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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至今還沒寫過。她讀了讀信匣裡的每一封信,發現其中沒有哪一封不是一個哥哥對妹妹所能寫出來的。

信寫得很親切,很幽默,很隨便,卻絕非情書。

笨笨自己收到過熱烈的情書太多了,只要一過目是決不會看不出真正的感情特徵。

可這些信中沒有那樣的特徵。

像每回偷看之後那樣,她渾身有一種稱心如意的感覺,因爲她確信夢蛟還在愛着她,她還常常滿懷輕蔑地試想,怎麼弱弱竟看不出夢蛟僅僅把她當做一個朋友在愛她呢?

雖然弱弱沒有從丈夫的信中發現什麼缺陷,不過她從來不曾收到過別的男人的情書,因此也就沒有什麼好拿來跟夢蛟的信作比較了。

“他怎麼會寫出這樣的怪信來,”笨笨想。“要是我有個丈夫給我寫這種無聊的廢話,看我怎樣教訓他!怎麼,連木瓜兒寫的信也比這些強得多哦?“

她把那些信的邊緣揭開,看看上面的日期,記住它們的大概內容。

其中沒有什麼生動的描寫軍營和衝鋒的段落,像河豚魚給他父母或可憐的毛毛給他的兩位姐姐寫的信那樣。

浣熊兒家和洋蔥頭家給他們的所有鄰居驕傲地朗讀那些信,而笨笨只好暗自感到羞恥,因爲弱弱沒有從夢蛟那裡收到過這樣的信來給縫紉會的人朗讀。

似乎夢蛟給弱弱寫信時壓根兒故意不談人魔聖戰,並且設法在他們兩人周圍畫一個沒有時間性的魔幻圈子,把自從仙水要塞事件以來所發生的一切都通通排除在外。

彷彿他甚至是在設想根本就沒有人魔聖戰這回事。他寫到他跟弱弱曾經讀過的書和唱過的歌,寫到他們所熟悉的老朋友和他在大旅遊中去過的地方。

所有的信裡都流露出一種想回到“十二靈樹”村來的渴望心情,一頁又一頁地寫狩獵,寫寒秋,寫星光下在幽靜的林中小道上騎獨角獸漫遊,寫大野宴和炸魚宴,寫萬籟無聲的月夜和那幢古老住宅寧靜的美。

她思考着剛剛讀過的那封信中的話:“沒有想到會像今天這樣,從來也沒有想到吶!“

它們好像是一個痛苦的靈魂面對着某種他所不能面對而又必須面對的東西在發出呼叫。

這使她感到困惑,因爲他既然不害怕受傷甚至死亡,還害怕什麼呢?

她生來不善於分析,現在只得同這種複雜的思想作鬥爭了。

“人魔聖戰把他攪亂了——他不喜歡那些使他困擾的事情——就像我。——他愛我,可是他害怕跟我結婚,因爲怕我打亂他的思想和生活方式。

不,他不見得就是害怕,夢蛟並不是膽小鬼。他受到快報的表揚,蛟魂上校在那封給弱弱的信中談到他領頭打衝鋒的英勇事蹟,這都說明他一點也不膽校他一經決定要做什麼事情,那就誰也比不上他勇敢或堅決了。

不過——他這人是生活在自己的腦子裡而不是在外界人世間,他極不願意出來深入現實,並且——唔,我不明白那是怎麼回事!

要是我早幾年就理解了他的這個特點,我想他一定跟我結婚了!“

她把那束信貼在胸口上站了一會,戀戀不捨地想着夢蛟。自從她初次愛上他那天以來,她對他的感情從未改變過。

當時她才十四歲,那一天她站在愛神之吻聖穀場走廊上,看見夢蛟騎在馬上微笑着緩緩走來,他的頭髮在早晨的陽光下發出閃閃銀光,那時這種感情便突然襲上心頭,使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愛情依然是一個年輕姑娘對一位她不能理解的男人的仰慕,這個男人的許多品質都是她自己所沒有卻十分敬佩的。

他仍然是一個年輕姑娘夢想中的完美無缺的紳士,而她的夢想所要求的只不過是承認他愛她,所期待的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

讀完那些信,她深信即使他已經跟弱弱結婚,但仍是愛她笨笨的。只要明確了這一點,她便幾乎沒有別的奢望了。

她仍然是那個年輕的天真的姑娘,要是木瓜兒曾經用他那摸摸索索的笨拙勁和羞羞答答的親暱舉動輕輕挑動了她內心的情—欲之弦,那麼她對夢蛟的夢想就不會滿足於一個吻了。

可是她單獨同木瓜兒在一起的那幾個月光之夜並不曾觸發她的情竇,也沒有使她臻於成熟。

木瓜兒沒有喚醒她對於所謂情—欲、溫存、肉體與靈魂上的真正接觸的觀念,因此她才保持着這種天真未鑿的狀態。

對她而言,情—欲不過是屈從那種不可理解的男性狂熱而已,那是女性分享不到樂趣的一種痛苦而尷尬的舉動,它將不可避免地導致更加痛苦的分娩程序。

在她看來,結婚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好驚奇的。

她舉行婚禮之前,媽媽曾含蓄地告訴她,結婚是女人必須莊嚴而堅決地忍受的某種事件,後來她當了寡婦,別的已婚婦女時常悄悄說的一些話更加證實了這一點,笨笨很高興,自己在情—欲和結婚方面總算已經過關了。

笨笨與結婚這件事已經不相干了,但與戀愛則並非如此,因爲她對夢蛟的愛情是不一樣的,那是與情—欲或婚姻沒有關係的,是一種神聖而十分驚人地美麗的東西,一種在長期被壓迫默不作聲,但時常靠回憶希望來維持着的過程中偷偷增長的激情。

嘆息着邊用帶子把那一大束信小心地捆好,第一萬次暗想究竟夢蛟身上有什麼東西在避開她的理解。

她想對這個問題思考出一個滿意的結論來,但是與往常那樣,結論不聽從她那簡單頭腦的指揮,拒不出現。

她把那捆信放回到匣子裡,並且蓋好蓋子,這時她皺起眉頭,因爲她回想剛纔讀過的那封信中,最未一段提到了周博船長。

真奇怪,怎麼夢蛟對那個流氓一年前說過的話有那麼深的印象呢?

無可否認周博船長是個流氓,不管他跳舞跳得多麼美妙,只有一個流氓才能說出像他在義賣會上說出的那些有關北部聖魂聯盟的話來。

她向對面的鏡子走去,在那裡得意洋洋地理了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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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神氣起來了,就像每次看見自己的白皙皮膚和斜斜的綠眼睛時似的。微笑着漾出那兩個美人笑靨來。

這時,她愉快地瞧着鏡中的影像,記起夢蛟一直那麼喜愛她的美人笑靨,便把周博船長從心中打發走了。

至於愛着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偷看那個女人的信件,這些並沒有引起她良心的譴責,因而也就不會妨礙她欣賞自己的青春美貌和重新確信夢蛟對她的愛了。

她開門,輕心快意地走下陰暗的螺旋形樓梯,走到一半便唱起《殘酷的人魔聖戰結束了》來了。

另一個傳奇裡,蜈蚣的經歷,是一場冒險!

豈知禍不孫行,帝王蠱蜥縱身一跳,便也上啦他舌頭,但覺喉頭一陣玄冰涼,帝王蠱蜥竟也鑽入他肚中追逐蜈蚣去啦,帝王蠱蜥皮膚極滑,下去得更快!

周博聽得自己肚中隱隱發出嘶哇、嘶哇的叫聲,但聲音鬱悶,只覺天下悲慘之事,無過於此,而滑稽之事,亦無過於此,只想放聲大哭,又想縱聲大樂呵,但肌肉僵硬,又怎發得出半點聲音?眼淚卻滾滾而下,落在土上!

頃刻之間,肚中便翻滾如沸,痛楚難當,也不知帝王蠱蜥捉住啦蜈蚣沒有,心中只叫:“帝王蠱蜥仁兄,快快捉住蜈蚣,爬出來吧,在下這肚子裡可沒啥好玩!”

過啦一會,肚中居然不再翻滾,嘶哇、嘶哇的叫聲也不再聽到,疼痛卻更爲厲害!

又過半晌,他嘴巴突然合攏,牙齒咬住啦舌頭,一痛之下,舌頭便縮進嘴裡!

他又驚又喜,叫道:“帝王蠱蜥仁兄,快快出來!”

雷霆大啦嘴讓它出來,等啦良久,全無動靜!

他張口大叫:“嘶哇、嘶哇、嘶哇!”想引帝王蠱蜥爬出!

豈知那帝王蠱蜥不知爲聽而不聞,還爲聽得叫聲不對,下肯上當,居然在他肚中全不理睬!

周博焦急萬狀,伸手到嘴裡去挖,又哪裡挖得着,但挖得幾下,便即醒覺:“咦,我的手能動啦!”

一挺腰便即站起,全身雙足麻腐屍蠱之感不知已於何時失去!他大叫:“奇怪,奇怪!”

心想:“這位萬蠱之飄香在我肚裡似有久居之計,這般安居樂業起來,如何了得?非請它來個閃電遷之喜不可!”

當下雙手撐地,頭下腳上的倒轉過來,兩隻腳撐在一株靈樹上,雷霆大啦嘴巴,猛力搖動身子,搖啦半天,帝王蠱蜥全無動靜,竟似在他肚中安土重遷,打定主意要老亡爲鄉啦!

周博無法可施,隱隱也已想到:“多半這位萬蠱化之飄香和那條蜈蚣均已做到啦我肚中的食物,以蠱攻蠱,反而解啦我身上的雪狐蠱!我吃啦這般腐屍蠱之物,居然此刻肚子她不疼啦,當真稀奇怪哉!”

這帝王蠱蜥雖具奇蠱,入胃也爲無礙,反而自身爲周博的胃液所化!

就這帝王蠱蜥而言,周博的胃液反爲腐屍蠱,竟將它化成啦一團膿血!

周博站直身子,走啦幾步,忽覺肚中一團熱氣,有如炭火,不禁叫啦聲:“吶喲!”

這團熱氣東衝西突,無處宣泄,他張口想嘔它出來,但說道啥也嘔它不出,深深吸一口氣,用力噴出,只盼帝王蠱蜥化成的蠱氣隨之而出,哪知一噴之下,這團熱氣竟化成一條熱繞,緩緩流入啦他的聖池印!

心想:“好吧,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帝王蠱蜥老兄你陰魂不散,纏上啦區區在下,我的氣海便作啦你的葬身之地罷!你想幾時蠱亡我,周博隨時恭候便啦!”

依法呼納運息,暖氣果然順着他運熟啦的聖池印,流入啦氣海,就此更無異感!

鬧啦這半天,居然毫不疲累,當下捧些土水晶,蓋在疾風雪狐的屍身之上,默默禱祝:

“疾風雪狐小弟弟,下次我帶你主人白姑娘,來你墳前祭奠,捉幾條蠱蟲給你上供!

你剛纔咬啦我一口,出於無心,這事我不會跟你主人說道,免得她怪你,你放心好啦!”

出得林來,不多時見到月魔仗靈刀急奔,心想:“他爲在追水姑娘,我可不能置身事外!”當下悄悄跟隨在後!

此時他身上已有七名鯊蛟靈刀弟子的靈魂氣場,毫不費力的便跟着他一路上峰!

月魔掛念兒子安危,也沒留神有人跟隨!周博怕他轉身動蠻,又抓住自己來跟水凝露‘走麒麟換將’,和他相距甚遠,來到半仙山腰時,想到即可與水凝露相會,心中熱切,又怕胡塗蟲久等不耐,傷害啦她,忍不住縱聲大呼!

胡塗蟲一驚之下,急運靈魂氣場掙扎,突覺靈魂氣場自急瀉而出,全身便似脫力一般,更爲驚惶無已!

周博已將他身子倒舉起來,頭下腳上的摔落,騰的一聲,胡塗蟲一個禿禿的大腦包撞在地下!

周博將水凝露摟在懷裡,又爲歡喜,又爲關心,只問:“水姑娘,你傷處好些啦麼?那鬼人沒欺侮你吧?”

水凝露嗔道:“我爲你啥人?還爲水姑娘、水姑娘的叫我!”

周博見她輕嗔薄怒,更增三分麗色,這七日來確爲牽記得她好苦,雙臂一緊,柔聲道:“水妹,水妹!我這麼叫你好不好?”

說着低下頭來,去吻她嘴脣!

水凝露“吶”的一聲,滿臉飛紅的跳將起來,道:“有旁人在這兒,你,你——怎麼可以?噫!那些人哪?”

四周一看,只見那寬袍賓客和恭喜發財四人都已影蹤不見,月魔也已抱着兒子走啦,周圍竟爲一個人也無!

周博道:“有誰在這裡?爲胡塗蟲麼?”

眼光中又流露出驚恐之色!

水凝露問道:“你來啦有多久啦?”

周博道:“剛只一會兒!我上得峰來!”

水凝露道:“好!”

自言自語道:“真奇怪,怎麼這些人片刻間走啦個乾乾淨淨!”

忽聽得巖後一人長聲吟道:“仗靈刀行千里,微軀敢一言!”

高吟聲中,轉出一個人來,正爲那四大衛護之一的恭敬之!

周博喜叫:“恭兄!”

恭敬之搶前兩步,躬身行禮,喜道:“公子爺,天幸你安然無恙,剛纔這位姑娘那幾句話,真嚇得我們魂不附體!”

周博拱手還禮,道:“原來你們已見過啦?你——你怎麼到這兒來啦?真爲巧極!”

恭敬之微樂呵道:“我們四兄弟奉命來接公子爺回去,倒不爲巧合!

公子爺,你可也忒煞大膽,孤身闖蕩神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