怕沒有多少商量的餘地。”
南宮儷面色微沉:“不行的話,就抓一個他們在意的人,逼他們出手!”
覃樾不認同地說:“師尊,這是下下策,除非師尊有把握除掉整個蕭王府,否則最好不要做這樣的事情,因爲一旦激怒蕭王夫婦,他們會不遺餘力地對付神醫門,他們背後還有天厲國皇室,到時候,我們會有大麻煩。而且,一旦撕破臉,他們被逼無奈給師妹醫治的話,未必不會在其中動什麼手腳,這應該是師尊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南宮儷目光幽深地說:“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你的意思就是,爲師只能按照他們的要求,將蠱術秘籍交出去嗎?”
“這是對師妹來說,最穩妥的辦法。”覃樾點頭。
南宮儷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爲師原本在想,假如你這次能想出一個好辦法,不需要交出蠱術秘籍,也可以讓蕭王妃爲晚兒醫治的話,爲師就把蠱術秘籍交給你。”
覃樾微微垂眸:“是弟子無能。”
“爲師這三天也考慮過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晚兒的病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南宮儷冷聲說。
“門主,覃公子,蕭家醫館開門了。”門外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
南宮儷看了覃樾一眼,覃樾站了起來:“師尊,我這就帶師妹前去。”
“去吧。”南宮儷神色淡淡地說,“蠱術秘籍,爲師交給晚兒拿着,你不要經手。”
覃樾知道,南宮儷是在防着他,所以才把蠱術秘籍交給了南宮晚拿着。
這會兒是傍晚時分,覃樾見到南宮晚的時候,南宮晚依舊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也沒有和覃樾說話。
覃樾帶着南宮晚,很快就出了客棧,到了蕭家醫館門口。正好碰上裡面的病人看診結束離開了,覃樾帶着南宮晚走了進去。
“我要的東西,看來覃公子已經考慮好了。”穆妍看着覃樾,神色平靜地說。
覃樾微微點頭,看了南宮晚一眼,然後安靜地坐在了一旁。
摘下斗篷的南宮晚,被丫鬟扶着坐在了穆妍對面,看着穆妍柔聲說:“蕭王妃,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穆妍面無表情地說。
南宮晚神色微僵,繼而笑了起來,那張蒼白羸弱的臉並不好看,她看着穆妍說:“樾哥哥喜歡蕭王妃,蕭王妃知道,並且對此很得意吧?其實,假如蕭王妃對樾哥哥也有意的話,樾哥哥會有辦法讓蕭王妃擺脫蕭王的,到時候,蕭王妃加入神醫門,我們就是同門師姐妹了。畢竟蕭王妃嫁給蕭王,也不是自願的,這對蕭王妃來說,是個好機會,蕭王妃說一句話,我會求娘幫你的。”
“你說什麼呢?”拍案而起的是生氣了的拓跋嚴,他烏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南宮晚,一副南宮晚再敢多說一個字,他就動手揍她的樣子。
穆妍卻笑了起來,用眼神示意拓跋嚴稍安勿躁,她看着南宮晚,笑意柔和地說:“這位小姐,你愛慕覃樾,所以覃樾看上我這件事,刺激到你了,讓你很生氣。你表面隱忍,大度,心裡卻恨不得撕了我。有一個詞叫做白蓮花,寓意最純潔,最天真,最無辜,最善良,最大度,我覺得非常適合你。”
南宮晚的臉色瞬間有些扭曲,手都快把帕子扯爛了,就聽到穆妍笑着說了一句:“白蓮花小姐,你最好再忍忍,因爲我不給你醫治的話,你這輩子只能像老鼠一樣,生活在陰暗的地方,見不到陽光。好心提醒你一句,你這樣的病,再繼續下去,即便保護得再好,你的容貌也會越來越醜,最後你的那張臉,會變得畸形。我發誓,我不是在危言聳聽。”
“本來就很醜!”拓跋嚴非常嚴肅認真地說。
穆妍脣角微勾:“兒啊,瞎說什麼大實話,白蓮花小姐會生氣的。委婉一點,說‘本來就醜’,那個‘很’字,自己心裡知道就好了,給白蓮花小姐留一點面子。”
“娘,我知道了。”拓跋嚴一本正經地點頭,然後看着南宮晚說了一句,“你本來就醜!”
“你!你們!”南宮晚快要被氣死了,因爲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寵着的,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羞辱她。她剛剛一見到穆妍那張絕色傾城的臉,實在忍不住,一想起覃樾喜歡穆妍,她就嫉妒得要發瘋,控制不住自己,對着穆妍冷嘲熱諷了幾句。
但事實證明,論毒舌,南宮晚跟穆妍完全不是一個段數的,南宮晚現在快被氣吐血了,想要反駁卻說不出什麼。
“穩住,千萬別生氣,這會破壞你在你樾哥哥心裡的形象的,划不來。”穆妍微微一笑,接過拓跋嚴遞過來的茶,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放下茶杯,看着南宮晚說,“其實,我們無冤無仇,這只是一樁一早就談好條件的交易,既然你肯閉嘴不再胡言亂語了,那就開始吧。你給我蠱術秘籍,我給你醫治,很簡單。”
“好!”南宮晚緊握着拳頭,看着穆妍冷聲說,“假如你治不好我的病,後果你承擔不起!”
穆妍很淡定地點頭:“神醫門的白蓮花公主,你的警告,我記下了。”
一刻鐘之後,穆妍拿到了一本書,而南宮晚帶走了穆妍給她配的藥,以及寫好的藥方。這樁交易,經過穆妍和南宮晚毒舌互懟,南宮晚慘敗之後,發展得非常順利。
穆妍帶着拓跋嚴回到蕭王府,把那本古舊的蠱術秘籍看了一遍,然後扔給了拓跋嚴:“兒子,把這本書抄一遍。”
“哎!”拓跋嚴很認真地按照穆妍的要求開始抄書。
夜半時分,四方客棧後面的客院裡面。
覃樾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再次被人攔住了:“這麼晚了,覃公子要去哪裡?”
只穿着一身單薄裡衣的覃樾神色淡淡地說了兩個字:“如廁。”
覃樾進了茅廁,很快就出來了,回了房間,看起來一切如常。
只是正在隔壁房間陪着南宮晚,並且在研究穆妍給的藥方的南宮儷不會知道,她處心積慮防着覃樾,不想讓覃樾得到的蠱術秘籍,覃樾剛剛去了一趟茅廁,就拿回來了一本,雖然是複製品。
覃樾坐在燈下,那張清雋無雙的臉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手中那本書上面略顯稚嫩的字跡,感嘆了一句:“我跟蕭星寒的媳婦兒,實在是太有默契了,如果不是蕭星寒比我長得帥,我都要懷疑蕭王妃看上我了,竟然這麼懂我的心思。唉,不做朋友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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