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山境,山峰朝天迭起,猶如一條條伸出的舌頭。
一道人影在羣山之間疾奔,渺小無跡。
他腦後呈現一輪光圈,不斷往外逸散寶光,舌山境內那無時無刻不在人耳邊響起的、能將人逼瘋的低語嘯叫被這光圈盡數抵禦住,此人身周兩丈範圍內,竟宛若淨土,無有任何晦氣流雜;
劍海境,林木如劍,透發凜冽劍氣,山峰如刀,披散滾滾刀意。
一條黑河將劍林與刀山分作兩半,其中污穢諸多,有無數骷髏、屍骸在其中游蕩嘯叫,屍骸掙扎着爬上岸,立刻便被岸邊滾落的刀氣或劍氣斬成齏粉!
然而,想要通行劍海境,只有履足此黑河,僥倖不被其中屍骸魔頭噬去血肉,不被其中污濁毀去筋骨者,才能通行。
河水湍急,哪怕是煉骨有成的修者涉足其間,亦難逃頃刻間被沖刷得不見蹤影的下場,更不提水液渾濁惡臭,擠滿恐怖屍魔。
那道人影身履黑河,腦後光圈撐開,演化無量光輝。
光圈之中,千手千眼觀音大士虛像誦唸真言:“吽!”
諸手臂紛紛張開,各自結印。
潮水般涌向那道人影的屍魔紛紛僵在原地,瑟瑟發抖,被堂皇莊嚴氣息鎮壓,頓去惡念邪意。
污濁臭水沖刷而下,卻分毫也沾染不得那道人影。
他微閉雙眸,不斷回想蒼老面孔所念的真言,自然而然地恢復到當初參悟到的‘遍一切處、絕對真理’之心境,腦後光圈再度演化,大日如來虛像端坐中央,登時令此間光芒更盛。
其所過之處,黑河竟出現了剎那的‘斷裂’!
河水自不可能驟然斷裂,所謂斷裂指的是葉玄途徑之地的河水有剎那被淨化成透明,如此看去,自然就像是被斷成兩截一般。
如此這般,苦地十境,在葉玄腳下如履平地。
諸般險惡只是讓他不得不放慢腳程,小心通過,但其實於他本身,並未有任何損傷。
他接連走了九天八夜,已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處苦地哪一重境。
第九夜,葉玄走到了一個狀似正常的所在。
說此地狀似正常,實因這裡沒有諸境的種種恐怖,但山依然是光禿禿的山,河裡流淌的依然是渾黃泛紅的河水,視野之中,不見一棵草木,腳下盡是黑褐色的土壤。
葉玄不準備夜間行走,所以到一個背風的巨石下,放出棺槨停在其下,自己亦棲身棺槨裡。
他從棺槨空間角落的劣質法寶囊裡,摸出肉乾等物,撕開來與胖虎分吃,又給大黑馬、倆豬崽餵了好些自配的飼料。
走到水盆前,給團在裡面的雙龍也吃了好些肉乾。
眼下得養這麼些能吃的畜牲,縱然葉玄存儲了好多糧食,眼下也消耗了足有小半。
更何況胖虎與雙龍可是得吃肉的,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有妖獸異種、妖魔等等行走,哪裡還有其他可供獵取的野獸?
能在這種地方生存下來的妖魔,又豈是好相與的貨色?
葉玄嘆了一口氣,舉目環顧四周。
先前覺得這棺槨空間頗大,怎地現下真個棲身此間,反而覺得它分外小了起來?
他瞪了一眼在自己跟前晃着大腦袋的大黑馬,罵了它一句:“都怪你這麼大個身量,只佔地方,造糞的機器,其他大用一點也無!”
自從踏足苦地十境,大黑馬就未派上過用場。
葉玄也是怕自己豢養的這些獸類,被此間晦氣染污。
但一直這麼下去,顯然也不是辦法。
等到了指路玉蟬指定的地點,先試着把哼哈將放出去,看看它能否抵禦住晦氣的侵襲。
都是自己養的‘寵物’,葉玄自然期盼它們都能成材。
之所先放哼哈將出去,而不是先放胖虎出去實驗,葉玄固然對胖虎存了一點偏心,但現實的考量卻是在他所養的諸獸當中,哼哈將可以作爲一個水平線。
哼哈將所得的真炁比胖虎、彪子要少,但比大黑馬、豬剛鬣要多。
以它作爲基準線,可以大概考量出諸獸對此間晦氣的抵抗力強弱。
至於雙龍——葉玄曾將它倆放出來過。
尤其是葉黑一出來,天上便烏雲密佈,一副要降下雷劫的樣子,嚇得葉玄趕緊又把它倆塞了回去。
葉黑吞吃一道白金劍炁,後來又吃了不少易志越的銀蛟團龍劍崩解出來的碎片,已經到了應劫煥發玄機的邊緣。
眼下可不是讓它應劫的好時候。
至少得等到自己擇定住址,再帶它去個苦地人不敢去的地方,纔好讓它渡劫。
葉玄思量一陣,從隨身法寶囊裡摸出了指路玉蟬。
它處於棺槨空間裡,便靜寂不動,玉質的軀殼上有諸多黑線纏繞,將要取代原本的碧綠色。
黑線愈多,便代表目的地越近。
想來再走不了幾個時辰,就能到地方了吧?
轟轟!
突然幾聲轟響陡入葉玄的耳膜,像是洪鐘大呂,又似狂風撞在布片之上,一下就把葉玄從紛亂思緒裡扯回。
他心中驚訝,連忙催動鬼首陰棺。
棺槨空間四周灰濛濛的空間之壁變作透明,外界景象完整呈現葉玄眼前。
四下並無任何詭異形影,依舊是那焦土荒山。
聲音尤在不斷轟響,正來源於葉玄頭頂。
他便仰頭朝天上看,一眼便被震懾心魂,忘記了呼吸——
天之中心,一座座殿堂摞在一起,成了十層黑塔,繚繞無盡魔氣,或化作帝王、或化甲士、或化夜叉、或化寶瓶、或化獅子,盡數圍繞這十座宮殿摞在一起的寶塔盤旋飛行。
魔氣滾滾,威能滔天。
一道道金紅手印在那宮殿寶塔周遭顯現,一下接一下地兇猛轟在那宮殿之上,打碎無數魔氣所化之物,將之打得倒懸兜轉。
那轟響聲正是手印轟擊殿堂所發。
手印不斷顯化,很快便密佈四面八方。
葉玄數了數,發現這些手印共有九種,各自蘊含不同威能,把那宮殿打得不斷朝天升起。
每每擡高百丈,四周便響起鎖鏈被扯動的嘩啦啦聲響。
不消一個時辰,所有異象盡皆消失,那密密麻麻的手印亦紛紛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