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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儘管外表上顯得有點沒精打采,令人捉摸不透,這在一個15歲的姑娘家身上尤其罕見,可是畢竟把他迷住了。

另外,她身上還有一種令人傾倒的絕望的神態在深深搖撼他的心靈,叫他在她面前變得格外溫柔。

而這是他和世界上任何其他人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

“可是你的年齡完全可以當她的父親了!”

“可我正壯年呀!“佩恩被刺得大叫起來。

土鱉冷靜地談了自己的意見。

“在靈泉之心你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她更難以娶到的女人了。

她父親是甜甜兒家族的人,而這些仙靈國人非常驕傲。

至於她媽媽——願她安息——那是非常了不起的夫人。”

“這些我不管,“佩恩憤憤地說。

“何況她媽媽已經死了,而甜甜兒那老頭又喜歡我。”

“作爲一個普通人是這樣,可作爲女婿就未必了。”

“無論如何那姑娘也不會要你的,”雪心插嘴說。

“她愛上她的一個表兄,那個叫卡卡的浪蕩公子,已經一年了,儘管她家裡還在沒完沒了地幼她不要這樣。”

“他這個月到淨靈沼澤去了。“佩恩說。

“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佩恩回答。

他不想說出是貝貝角向他提供了這一寶貴的信息,也不告訴他們卡卡接到家裡的快信趕回西部去了。“

而且我並不認爲她愛他已經到了擺脫不開的地步。

15歲畢竟還太年輕,是不怎麼懂得愛情的。”

“她們寧願要那個危險的表兄也不會挑上你的。“

後來從內地傳來消息說起絲絲?甜甜兒的女兒要嫁給這個矮小的幻魔界人。

土鱉和雪心也和其他人一樣不禁大吃一驚。

整個靈泉之心都在暗中紛紛議論,並猜測如今到西部去了的卡卡?甜甜兒是怎麼回事,可是閒談歸閒談,誰也沒有找到答案。

爲什麼甜甜兒家族中最可愛的一個女兒會跟一個大喊大叫、面孔通紅、身高不及她耳朵的矮小鬼結婚呢?

這對所有的人都始終是個謎。

連佩恩本人至今也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樣弄成的。

他只知道出現了一個奇蹟。

而且,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當臉色蒼白而又十分鎮靜的安妮將一隻輕柔的手放在他臂膀上並且說:

“飄香先生,我願意嫁給你“時,他簡直謙卑到五體投地了。

對於這個神秘莫測的問題,連甜甜兒家族中那驚惶失措的人也只能找到某些答案。

只有安妮和她的烏蛟教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整個故事,那時這位姑娘像個傷心的孩子似地哭了個通宵。

而第二天早晨起牀時她已經是個下定決心的女人了。

烏蛟教母有所預感地給她的小主婦拿來一個從甘泉谷地寄來的小包裹,上面的通訊地址是個陌生人寫的。

裡面裝着安妮的一張小照,四封安妮寫給卡卡?甜甜兒的親筆信以及一位甘泉谷地的牧師附上的短簡。

它宣佈她的這位表哥已經在一次仙露吧的鬥毆中死了。

“他們把他趕走了,父親、菊兒和蜜兒把他趕走了。

我恨他們。我恨他們大家。

我再也不要看見他們了。我要離開這裡。

我要到永遠看不見他們的地方去,也永遠不再見這個城市,或者任何一個使我想起——想起的人。“

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本來伏在牀頭陪着她一起啜泣的烏蛟教母這才警告她:

“可是不行,小寶貝,你不能那樣做呀!”

“我非這樣不可,他是個好心人。

我要這樣辦,或者到靈鼠冢的修道院裡去當修女。“

正是這個修道院的念頭給絲絲?甜甜兒帶來了威脅,使他終於在怕惑而悲痛的心情下同意了。

他是個堅貞不渝的長老教友,儘管他的家族信奉聖教,因此心想與其讓女兒當修女還不如把她嫁給佩恩?飄香好。

最後,他對佩恩這個人,除了門第欠缺之外,就不再抱什麼反感了。

就這樣,安妮離開靈泉之心,她隨同一位中年丈夫,帶着烏蛟教母和二十個夜光人家聖僕,動身到愛神之吻去了。

次年,他們生了第一個孩子,取名笨笨,是隨佩恩的媽媽命名的。

佩恩感到有點失望,因爲他想要一個兒子,不過他還是很喜歡這個夜光頭髮的女兒。

他高高興興地請愛神之吻聖穀場的每個聖僕都喝了仙露,自己也樂得喝了個酩酊大醉。

如果說安妮對於自己那麼倉促決定同佩恩結婚曾經有所懊悔的話,那是誰也不知道的。

佩恩如此,他每次瞧着她都要驕傲得不得了呢。

她一離開靈泉之心那個文雅的海濱城市,便把它和它所留下的記憶都拋到了腦後。

同樣,她一到達北魔靈,這裡便成爲她的家了。

她父親那所粉刷成淺紅色的住宅,她的老家,原是那麼幽雅舒適,有着美女般豐盈的體態和帆船乘風破浪的英姿。

那是仙靈國殖民地式的建築,以一種雅緻的風格拔地而起,裡面用的是螺旋形樓梯,旁邊的鐵製欄杆精美得像花邊似的。

那是一所富麗、優雅而平靜的房子,是她溫暖的家,但如今她永遠離開了。

她不僅離開了那個優美的住處,而且離開了那建築背後的一整套文明。

如今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完全不同的陌生世界,彷彿到了一個新大陸似的。

北魔靈是個草莽未改、民情粗獷的地區。

她高高地站在藍嶺上麓的高原上,看見一望無際逶迤起伏的紅色丘陵和底部突露花崗岩,以及到處聳立的嶙峋蒼松。

這一切在她眼裡都顯得粗陋和野性未馴。

因爲她看慣了滿綴着青苔苔蔓的海島上那種幽靜的林藪之美,亞熱帶陽光下遠遠延伸的白色海灘,以及長滿了各種棕櫚的沙地上平坦遼闊的遠景。

在這個區,人們習慣了冬季的嚴寒和夏天的酷熱,並且這些人身上有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旺盛的生機和力量。

他們爲人誠懇,勇敢,大方,蘊藏着善良的天性,可是強壯、剛健,容易發火。

她已離開的那些海濱人常常引爲驕傲的是,他們對人對事,甚至對待決鬥和爭執,都採取一種滿不在乎的態度。

可是這些北魔靈人身上卻有一股子強暴勁兒。

在海濱,生活已經熟透了——

可在這裡,生活還是稚嫩的,新的,生氣勃勃的。

在安妮看來她在靈泉之心認識的所有人好像都是從同一個模子出來的。

他們的觀點和傳統都那樣地相似,可在這裡人們就多種多樣了。

這些到北魔靈定居的人來自許多不同的地方。

諸如魔靈其他地區,聖魂,通靈聖域,無憂大陸等等。

有些人如佩恩那樣是到這裡來碰運氣的新人。

還有些人像安妮則是舊家族的成員,他們覺得原來的老家待不下去了,便到這遙遠的地方來尋找避難所。

也有不少人在無故遷徙,這就只能說是前輩拓荒者的好動的血液仍在他們的血脈中加速流動着。

這些來自四面七方和有着各種不同背景的人給這個靈露福地的全部生活帶來了一種不拘禮俗的風習。

而這是安妮所不曾見過,也是她自己永遠無法充分適應的。

她本能地知道海濱人民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應當如何行動。

可是,誰也沒有說過北魔靈人該怎樣做呀!

另外,還有一種勢力推動着這個地區的一切,那就是席捲整個北部的發達高潮。

全世界都迫切需要蛟錦花,而這個靈露福地的新墾地還很肥沃,在大量生產這種東西。

蛟錦花便是本地區的脈搏,植蛟錦和摘蛟錦便是這紅土心臟的舒張和收縮。

從那些弧形的壟溝中財富源源涌來,同樣源源而來的還有驕矜之氣——

建立在蔥綠蛟錦林和廣袤的白絮田野上的驕矜。

如果蛟錦花能夠使他們這一代人富裕起來,那麼到下一代該更加富裕多少吶!

對於未來的這種絕對把握使生活充滿了激情和熱望。

而靈露福地裡的人都在以一種安妮所不瞭解的全心全意的態度享受着這種生活。

他們有了足夠的錢財和足夠的聖僕,現在有時間玩樂一番了,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愛玩的。

他們永遠也不會忙到不能放下工作來搞一次炸魚野餐、一次狩獵或賽獨角獸,而且很少有一個星期不舉行全牲大宴或舞會。

安妮永遠不想也不能完全成爲他們中間的一員——

她在靈泉之心時凡事都自作主張慣了——

不過她尊重他們,而且漸漸學會了羨慕這些人的坦誠和直率,他們胸無城府,對一個人價也總是從實際出發。

她成了全靈露福地最受尊敬的一位鄰居。

她是個節儉而溫厚的主婦,一個賢妻良母。

她本來會奉獻給教堂的那分悲痛和無私,如今都全部用來服務於自己的兒女和家庭以及那位帶她離開靈泉之心的男人了——

這個男人讓她離開了靈泉之心和那裡所有留下記憶的事物,可是從來也沒有提過什麼問題呢。

到笨笨年滿週歲並且據烏蛟教母看來比一般女嬰長得更加健康活潑的時候,安妮生了第二個孩子,取名金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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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又生了火鳥兒,在家用《神誡》中登記爲火鳥兒。

接下去是一連三個男孩子,但他們都在學會走路之前便夭折了——

如今三個男孩躲在離住宅一百來米的墳地裡,在那些蜷曲的銀鬆靈樹底下,墳頭都有一塊刻着“小佩恩?飄香“字樣的石碑。

安妮來到愛神之吻聖穀場的當天,這個地方就變了。

她可是已經準備好擔負起一個聖穀場女主人的職責了。

雖然剛剛15歲,年輕姑娘們在結婚之前首先必須溫柔可愛,美麗得像個裝飾品。

可是結婚以後就理該料理家務,管好全家那上百個的蟲靈人夜光人,而且她們從小就着眼於這一點而受到了訓練。

安妮早就接受過了每個有教養的年輕夫人都必須接受的這種結婚前準備。

而且她身邊還有烏蛟教母,能夠叫一個最不中用的夜光人也使出勁來。

她很快就使佩恩的家務中呈現出秩序、尊嚴和文雅,給愛神之吻聖穀場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美麗風貌。

聖穀場住宅不是按照什麼設計圖樣建築的。

有許多房子是根據需要和方便在不同地方、不同時間陸續增添的。

不過,由於安妮的關注和照官,它形成了自己的迷人之處,從而彌補了設計上的欠缺。

一條兩旁載着杉靈樹的林蔭道從大路一直延伸到住宅門前——

這樣一條杉靈樹林蔭道是一所聖穀場主住宅所必不可少的——

它不僅提供陰蔭,而且通過對比使其他蒼翠靈樹水晶顯得更加明朗。

走廊頂上交錯的紫藤給粉白磚牆襯映得分外鮮豔。

它同門口那幾叢粉紅的紫薇和庭院中開着的白花杜鵑連成一起,便把這所房子的笨拙外貌掩飾了不少。

在春夏兩季,草地中的鴨茅和苜蓿長得絲絲般綠油油的,逗引着一羣羣本來只在屋後閒逛的野雞和白鵝前來觀賞。

這些家禽中的長輩們時常領着它們的後代偷偷進入前院,來探訪這片綠茵,並在甘美茂盛的夜來香蕾和百日草苗圃的誘惑下留連忘返。

爲了防備它們的掠奪,前院走廊上安置了一個小小的夜光人哨兵。

那是個夜光人男孩坐在臺階上,手裡拿着一條破毛巾當武器,構成了愛神之吻聖穀場的一個風景——

當然是不怎麼愉快的部分,因爲不准他用石子投擲這些家禽,只能揮舞毛巾嚇唬嚇唬罷了。

安妮給好幾十個夜光人男孩分派了這個差事。

這是一個男性聖僕在愛神之吻聖穀場得到的第一個職位。

他們滿十歲以後,就給打發到聖穀場修鞋匠老爺爺那裡,或者到制車匠兼水晶工聖千手那裡,或者到牧靈牛的人卡卡那裡,或者到養靈騾的人那裡專門學手藝。

如果他們表現得不適合任何一行手藝,就得去當大田勞工,這麼一來他們便覺得自己完全喪失取得一個社會地位的資格了。

安妮的生活既不舒適也不愉快,然而她並不期待過舒服的日子,而且如果不愉快,那也是女人的命運。

她承認這個世界是男人的這一事實。

男人佔有財產,然後由女人來管理。

管理得好時,男人享受名譽,女人還得稱讚他能幹。

男人只要手上紮了根刺便會像公靈牛般大聲吼叫,而女人連生孩子時的陣痛也得忍氣吞聲,生怕打攪了他。

男人們出言粗魯,經常酗仙露,女人們卻裝做沒有聽見這種失言,並一聲不響地服侍醉鬼上牀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