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建築成立了大劇院工程專門小組,組長是趙佳琪,副組長是於文秀。有於文秀具體領導工程技術部,制定工程方案。
趙佳琪是很上心的,但她熱心拉關係走門路。於文秀則不然,一心一意認真做工程。不管趙佳琪是冷還是熱,於文秀雷打不動,不會改變她的工作態度。她是一個非常有規律的人。
於文秀按時上下班,不會因爲忙工程,就在公司加班。因爲她也是已婚女人,有自己的家,雖沒有孩子,但她還是按時到家做家庭主婦。做飯洗衣打掃房間都是她的活。
這天下了班,她帶回來很多工程資料,準備晚上看一會兒。丈夫陳潔明打過來電話,說今天有個飯局,就不回家吃飯了,晚回來一會兒。
這也是常有的事。陳潔明還在錢氏房產上班,已經升到總經理職位了,免不了一些應酬。於文秀也習慣了,自己做點晚飯吃。
這住房就是陳潔明買的那套房,因爲沒有孩子,還保持着結婚時的狀態。於文秀收拾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和婚房一樣。就是顯得有點冷清。
於文秀自己簡單的做了點飯,吃過以後,就坐到辦公桌前看工程資料。夜晚小區也很靜。
大概八點鐘的時候,嫂子賀春花打過來電話,說:“文秀啊,我孃家有點事,要回老家一趟。你就照顧你哥和朵朵一段時間吧。”
於大葵早搬城裡來了,朵朵也來了。賀春花和於大葵開了蔬菜店,賣蔬菜。於朵朵在城裡學校上學了,現在都讀初中了。
“嫂子,我知道了。”於文秀很愛給嫂子通電話,她說:“你是不是想滿囤了,我小侄該上幼兒園了,回去跟咱爹孃說,把滿囤弄城裡來上幼兒園吧。”
於滿囤就是於大葵和賀春花的兒子,也已經四五歲了。如今兩口子是兒女雙全如願以償了。滿囤這個名是他爺爺於本田起的,吉祥的意思唄,寓意五穀豐登,糧食滿倉。他奶奶馮俊喜非常贊成,就給孫子定名於滿囤。於文秀和賀春花都嫌太土氣,但拗不過父母,他爺爺奶奶就這麼叫,整天“滿囤,滿囤。”的,就叫開了。
於文秀說起於滿囤,賀春花話匣子打開了,她說:“當然想我兒子滿囤了,虎頭虎腦的太可愛了,一天不見就想的很。可是沒辦法,我和大葵還要做生意,照顧不了滿囤,就只好扔給他爺爺奶奶了。他爺爺奶奶看着比我還嬌呢。”
“嫂子,他爺爺奶奶當然疼愛他了,親孫子嗎,傳代人啊,能看着不親?”於文秀說:“我的意思是你這趟回去,跟咱爹孃說說,把滿囤弄城裡來上幼兒園吧。農村教育不好。滿囤也四五歲了,該上幼兒園學點知識了。”
“文秀妹子,我當然想了,就怕咱爹孃不同意,不會放手滿囤。”賀春花說:“咱爹孃老了,不怎麼幹農活了,看看孫子就成了他們的正經職業了。滿囤一天不繞着他們轉,恐怕他們就沒抓沒撓的了,他們肯定不會放手的。”
“那倒也是。老家裡就剩下兩位老人和一個孩子了,他們在一起也算是一種樂趣。”於文秀說:“要不以後咱把爹孃和滿囤一塊搬城裡來住吧。你跟我哥商量商量,看行不行。”
“文秀妹子,不用商量,這肯定不行。”賀春花說:“我和你哥雖然不愁吃喝了,但不算富裕戶,我們可負擔不起二位老人和一個孩子的花銷。妹子,你覺着你有這個能力,就叫咱爹孃搬你們那裡住,你看行嗎?”
“嫂子,你這不是跟我擡槓嗎?咱爹孃能搬我這來長住嗎?潔明也會有意見的。”於文秀說:“我的意思是給咱爹孃先租間房住,我掏錢也行。叫他們上城裡來帶滿囤,我們互相照應着也方便。”
“文秀妹子,還是算了吧。”賀春花說:“咱爹孃會捨得離開他們那個土窩窩?俗話說破家還值萬金呢,何況是他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家業了,死了也不會來啊?你就不要費心了。”
“咱爹孃老思想。你聽聽給他們孫子起的名字,滿囤,這都什麼時代了,還起這麼土氣的名字。長大了也不會有大出息。”
“哎,文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判定我兒子長大了就沒出息了?他好賴也是你親侄子,你怎麼能這麼咒他呢?”
“嫂子,是我說錯了,我用詞不當,你別往心裡去。”於文秀解釋說:“我這不是望子成龍心切嗎?沒有惡意。你回家我得給我小侄子和咱爹孃買些禮物啊。我明天就準備這些東西。”
“嗯,文秀啊,以後說話注意點,雖然咱姑嫂關係不錯,有的話你也不要當着嫂子的面說,最好是別說。”賀春花說:“我回去,你多給咱爹孃買些東西吧,你現在怎麼比我和大葵富裕,你就多孝順父母點吧。”
“是,是,嫂子,連小侄子我也管。”於文秀說:“要不要我給你定火車票?”
“那感情好,你在網上定票方便,就定下吧。”賀春花說:“我給你票錢。”
於文秀心想:要你票錢,就不說給你買票了。不過於文秀還是挺喜歡嫂子賀春花的,直爽樸實。
結束了跟嫂子賀春花的通話,於文秀想了一會兒家。自己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家看父母了,父母都老了,在家還帶着一個小孫子,也夠辛苦的。於文秀想,忙過這一陣子去,自己也回家看看父母,儘儘孝道。
於文秀又埋頭工作。
夜深人靜,晚上零點鐘了,於文秀剛躺下休息,就聽到敲門聲,她知道是陳潔明回來了。
於文秀趕忙起身開門,就見陳潔明醉熏熏的回來了,還不錯,坐的出租車,司機把他攙上來的。
於文秀付了車錢,把陳潔明扶到牀上躺下,幫他脫衣服。埋怨說:“喝這麼多?不知道節制。”
陳潔明喝得太多了,胃裡燒的難受啊,上下翻騰,不由自主,就涌上來吐了。連酒帶酒菜吐了一牀一地,薰死人了。趴在牀上難受的直哼哼。
於文秀薰得也受不了,噁心的想嘔吐。於文秀打開窗戶通風,給他打掃嘔吐物。陳潔明一連吐了三次,才吐完肚裡的東西,死豬似地躺牀上睡着了。
於文秀打掃完房間,點上薰香驅臭味,忙活到後半夜。於文秀不願意在臥室裡睡了,抱了條毛毯到客廳沙發上去睡。
可是於文秀再也睡不着了,今夜失眠了。
和陳潔明結婚四五年了,兩個人一直沒有孩子,外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都認爲他們是高級知識分子階層,不要孩子,屬丁克家庭呢。其實不然,開始兩年,他們沒想要孩子,想先幹兩年工作,晚婚晚育吧。可是過了兩三年,等想要孩子了,卻又懷不上了。兩個人都很着急,就到醫院檢查看看是怎麼回事。等醫生檢查完,兩個人都傻了,兩個人都有問題,都需要看病。於是兩個人就開始了跑醫院。一個人看好了,另一個人又不行了。輪流着來,老也趕不到一塊,所以一直看,一直也要不了孩子。於文秀氣得說:“咱倆這一輩子就做丁克家庭吧,不要孩子了。”
陳潔明卻沒有這麼堅決,他是有心要一個孩子,特別是他父母催的緊,因爲他是他們陳家的唯一男孩,他要是不生個一男半女的,那他們陳家不就絕戶了嗎?這在落後的農村可是大忌,叫鄉鄰們瞧不起,沒有後輩人了,就會拿着你家不當回事,受氣擡不起頭來。所以陳潔明的父母是多麼想要個孫輩人啊。迫於壓力,陳潔明動搖了,不再跟於文秀一個想法,他想要個孩子。時間長了,於文秀和陳潔明之間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雖然嘴上都沒說什麼,可是彼此都感覺疏遠了,不那麼親近了。
於文秀暗地裡很難過,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她也想要孩子,老是要不了那有什麼辦法呢?她心裡覺得委屈,得不到理解,常常一個人流淚到天明。
表面上他們夫妻兩個人,不吵也不鬧,過着平平靜靜的小日子,別人看來他們過的就是高級知識分子那種丁克家庭生活,其實他們心裡的苦楚有誰知道呢?
於文秀和陳潔明日常生活如初,但裂痕悄悄在心裡產生。陳潔明變得愛酗酒,常常不回家,理由就是他現在是錢氏房產的總經理,工作累了,應酬多了,顧不上家了,再說家裡就兩個大人,有什麼可照顧的呢?
於文秀心裡明白他的心思,但很給他面子,不說破,默默受着他的冷暴力。爲什麼於文秀自己一個人悄悄流淚到天明,她覺得委屈,傷心呢。本來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爲什麼要賴到她一個人的頭上呢?爲什麼叫她一個承擔沒有孩子的責任呢。按社會風俗,家庭若沒有孩子,就是女人的事,都怪女人不會生養。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呢!
於文秀自己一個人承擔了來自各方的和社會的壓力。特別是陳潔明及他父母那邊的強烈壓力。於文秀默默承受着。後來她得了失眠的毛病。今天晚上陳潔明又喝醉了,於文秀肯定又睡不着了,瞪着眼睛,等着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