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噩耗

那吳家二老,並肩緩步上前,相距只有五尺之際,右鉤吳景首先出手,一掌向皇甫維胸口劈去。皇甫維掌背一拂,化開對方掌勢。那左鉤吳圓老人長衫飄飄,業已迅快絕倫地從偏鋒出掌攻襲,正面的吳景也連環劈出兩掌。

吳家二老突然一齊使出圈臂急撞的一招,完全封住皇甫維的攻勢,然後縱出圈外。

皇甫維眉頭一皺,道:“我可要走啦!”

他說罷也不等別人回答,抱拳向蒙面青衣人遙遙一揖,便轉身走出樹羣。

那四個少年見他這等倨傲,不禁都訝異萬分。要知這左右雙約吳家二老在他們心目中;乃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而皇甫維相貌既俊美絕倫,年紀又輕,居然能力敵吳家二老,這叫他們如何能不駭訝交集?這時蒙面青衣人已經徐徐走開,吳家二老大概是忙着跟去,不暇多說,逕自走了。那雙桅船走了一陣,皇甫維便向呂東青道:“目下既然所有的人都被騙追向西北,我們不如立刻棄船登岸,兼程趕返!”

呂東青大表贊成,道:“我也有這個想法,那位青衣姑娘說過替我們掩蔽行蹤,準保不會有錯,因此我們不如乘這機會,儘速直到錢塘江邊!”

兩人決定之後,皇甫維用塊布包往聖劍,立即棄舟登陸。他們都放心大意地趕路,倒沒有去注意後面有沒有人跟蹤。

走了兩天,已到了錢塘江邊的“富春”,皇甫維帶着呂東青向東門走去,到了一座府宅大門前,突然大大得住,神眼發直地望住大門外懸掛着的白色燈籠。

江南孤者呂東青一看他這副形狀,不由得駭了一跳,吶吶道:“不會是發生了不幸吧?”

皇甫維愣了半天,邁開大步,直闖入去。一個家人剛好出來,見到皇甫維,立刻喊了一聲“三少爺”,皇甫維腳步一停,道:“我義父他老人家……”

那家人應道:“老爺不幸在十日前故世,三少爺如果早點返來,還可以見到老爺一面!”

皇甫維腦中轟的一聲,但覺眼前一片昏黑,向後便倒。那家人驚叫出聲!登時有四五個家人僕歸出來,團團把皇甫維圍住。

皇甫維哭了一陣,起身向內宅奔去。呂東青連忙跟隨着他。穿過四五個院落廳堂,到了一排房間之前。皇甫維正要推門走進石首第一間房間,忽然有個人過來攔住,道:“三少爺等一等,小的有話稟報!”

皇甫維兩眼已紅腫起來,望那家人一眼,道:“什麼事,快說!”

那家人緩緩道:“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有嚴命,吩咐小人等見到三少爺回來,一面去報告他們,一面切切不許讓你踏入老爺房間”

皇甫維怒氣直衝上腦門,厲聲道:“我爲何進不得我義父的房間?哼,哼,這十多年來,我有哪一天不在這裡陪伴我義父?他們在這裡的時間,兩個人加起來還及不上我的一半,真真混賬之至!”

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呂東青也跟着人去,只見這房間乃是套間,這外面佈置得甚爲雅淨,窗下的書桌上擺着文房四寶,還有兩個大書櫥。

他垂淚走入套間,一切陳設都依舊,在那張大牀的對面,另外有張醉汕椅。皇甫維記得自己不知在那醉仙椅上睡過多少夜,有時老人和他讀書到深宵,猶自不肯閉目就寢。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牀前,輕輕喚一聲“爹”,然後跪下來,把面龐貼在牀治上。

呂東青咬咬牙,強自忍住涌到眼眶的淚水,靜靜站在一旁。過了一陣,皇甫維嘶啞地自語道:“私底下,我總是喚他做爹爹,他喜歡我這樣叫他……”

呂東青聽了,但覺一陣黯然,心想那“一皇”是何等英雄人物!可是有時也不得不遷就環境,而最後還是逃不了“死神”這一關!

說到“死”的一字,更是無論英雄美人,到頭來也不過是三尺孤墳.一堆黃土。像那皇甫孤稱霸天下之際,正是以天下武林無人能令他“死”而驕傲,然而大限一到,便毫無聲息地死掉,而死後並不比最低賤的人多佔一些地方,一切一切都和常人沒有分別!

過了好一會,皇甫維情緒比較平復,墓地起身,含淚道:“我那兩個義兄不久就會得到通知趕回來,且趁這個時候,到義父棺前叩別!”

呂東青道:“大爺棺木還未入土麼?這主意很好,不過公子言中之意,似是說在大爺棺前拜叩過之後,就遠離此地,可是這樣?”

皇甫維道:“我留在此地有害無益,而且我知道,假如和兩位義兄見到面之後,可能言語間發生衝突,那時我如若一時衝動,把他們殺死,豈不是太對不起義父他老人家了麼?所以我想早點走開爲妙!”

此時,宅中好些家人聽說三少主回來,都來謁見,皇甫維強忍悲淚,告訴他們說老主人既然已經仙逝,他不會久留此地,只等到靈前叩別之後,就離此他去。

那些家人都知道另外兩位少主的爲人,情知他們不會讓皇甫維留此,分得家產,所以都不敢多說。

皇甫維帶頭呂東青,匆匆走入後宅。他也不先去向兩位嫂子見面,一運走到一座僻靜的院落。呂東青忖度地勢,發覺這座院落竟是本宅後面最左邊的一個院落,院牆外面,可就是公用的巷子。他微感驚訝,道:“大爺停靈之處,爲何要在此處?以他的身世,就算秘密不至於外泄,也應該在尊府邸的中心處建造地下石室,纔是萬全之策”

他們走入大廳,呂東青因心中疑團不解,所以特加註意,忽然發覺這大廳外面左右分別的房間,恰如一個人的雙臂,把廳堂會抱在中間,這一來如果發生事故,則只需在兩廂的房間屋背安排好兩隊駕箭手,就足以把大廳內的人完全封住,無法衝出。

不過他忽又啞然失笑,忖道:“假如皇甫孤大爺的停靈所在傳出江湖,則趕來的人,盡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有兩隊彎箭手埋伏在兩廂屋頂,也無法阻礙這些高手們從廳中出來!況且一個人死了之後,什麼事都管不了,皇甫大爺恐怕不會費這些腦筋,我別淨是胡思亂想!反倒鬧出笑話!”

由於廳中甚是簡單,因此江南客呂東青一眼就瞧出這些大理石製成的桌椅全部嵌在石地內。這一點,又使他感到驚訝起來,轉念想到也許此院太過荒僻,平日少有人到此院來.爲了避免被小偷光顧,把傢俱偷跑;所以不但傢俱是石的,還要嵌入石地下內,免得那些不肯空手而走的盜賊硬是連大理石的桌椅也搬走。

這個想法頗爲合理,於是便不詢問皇甫維。皇甫維走到桌邊,雙手按住卓面.輕輕一旋,那石桌隨手移轉,平滑和毫無聲息。

他左旋三匝,繼而又右旋五匝,但聽‘咔嚓”一聲,這張石桌居然移開數尺,地面上露出一個洞口。

底下有光線透射出來,皇甫維黯然道:“義父有生之時,從來不許任何人進去,所以每次我陪他到地下石室時,移開此桌,地道之內總是漆黑無光。可是目下一切都改變了。地道內壁上的長明燈業已依照義父生前所矚,全部點燃!”

他開始拾級而下,到了深達一丈的地道,等呂東青也下來,便扳動牆上一支鐵棍。上面輕輕響了一聲,入口業已封住。

這條地道寬達五尺,兩壁都是一根一根粗約碗口大的木頭,密密排列,因此變成木牆。

靠近人口處的牆上,斜插着一支數尺長的火炬。細看時竟是石頭雕成,不是真的火炬。

皇甫維縱起六尺高,伸手勾住那支石制火炬,探頭向炬內一望,立時又鬆手飄落地上。

呂東青問道:“怎麼樣?公子可是發現了什麼、’“沒有什麼,我只是查一查油量,假如不夠的話,就得立即設法加滿!”呂東青雖然覺得他對此事特別注意未免令人奇怪,卻沒有出言詢問。

這條地道竟是弧形,向左邊彎去,全長約是五丈左右。呂東青略一測度,已知道這刻正是在那大廳之前的院落地面以下。

眼前一道石門,阻住去路。皇甫維暗運內力推去。一面道:“這道石門十分沉重,必須合三個人以上的力量才推得開。這是義父他老人家前兩年才加上的。他說不願在死後時常有人去打擾他,所以特地把石門加重,這一來每次走入地下石室之內,進去時固然要推一次,但出來時因門已自動關上,又得再開啓一次,我兩位義兄和其他的人,等閒也不敢走入石室之內,就算非進室不可,也得有四五個人一起才能進出,你說我義父這辦法高明不高明?”

“這麼說來,公子兩位義兄仍然不知道大爺的身份的了?”皇甫維道:“當然,連我至今也不大明白,何況是他們呢?唉,義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一皇?現在可沒處去問得明白了!”

石門開啓,但見門內是個將近三丈之大的寬敞石室,左右兩壁各有~支方制火炬,此刻火苗冒得老高,把石室照得十分明亮。

迎向門口那堵底壁之上,橫掛着一面橫匾,上面寫着“同歸於盡”四個字,兩邊懸着一副對聯,右邊首聯是“垂老相逢漸難別’,左邊的下聯是“大家期限各無多”。橫匾及對聯都沒有落款署名。

呂東青頗通文墨,看看匾聯之後,不覺在口中低吟道:“同歸於盡!垂老相逢漸難別,大家期限各無多……這是什麼意思?”

須知這處地下石室,只是“~皇”皇甫孤自己準備作爲停靈之所,故此根匾上寫的“同歸於盡”這四個字,實在欠通難解之至。

石棺棺蓋此刻緊緊蓋住,找不出絲毫縫隙。皇甫維長號一聲,匐伏館前,放聲大哭。

江南孤客呂東青雖然與棺中之久未謀一面,但見到皇甫維這至清流露,也不覺鼻子一酸,希噓嘆息。

他緩緩踏上石墩,伸手搭在石棺之上,哺響自語道:“皇甫大爺縱橫~世,如今武林中威名猶昔。今日雖是身在九泉之上,但也可以滿足了!”

說到這裡,順手去揭那棺蓋,哪知紋風不動。心中不覺訝然,潛運內力緩緩一掀,可是那棺蓋如有千斤之重,仍然沒有掀開。

他見掀之不開,便打消開槍瞻仰遺體之念,又開始去研究那橫匾及對聯的意思。

皇甫維盡情大哭,昏厥了三次之多,幸有呂東青在一旁,每逢他昏厥過去,就拍解穴道。

良久,良久,皇甫維逐漸收聲,坐在石墩上,頭背都靠在石棺上,閉目休息。

呂東青這時才道:“大爺之死,自是難怪公子傷心,這些日子以來,在下已深知公子乃是至情至性的人,這等至減沉哀,實在不易忍受。不過目下卻須提醒公子一句,那就是公子本身固然有許多事尚待清理,但最要緊的莫過於爲大爺的清白作一活打算!”

這幾句話深深打進皇甫維心坎,他睜眼道:“我的心緒紊亂得很,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呂東青道:“首先。我們必須查明大爺是否就是昔年威震宇內的第一高手‘一皇’,假如不錯的話,那就要設法把最近江湖上傳說大爺曾經出現之事加以澄清,洗刷冤枉。試想大爺已經隱居二十年之久,武林之人,都道大爺業已改變作風,可是在他故世之後,居然有人藉他威名,幹出殘殺之事,我想大爺知道的話,一定很不高興!”

“當然啦,義父一定不高興的!”皇甫維程然道:“哼,那個冒名行兇之人,敢是活得不耐煩了?但我卻奇怪,他從何處學到近似我義父的手法?”

呂東青爲了轉移他的悲思,便道:“公子,那橫匾和對聯可是大爺的意思?”

皇甫維點點頭,呂東青又道:“匾聯上的意思實在令人費解,公子可懂漢麼?”皇甫維道:“我以前也問過義父,因爲我也覺得好像有點不通。但義父曾笑着告訴我說,將來總有一日我會明白其中深意、”

說時,兩人已拉開石門出去,不久就走進上面的大廳。呂東青先走出去。擡眼但見廳中已經有人,細看一眼,卻是兩個二十五六左右的青年和幾個僕人。

其中一個青年眉頭一皺,手指道:“喂,你是什麼人?”這青年面白無鬚,顴高鼻尖,顯然是寡情薄義之輩。另外那個青年長相也差不多,身上都披着一件素服;但呂東青這等老江湖眼力何等厲害,一望而知素服之下,另有衣服,而這件素服也是剛剛加上的模樣。

他心中雖是鄙視這兩人,但仍然含笑道:“在下是皇甫維公子的隨從,姓呂名東青,”

那兩個青年人都面色~沉,等到皇甫維上來之後,也不理他行禮,便已竣聲道:“你帶了個隨從進家,可是父親生前的意思麼?”

皇甫維得一下,道:“義父他並不知此事!”

另一個青年接口道:“我們陸家規矩,用人必須得到父親允許,如今父親既然故世,那就得由大哥作主!你怎能這等膽大妄爲一胡亂帶人回來?”

皇甫維出乎被他們氣得半死,冷冷哼一聲,道:“如若不是看在義父面上,嘿一嘿,今日就要……”

陸大少爺面孔一板,厲聲道:“好,好,父親一死,你就造反了,今日就要怎樣?你說!”

皇甫維長長噓口氣,壓住心頭之火,道:“對不起,小弟一時失言,實是無心之過,請大哥二哥原諒!”

大少爺道:“這話還像點樣子,你在父親靈前叩過頭了吧?他老人家十日之前,安靜地在牀上故世,我們遵照他老人家以前所矚,把他安放在石館中。那棺蓋一合上之後,果然像他老人家所說再也不能開啓!”

二少爺接着道:“你去了什麼地方?耽擱了這麼久?”

皇甫維道:“有一日義父忽然記得有個好朋友在洛陽,是個讀書人,便叫我去請他來見上一面。義父他老人家說,最近感到身體已支持不住,所以突然想找個老朋友來見見面。可是小弟到洛陽之後,卻找不到那位伯父!”

他說得十分真誠,彷彿當真有那麼一回事。那兩個義兄都相信了,呂東青在一旁冷眼旁觀,暗想如果自己不是知道皇甫維這一次的行蹤,只怕也非信不可!”

皇甫維跟着又道:“義父故世之前,不知可有什麼遺命沒有?”

兩個義兄神色絲毫不變,齊齊搖頭。皇甫維大感失望,喃喃道:“他老人家也許沒有想到會忽然故世,不然的話,一定會有些東西留給我做紀念的!”

大少爺忽然想起來,道:“啊,父親有件東西給你!”二少爺接口道:“那不過是張白紙寫了幾個字,給他也沒有什麼用處!”

皇甫維道:“不妨事,義父親筆墨寶,在小弟看來,比什麼都要貴重。大哥請交給小弟吧!”

大少爺果真取出一張招疊起來的白箋,皇甫維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垂老相逢漸難別,大家期限各無多”等十四個核桃大的字,後面又寫明“此書遺贈吾兒皇甫維”。字字寫得有如鐵劃銀鉤,筆力追勁。皇甫維垂淚道:“見到這些字跡,就好像又看見義父一樣。

但泉壤茫茫,人天永隔,寧不悲哉!”

大少爺和二少爺走開一旁,各自落坐。江南孤客呂東青沉思半晌,突然貼近皇甫維耳邊道:“公子可覺得大爺所留的幾個字有點意思麼?”

皇甫維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點說行不行?”

呂東青道:“這古怪必在地下石室中掛着的那副對聯之上,大爺留此兩句,用意就是要你注意那副對聯戶皇甫維翟然適:“有道理,我們再過去瞧瞧!”

他們話聲甚低,倒不怕別人聽見,但由於皇甫維不時瞧着那白箋的動作,卻範起那兩個義見的注意。

皇甫維向他們道:“小弟意欲再到義父靈前叩頭辭行!”

大少爺道:“你要離開我家麼?”

皇甫維聽到他說出“我家”兩字,分明把他當作外人看待,心中一陣酸楚,也有幾分很忌,便默然點點頭。

二少爺道:“那麼你就進去吧!”

皇甫維率着呂東青走入地道,兩人的目光凝定在牆上的對聯,那是在木板上刻了字,然後掛在牆上。

他們瞧來瞧去,都看不出什麼道理。皇甫維但覺頭昏腦脹,便坐在墩上,後腦枕着石棺。

呂東青自語道:“這就奇了,這副對聯之上,憑我這對老眼,絕對不會差漏,分明毫無可疑之處。這樣說來,莫非大爺要你帶走這副對聯?但有什麼用處?連姓名也沒有署上!”

皇甫維墓地跳起來,叫道:“我好像聽見義父叫我,你聽見沒有?”

呂東青駭了一跳,道:“沒有呀!”

皇甫維眼圈一紅,道:“天啊,我聽得清清楚楚,義父用那種有氣無力的聲音叫了兩次維兒,難道他老人家還沒有死?”

江南孤客呂東青道:“公子你先走一定神,然後告訴我,聲音似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

皇甫維深深吸口氣,道:“好像是從上面傳下來,但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呂東青道:

“假如聲音從棺中透出來,還可以猜大爺未死!”

皇甫維仍然不服氣,道:“我明明聽見的啊!”呂東青道;“一定是你悲傷過度,發生錯覺!”他爲了要移轉皇甫維的注意力,便槍口道:“現在請你過來一下,我們把這副對聯取下來瞧瞧。”

皇甫維果然放開聽見義父叫聲之事,過去伸手去搞對聯。

兩人分開各搞其一,剛剛一掀木板,突然間一齊面色大變。

他們對望一眼,皇甫維首先道:“我感到木板之後好像藏着東西2”

呂東青道:“我也正有此感。既然皇甫大爺有東西藏在後面,也許他老人家曾經考慮到或有別人先撞破此秘,所以預設埋伏,公子不可不慎!”

皇甫維一聽有理,莫要一時大意,竟被義父防外賊的埋伏弄死。便運起血神功護體,小心地揭起那塊木板,只見板後牆上有一處微微凹下,而在板上載貼住一個白色的羊皮封袋,正好嵌在凹處,那木板便不致突起來。

呂東青那邊的情形一樣,也是有個羊皮封袋粘在板後,但顏色卻是深黃。他們把木板摘下來,然後將封袋撕下。

他們隨手把木板倚在牆上,皇甫維急忙打開白色的羊皮封袋,袋中有兩樣東西,取出一看,其一是一方白絹,有三尺見方之大,上面繪着四個圖樣,每個圖樣都有許多門戶和通道,似是什麼建築物的圖樣。

其一是張白紙,上面寫着麻麻密密的字,皆是蠅頭小楷。

開頭便寫道:“絹上龍蛇虎豹四圖乃餘平生所得秘寶之一,依任何一圖興建住所,雖天下英雄雲集,亦可高枕而無憂,維兒得此,須慎藏守秘。除龍圖之外,其餘三圖,曾分別傳與舒濤、佟雷、冷央三人;但亦不過傳以每圖十之六七耳!餘停靈之所,另有奧妙,不可不察。倘有生前仇人慾毀吾屍,維兒可任之**,越多越好,不論是在廳上或此室之內,俱可置之不理。候開棺毀屍者猛掀棺蓋,其時兩座火炬即自行噴油起火,或有覺得牆上‘同歸於盡’之橫匾不順眼者,妄圖擊毀,觸發消息,則亦將陷身火海。

此間地下甬道均經特別設計,大火一起,整座大廳自行塌陷,同時成爲火海。所有犯餘屍體之人,絕無一能生還!”

那張白紙到此已經寫滿,皇甫維順手把那幅白絹收在囊中,把白紙遞給呂東青閱看。同時取過那個黃色封袋,打開看時,封袋之內只有一張白紙,皇甫維取出來,閱讀箋上的細字。

開頭寫的是:字示吾兒皇甫維知悉之句,敢情當真是留給皇甫維的遺囑。皇甫維~陣悲愴,舉手指試掉眼中淚光,再讀下去。

遺書上寫道:“餘之身世,一直未曾告汝。餘實爲多年前武林第一高手一皇三公中的皇甫孤,平生惡孽,難以勝數;晚年甚感懺悔,但往事如煙,已無法補償。汝天性甚爲奇特,集正邪於一身,有時純真仁慈,有時兇狡毒辣,願汝知而警惕.勿步爲父後塵。”

他接着看下去,紙上寫道:“身外之物不足一顧,武功訣竅已盡傳於汝;唯有采補內經一冊,存於心地聖女處。採補之道,乃邪中之邪,殊不足學。

如得機與她相見,可告以餘之遺言,請她將該冊內經焚燬。”他剛剛看到這裡,突然石門緩緩移動,他連忙把遺書收入囊中。

石門一開,赫然出現大少爺和二少爺,還有兩名壯健的僕人。

大少爺眼睛一轉,陰聲笑道:“好啊,敢請我爹還有藏私,在這副對聯之後留了一筆給你!”

二少爺冷笑道:“這是爹他老人家早年所藏,那封題着這副對聯的手書也是以前寫下,可算不得是遺囑。也許他老人家臨終之前,已經改變心意。”

皇甫維一聽他們的話,怒火立時升起來,暗想義父他老人家昔年縱橫天下,是何等英雄人物?卻想不到身後遺下這等貪鄙的犬子。

他面色一沉,其寒如水,冷冷道:“義父只給我留下兩封信,沒有半點財物。你們愛信就信,不信我也沒有法子!”

大少爺狡笑道:“就算我們都相信你的話,但還得把那些信件取出來大家瞧瞧才行!”

要知那一皇皇甫孤的那兩封信內,提及昔年隱秘之事,與及此間地下石室的種種佈置,萬萬泄露不得。

這時石門業已自動關上,皇甫維沉下面色,遠向石門走去。那兩名健僕擋住去路,皇甫維瞪他們一眼,發覺這兩僕都未曾見過,竟然是他的義兄們新近所用的人。

大少爺喝道:“皇甫維,你識相的就把信件交出來,免得傷了兄弟和氣!”

皇甫維迴轉頭道:“我不交出來又怎麼樣?”

二少爺冷笑一聲,道:“你們把這廝捆起來,帶上去慢慢收拾!”

那兩名健僕齊齊應一聲,伸手便抓。皇甫維哼了一聲,那兩名健僕四雙手掌剛剛碰到他的衣服,修然騰騰騰猛退開去,好像被人暗中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皇甫維冷冷道:“我若不是看在義父面上,今日早就把你們處死!現在我再警告你們,若然再觸犯於我,那時我可能忍不住怒氣,把你們活活打死!”

說罷,伸手拉住石門的把手,毫不費力地拉開那道沉重已極的石門。

他的義兄見他氣力如此之大,駿得雙眼發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甫維和呂東青走完地道,正要出去。呂東青突然道:“公子且慢,你的兩位義兄實在不能讓他們留在石室之內。否則一旦誤觸機關,便活活燒死!”

皇甫維停住腳步,道:“這兩個傢伙燒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仁皇甫大爺遺靈也在室中,照大爺遺函上所說,火勢一起,因是要與一干高手同歸於盡,所以四處都同時起火,連大廳也得塌陷。這一來大爺的遺體豈不是也不能保存了?”

皇甫維道:“這話有理,他們若果財迷心竅,硬是要去揭起那塊同歸於盡的橫匾,我義父的遺體就要毀在兩個不肖子的手中了!”

於是他又往回走去,走到石門之前,皇甫維突然停步回頭道:“呂兄,你以爲這世上有沒有鬼魂之事?”

呂東青楞一下,道:“鬼魂之事傳說甚多,有等見過之,言之鑑鑑;但在下卻從來未曾見過。以我想來,這鬼魂之說不大可信,縱然偶有奇異感,但可能是一個人死後,短時期之內精神未散而已!”

“那麼我義父剛纔的聲音,也是精神尚未散去之故了?”

江南孤客呂東青道:“大爺年事已高,又是久病纏綿的人,恐怕歿後不會還有精神留存!”

皇甫維道:“不然,假如義父他老人家死得不甘心,那就會留存下魂魄,要我查出之後爲他報仇!”

“公子這話在下不大明白!”

皇甫維深沉地道:“我離家之際,義父雖是不能起牀,但他有延續性命之藥,決不至於在短短個把月內突然逝世!因此我覺得義父之死很可疑!”

呂東青緩緩道:“他們不敢這等大膽,幹出謀殺親生老父之事吧?”

皇甫維道:“我們暗暗訪查也可以查出義父死因!”說時,伸手一推,那道石門輕如無物地應手而開。

兩人目光到處,只見對面牆下人影亂閃,原來那兩名被他以內力震昏的健僕已經回醒,此刻正在牆下面對面勾肩搭臂,變成一個架子,那大少爺則扒上去,雙腳踏在他們手臂之上,正伸手去搞那面橫匾。

皇甫維厲聲喝道:“不要動!”

那邊四個人爲之一震,大少爺的手只差一點便摸到那塊橫匾,吃他一喝,頓時停住去勢。

皇甫維冷冷道:“你們都活得不耐煩了,是也不是?”

二少爺這時不敢強硬,堆起一面狡笑,道:“三弟何你何必這樣?我們不過想瞧瞧爹爹他有沒有遺書給我們?”

皇甫維生澀地道:“這樣說來,義父他彌留之際,你們都不在旁邊了?”二少爺的笑容突然變得十分難看,吶吶道:“不,我和大哥都在爹的牀邊!”

大少爺接口道:“爹他沒有說什麼話,就嚥氣了!所以我們瞧瞧匾後可有遺書給我們?”

皇甫維見他手又伸去,登時大喝道:“叫你別動就不要動!想死還不容易麼?”

大少爺笑道:“三弟你何苦火氣這麼大呢?我們都是兄弟嘛!這匾後可是有東西藏着?”

他那種貪婪好狡之態,氣得皇甫維腦門發昏。他實在想不透義父之等英雄人物,怎會生出這等可恥的兒子?江南孤客呂東青一躍上前,迅疾地推開那兩名健僕,上面的大少爺直掉下來,剛好碰在二少爺身上,兩人都摔得哎嘆直叫。

皇甫維突然叫道:“呂兄,我又聽見義父喊我,你也聽見麼?”這話一出,登時把大二少爺等人都駭呆了。皇甫維他這刻滿腔俱是悲憶之情,心緒震盪十分劇烈,那樣了看起來既令人感到他情感之真摯豐富,又覺得他表現得有點可怖。

江南孤客呂東青深恐他出手殺死那兩個義兄,雖然此刻殺了不覺得怎樣,可是日後定然十分追侮,因爲他義父僅有這末兩個親生兒子,若果把他們都殺死了,豈不是絕了他義父的後嗣?但他又知道皇甫維爲人感情用事,行事偏激,如若貿然攔阻,他在情緒激動之際,可能連自己也一齊殺死!腦筋一轉,縱到皇甫維那兩個義兄身邊,疾然出手向他們胸前各各戳了一下,同時又迅速地點了那兩名健僕的啞穴。之後,他面孔一板,嚴厲地對那兩個健僕道:“目前你們已經變成啞子剛剛說了這一句,那兩名健僕試圖說話,卻只能發出一片呷很啞啞之聲.他們這一驚簡直難以形容,不約而同地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

呂東青厲聲道:“你們得知今日這種種秘密,本來要取你們性命,目前不過變成啞巴而已!”

旁邊那兩個少爺駭得渾身哆噴,他們心中真想試一試自己是不是也啞了,可是偏偏駭得連試圖說話也辦不到!

只聽呂東青又向那兩名健僕嚴厲地道:“你們好好聽着,一個月後,你們就恢復說話機能,但如果哪一個敢在外面提及今日之事,就算只說了一句,都要處死,聽清楚沒有?”

那兩名健僕一聽竟不是一生都變成啞巴,登時大喜過望,連連叩頭。

江南孤客呂東青轉面向那兩個少爺道:“你們從今日起,半身不遂。這不過小小懲罰,教你們在家中守孝三年。三年之後,如若誠心改過,則自然能夠行動如常。假如還不談改,那就一生一世都要癱臥牀上。”

皇甫維本爲滿臉殺機,但見了呂東青這等處置,殺機不知不覺下去。使眼一轉,怒聲道:“你們還不趕快把少爺們擡走?”

那兩名健僕如奉綸旨,連忙夾手夾腳把大少爺二少爺背起。呂東青過去拉開石門,讓他們出去。

呂東青拉門之際,突然想起一計,便對皇甫維說了,並且道:“這一來除非是內力極強之人,普通的人誰都進不來!”

皇甫維笑道:“虧你想得出這等主意,真是最好不過,我們這就動手……”當下他去找來一根粗如姆指的木棍,呂東青在門上用一小段鐵線輕輕箍住木棍。皇甫維則取出聖劍,在石門關上時室內靠門邊的地上挖個洞。這時只要把石門關上,那根木棍掉下來落在洞中,便變成木柱擋住石門開啓之路。

弄好之後,試驗過果然很靈,於是皇甫維又向石棺叩別,含着兩淚眼淚走出石室。呂東青等門關上,試了試知道內裡已被木棍控死,這才放心地跟着皇甫維出去。

一到了上面大廳,皇甫維猛可見到一羣女人,不覺駭了一跳,低低對呂東青道:“幸好我當時沒有把他們殺死,這是我兩個嫂嫂……”

那羣女人有的是僕婦待婢,只有兩個素服少婦,此時滿面淚痕,一見他出來,就上前攔住皇甫維,都嚎陶大哭起來。

皇甫維顯得手足無錯地發呆,他不必細聽也知道她們含糊不清的話,乃是求他放過兩個哥哥。當下連連答應道:“好,好,嫂嫂們別這樣,衝着你們兩位,小弟只好……”他話也說不完,就叫呂東青趕緊跟她們過去內宅,自己卻講明在外面等他。當下匆匆走出大門,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是個華服少年的背影,他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是什麼人。那個背影轉瞬間已在巷子轉角處消失不見。皇甫維細一思,記得這趟到江湖去好像沒有和什麼少年打過交道,於是釋然地笑一下,想到:“或者是右左鄰舍相熟的朋友,我這一趟出門,居然連此地許多熟人都給忘啦!”

他在大門石階上跪了幾步,一想不對,連忙衝下石階,奔出巷子。外面就是大街,人來人往,一時找不到那華服少年的背影。

皇甫維俊面上流露着怒氣,心念疾轉,僅着熟識本城街道,穿街過巷,一忽兒就奔到西門。

原來大凡不從水路走的人,總要由西門出去。當然北門也可以走,但是束維已記起那背影乃是那天和吳家二老印證武時,突然出現打岔的四個少年之一。因此他想如果他們乃是奉了吳家二老或那蒙面青衣人之命而跟蹤的話,此刻要去回報,定從此門經過無疑。

他等了一陣,精神陡振,原來他已瞧見兩個少年,施施然走出來。

那兩個少年他記得正是大力神翁唐世一關門徒弟萬里,另一個是他同門師弟李龍書。他們面上都顯出得意洋洋的樣子,皇甫維心中怒火更盛,暗想不管他們是奉誰差遺,總要先宰了這兩個少年,然後才找那主使之人晦氣。

萬里和李龍書一點也沒有察覺有人在暗中很根地瞧着他們,仍然揚長前奔。大約走了七八里路,四下人煙漸少。轉過一片樹林,李龍書哎了一聲,停住腳步,吶吶道:“師兄,你看那不是他麼?”

萬里擡目望去,只見前面丈許之處,一個人背向着他們。他一眼便認出那人正是皇甫維,不覺也駭了一跳!

皇甫維倏然轉身,冷冷道:“兩位少俠到何處去?”

萬里眼珠一轉,儘管心中暗暗驚懼,但面上卻若無其事,遙遙抱拳道:“我們師兄弟要到臨安的玲瓏山去!”

皇甫維淡淡一笑,道:“玲瓏山?找什麼人?”

萬里道:“我們奉命去謁見朱師叔。”

皇甫維道:“姓朱的是什麼人?”

萬里道:“他就是我師弟的師父,由於家師有事外出,也許短期間內不會返山,是以命我們送訊師叔,請他回衡山坐鎮!”

皇甫維頷首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經過此地,但我也奇怪,爲何你這等謙恭,有問必答?”

萬里毫不動容,道;“第一點你的身份我們已經知道,第二點我們親見你力敵吳家二老,武功奇高,自問絕不是敵手。第三點我此行任務,無瞞人之必要!有這三個理由,何必得罪於你?不過這些理由都是其次,還有~個理由才真的使我們不得不從實把此行原因說出……”

皇甫維見他停嘴,便道:“那是什麼?”

萬里道:“對不起,這個理由卻不能奉告!”

皇甫維冷笑一聲道:“你年紀輕輕,倒是狡猾得很。我且問你,假如你不說便死,你說不說?”

萬里終是經驗稚嫩,面色爲之一變。定一定神,才道:“就算死也不能說出來!”

皇甫維倒被他挑起好奇之心,想了一下,緩緩道:“此處乃是官道,時有行人,你們且跟我到樹林中說話!”他當先向樹林內走去,李龍書拉一拉萬里衣袖,向前面呶嘴,意思說放腿快跑。但萬里卻搖一搖頭,狡澳地笑一笑,卻跟着皇甫維走入林中。

皇甫維本是試他們一下,以他的想法,這兩個少年並非一身硬骨毫不怕死之輩,假如他們真是奉命跟蹤自己的話,這刻勢必分頭逃跑。如果敢跟人林內,那就差不多可以證明他們並無奉命跟蹤之事!

那兩個少年跟入樹林內之後,皇甫維面色顯然和緩許多。他向兩個少年看了一陣,淡淡一笑,道:“在此地把你們殺死,路人都不會曉得!”

李龍書顫慄一下,萬里卻勉強笑道:“皇甫公子真的要殺死我們?”

皇甫維道:“你們的屍體躺在這陰冷潮溼的地方,很快就會腐爛,直到有一天,偶然被樵子發現,但那時已無人認得出你們的面目身份……”

那兩個少年不禁打個寒嗟,更加覺得面前這個人十分可怖。只因這種生死之事何等重大,但他說時卻好像漫不經心,有如和朋友閒談普通事情一般!

皇甫維又道:“剛纔我瞧見你的背影!”他指一下萬里,接着道:“就在我家門口,是也不是?”

萬里道:“但我沒有見到公子你,而且他們告訴我的那一家,我在附近打聽過,不姓皇甫而姓陸。那些人說,陸家的老太爺前十日已經死了……”

他突然住口,望着對方,過了一會,才又道:“糟糕,我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啦!”

皇甫維面色一沉,緩緩道:“當然你們會猜到改姓這一着,我且問你,誰告訴你就是那家宅院?”

萬里掩嘴道:“沒有誰呀,我們無意碰上的……”

皇甫維只哼了一聲,萬里便急忙道:“我不說也不行啦,就是黃山卓一公的兩位公子!”

李龍書失聲叫道:“師兄……”皇甫維訝然看他,直覺地感到似是那萬里打誑而李龍書想阻止他。

萬里已接着道:“師弟,你要明白在我們面前這一位乃是皇甫公子,既然事實上我們是經過本城時碰到卓家兄弟,聽他們說起纔到皇甫公子門前瞧一瞧,本來就沒有別的用心,爲何不老老實實說出呢?你試想想,假如日後發生了事情,皇甫公子誤會我們不要緊,連我們師門也遇到飛來橫禍,此罪我們如何當得起?”

李龍書低下頭去,不再出聲。皇甫維聽他說得理直氣壯,不覺相信大半。只聽萬里嘆了一聲,道:“若然我們師兄弟毫無牽葛,就算代人受過,也只好認了。可是我們不止兩個人,師弟你說對不對?”

李龍書低着應道:“師兄說得是!”

皇甫維這時已十足相信,道:“你既已把內情說出,我也許不傷害你們。剛纔你說的卓家兄弟,可就是那天晚上和你們在一起的兩個少年?現在他們呢?”

萬里面上露出慚色,道:“皇甫公子日後千萬別把今日這事告訴別人!那卓家兄弟早已離開,大概一個去向吳家二老報告,一個急趕廬州……”

皇甫維哼一聲,道:“他們縱然是分路而走,但我不信他們能走多遠去廠萬里道:“那也不然,他們有家傳神行之術,目下只怕已遠在一二百里以外啦!”

皇甫維冷冷道:“不用你管,現在你們可遠赴臨安玲瓏山,但必須一齊發誓不把我的住址向任何人提起!”

萬里連忙命李龍書一同賭咒,然後跑掉。皇甫維也不耽擱,放開腳程向西南方趕去。他的腳程非同小可,到了傍晚之際,他在一個鎮上打聽一下,便又在暮色中追去。不久已見到大路上有個矮小的人影徒步奔馳,腳程之快,真不愧“神行”兩字。

皇甫維加點勤,兜個大圈截在前面。那道人影迅疾奔到,他仰天冷笑一聲,從路邊走出來,攔在路中。

那條人影正是卓家兄弟中的弟弟卓亮,他一見皇甫維突然現身攔住去路,不由得大駭,抹轉頭就跑。但跑了數步,眼前人影一閃,皇甫維已面含冷笑,阻住去路。

皇甫維冷冷道:“你怎麼這時纔來呀?你那個兄弟呢?莫非是分道揚鏢,各奔前程?”

卓亮吶吶道:“你爲何攔住我去路?”

皇甫維迫前兩步,和他相距不過三四尺,冷笑道:“你爲何見我就跑?害怕些什麼?

說!”

卓亮啞口無言,要知他年紀甚輕,平生又飽受嚴父黃山卓一公的訓誨,不善打誑。這時當真說不出一言半語。

皇甫維眼珠向天空一翻,冷笑不已。卓亮正在無計可施,忽見他不看自己,登時心中一動,暗想如不趁此機會把他去倒,恐怕再無脫身之望。此念一生,立刻悄悄運足功力,突然飛起一腳,猛踢對方腹下“中極穴”,同時左掌疾劈出去,迅襲前胸。

他的掌腳發出,對方仍然翻眼向天嘿嘿冷笑。轉瞬間腳尖已踢正對方臉下“中極穴”,右掌也結結實實劈在對方胸前的“璇璣穴”上。

皇甫維突然洪聲大笑,震耳笑聲中,卓亮宛如被人猛力一推,震開七八步之遠,一跤跌在地上。

皇甫維緩步過去,眼中射出森森殺氣。卓亮在地上連連喘息,他內臟雖已受傷甚重,但神智仍然清醒,一見皇甫維眼光中的殺意,便知道今日難逃一死!他到底還存有天真稚氣,這時衝口問道:“你一定要殺了我,是不是?要怎樣纔不殺我呢?”

這一問大大出於皇甫維意料之外,假如對方駭怕求饒,或是英雄地破口罵他,都不足以令他回心轉意,但這麼稚氣的一問,皇甫維反而浮起奇異之感,滿腔殺機消滅了一大半。

他想一下,道:“有倒是有,但只怕你辦不到!”

卓亮咳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然後道:“你說出來聽聽可以麼?”

皇甫維忽然踢他一腳,把他踢得一連打了三個滾,因此一頭一臉和全向都是塵土。

卓亮心中暗暗罵道:“你這狗狼養的,我如果死不了,誓必報復此仇……”他可沒有發覺到被對方踢了這一腳,登時血脈平復許多,也不再喘息了。

皇甫維緩緩道:“你發一個毒誓,就說你日後不論是什麼人問起你一皇的住處,你都矢口回答不知,我今晚就不取你性命!不過你能不能再活下去,我可就沒功夫管啦……”

這個條件聽起來似是易做之至,但其實如果卓亮乃是奉命來探一直住處,那吳家二老問起他時,他實在難以回答說不知道。

當然主要還是皇甫維殺機已談,有意放過他,所以出這麼一個題目難他一下。假如他不肯答應,那也沒有什麼可以傳惜的,舉手把他擊死就是。

卓亮滿腔仇恨之心,支持住他求生之念。同時又想到還有哥哥卓澄可以向別人說,自己不說也無所謂,便趕快答應,狠狠地發個毒誓。

皇甫維還得去堵截前赴廬州的卓澄,便飄然而去。

且說那趕赴廬州的卓澄,一路急急奔馳,直到天亮時分,已抵達一位武林名家鐵網神刀李幸的住處。

卓澄因父親卓一公與李幸交情甚篤,是以經過宣城之際,便到李府謁見李幸,詳細說出他兄弟兩人仗着神行之術,跟着一皇的兒子皇甫維到達富春一家府第,雖然主人姓陸,而且陸家老太爺剛死十日,但從鄰舍打聽所得,卻可以確定皇甫維自小在陸家長大,而且日夕奉傳陸家老太爺。

因此,他們兄弟認爲已經摸準“一皇”老巢,便在城門等候那萬里李龍書兩人,等到之後,把一切告訴他們,當時大家決定由他兄弟分頭報信,那萬里和李龍書則負責監視是南維動靜。

鐵網神刀李幸在密室中聆取這個重大消息之後,不由得大爲震動,當面大大誇獎卓港一番,然後着卓澄休息一會,就回轉富春,路上不必急趕,以便他和廬州那些高手趕上會合。

卓澄如命休息了一陣,由於不必趕路,便只休息了大半個時辰,就離開李家。

他還未走出城外,突然間有人迎面攔住,冷冷道:“你走錯路啦!這不是往廬州的方向……”

卓澄舉目一看,那人竟是俊美無濤的皇甫維,不由得猛可一怔。

他徵完之後,眼珠一轉,心想這皇甫維武功絕高,實在遠不是他的敵手,可是目下在大街之中,行人甚多,他總不至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怎樣吧?也許趁機會竄入人多之處,再仗着人小年少,隨便闖入哪一家之內躲藏,他一來不見得就找得到自己,二來他不見得敢在通行大道,施展輕功身法?這念頭剛剛轉過,皇甫維已經曬道:“小孩子心眼倒是很多,你以爲我不知道你轉什麼念頭麼?”

卓瞪大大不服氣起來,道:“你若果猜得中……”皇甫維接着道:“猜對了也不是什麼希奇之事,這就說出來叫你心服口服!我先說答案好了,我這人大不理會旁人,所以雖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樣敢出手把你殺死。至於你想到那些逃走的詭計,哼,我肚子內多的是,有得出賣哩!”

這幾句話當真把卓澄說得服服貼貼,世駭得手足無措。敢情眼前這個敵人,不但武功強絕一時,而且智謀出衆,簡直把他的心看穿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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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維冷冷一曬,又道:“你還是乖乖跟我來吧,不然的話,就算你到達廬州,也會覺得後悔!”

卓澄左想右想,也想不透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甫維道:“你不懂麼?太笨了,試想想我怎麼知道你要去廬州的?”卓澄微一尋思,道:“是不是因爲五嶽掌門人都在廬州之故?”

皇甫維搖搖頭,卓澄道:“是不是你已見到萬里李龍書了?”皇甫維心中一怔,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反問道:“他們是誰?現在在什麼地方?”

卓澄道:“他們就是那天和我們兄弟一塊兒見到你的那兩個同伴!”他停一下,接着高聲道:“一定是他們,你不用騙我,他們就在富春嘛!”

皇甫維略略一跺腳,心想自己當真上了一個大當。

要和皇甫維想到的道理很簡單,那就是假如萬里李龍書兩人當真是路經富春,要到臨安玲瓏山去的話,以時間推論,他們應該早就離開富春,怎會後來又在自己家門前現身?同時這卓澄怎會一口咬定就是他們?不用說這些都顯示萬里李龍書兩人根本就是和卓家兄弟合謀,只不過萬里太沒骨頭和義氣,把一切推到卓家兄弟身上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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