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琛又結婚了,這次婚禮是在他的計劃之內,所以他相當的高興。有了這層關係就有了張特許證,憑着這張特許證,他便可以隨時出現在蕭紫玉的眼前,聽她細弱的聲音,觀她靚麗的臉龐,賞她優雅的身姿。如果老天再仁慈一點,可憐可憐他的苦戀之心,小小的獎勵他一下——讓他握握她的小手,親親令他魂牽夢縈的芳脣,那麼,他所有的努力就全都值得了!
想入非非之中,交杯酒喝了,結婚戒指戴上了,喜宴也開始了。他興奮地挨桌子敬酒、喝酒、敬酒、喝酒……當新婚之夜來臨之際,他的舌頭大了好幾倍。
李香澤婚禮的第二天,蕭紫玉提着行李登上了開往濟南的列車。
李勃然像個石雕似的佇立在月臺上,直到列車消失。
蕭紫玉學成歸來,李勃然去車站接她。兩個人在人來人往的月臺上默默對視,然後李勃然填補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終於把你給盼回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貼着她有些憔悴的臉,他深情地說。
蕭紫玉閉了下眼睛,心中的酸楚如打開的水龍頭——三個多月沒見,這個胸膛仍然是這麼的擁擠。難道老天真的要讓自己離開他嗎?“走吧。我想兒子了。”
“好的。咱們回家。”拍拍她,拎起她的行李摟住她的腰。
兩個月之後,一家名爲聞香爾來的飯店開業了。
聞香爾來位於長江路北端不足百米的地方。寬敞的二層樓房穿了件米色衣裳,塑鋼的門窗,明亮的玻璃,蔚藍的牌匾上大書着優美的魏碑——聞香爾來。四隻鮮紅的大燈籠懸於牌匾的下方,每隻燈籠上書着一個大字,排列起來是財源茂盛。旋轉的玻璃門邊雁翅排開一隻只大花籃,花籃裡的花爭奇鬥豔,花籃外的綵帶隨風飄舞。
走進旋轉的大門,偏左方是橢圓形吧檯。吧檯的右側是大廳,廳內整齊擺放着一行行餐桌餐椅,每張桌上都安有一隻可調試火爐,爐上面放着白鋼鍋子。吧檯的左側有一S型樓梯,所有的雅間都在二樓。每個雅間風格不同,分中式、歐式、日式,個有個的名字,而且每個名字都是一種花的名字。
廚房設在一樓,於右側大廳相連,僅一牆之隔。它的隔壁便是面積不到十平米的經理室兼財務室。
此刻,一樓大廳內,賓客已經就位,豐盛的菜餚擺滿了桌子。香茶入盞美酒入杯,可司儀沒有宣佈開宴誰都不好意思動筷子,然而,一雙雙不無貪婪的目光,一有機會便在冒着香味的菜餚上轉悠。尤其是最後一道菜上來之後,那份奇香立即就征服了桌邊所有的人,眼珠凝滯,嘴巴半張,喉結滾動。再不開席,來不及嚥下去的口水就會順着嘴丫子流出來了。
終於開吃了,幾乎所有的筷子都伸向了放在白鋼鍋子上面的菜中。
滑潤、酥軟、鮮美無比、香而不膩,沒等咀嚼幾下,嗓子眼裡就會伸出一隻小巴掌把那東西迅速扯進喉嚨裡,好騰地兒再放一塊那讓人的東西。
讚美聲不絕如縷,驚奇聲此起彼伏,人人都想知道轉眼間就鑽進賓客肚子裡的美味叫什麼,是誰的做的。於是,一身蔚藍色店服的服務員們,揚起不是豆蔻年華的笑臉驕傲地說:“這道菜叫掌。是我們經理獨創,整個平城地區僅此一道。”
一片唏噓,一片訝異,一片讚佩!
經理室內,坐在沙發上的於志敏正淚水漣漣地向蕭紫玉哭訴她好上賭博的前因後果。
於志敏的丈夫牛鐵友有班不好好上,不是遲到就是早退,被車間停了崗,閒極無聊便和賭徒攪在了一起,一年不到輸了兩萬塊,債主便常常堵在門口要錢。於志敏下了崗便四處打工,累得半死僅僅掙個生活費,根本沒有閒錢還債。牛鐵友可不管家裡有沒有米下鍋,得着機會就偷家裡的錢去賭,兩口子因此打開了持久戰。他們由小打到大打,摸着啥扔啥,逮着啥撇啥,一場戰爭結束,家裡一片狼藉,不是她掛了花就是他掛了彩。
這天,劉小巖來看於志敏。打量一貧如洗的家,劉小巖同情得直咂嘴,然後煽動一番誘導半天,臨走扔下一百塊錢和一條建議。
志敏一宿沒睡,天亮時決定接受劉小巖的建議——合夥賭博。
初嘗甜頭,於志敏便入了迷,整天和劉小巖、田新泡在一起研究暗語暗號暗示,非常用工。她們由小賭到大賭,由當地賭到外地賭,成幫結夥地賭,走着竄着地賭。終於在一次騙賭後被人識破機關,讓人家好頓揍,搶去了所有的錢,還扒光了她們的衣服展了兩天的覽。賭債沒還上,名聲又搞臭了,於三兒是王小兒放牛不想往好草上趕了,十天半月的不回趟家。幡然醒悟的牛鐵友變成了黏糕,於三兒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苦口婆心地勸,痛心疾首地求。於三兒一律不聽,於是,兩個人接着掐,而且是當着外人掐。蕭紫玉找到她時,她正和牛鐵友撕成一團。
“一切都過去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聞香爾來的後勤採購員了。”蕭紫玉說完,又遞過去一沓紙巾。
“我能幹啥呀?我啥也不懂啊!你把那麼重要的擔子壓在我的肩上,我怕我但不起來呀。”
“你不會買菜嗎?這跟自個兒家買菜不差啥,就是數量大些而已。你完全可以勝任。”
“你太信任我了,你忘了我可是個賭徒哇!”
“可你也是俠肝義膽的於三兒呀!我不該信任你嗎?”
於志敏立即感動,信誓旦旦地說:“就衝你這句話,於三兒就賣給你了。”
蕭紫玉搖着頭笑。“月薪八百的於三兒我怎麼買得起呀!”
“什麼?給我八百?不行不行,太多了!四百足夠。以前打工從來沒掙過四百,而且還跟孫子似的。我就要四百了。”
“八百不多。現在剛開始,我給你多少你就拿多少。等一切上了軌道,我還要發獎金呢。”蕭紫玉說着起來,手**褲袋裡,乜斜着於志敏。“當然了,假如你的工作沒幹好,別說獎金了,工資也可能拿不到全額呀。”
於志敏呼地站了起來,發誓一樣地表示,“你不會失望的。”
蕭紫玉點了下頭。“這話纔像於三兒的話。可以上班了吧?”
於志敏的斜視眼立即又斜了很多。“你說現在?”
蕭紫玉再次點點頭。“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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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志敏喜笑顏開。“沒問題。可是,外邊那麼多人——”
“呦,於三兒也有膽怯的時候啊!”蕭紫玉拉開連接廚房的門。
“哇!有後門呀。”於志敏驚喜地探頭打量廚房內部,接着驚叫:“我的媽呀!高亞賢、萬真子、鍾可琴,她們都在這兒呀?”斜眼都不會轉了。
蕭紫玉看着望着她們的同事。“是呀,她們都是我請來幫我的。”拍拍於志敏,示意她過去。
於志敏腳步飛快地越過蕭紫玉向過去的同事走了過去。
廚房內,十幾個人忙着,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配合默契。二廚在叮叮噹噹的聲響中改造原料,大廚在火舌狂舞中完成美味,傳菜員行雲流水地穿行於他們之間。
蕭紫玉沒有去打擾廚師們,轉身朝拌菜臺走去。
鍾可琴在拌小菜兒,見蕭紫玉過來她不由有些緊張。
蕭紫玉不看鐘可琴的臉,只看着她拌的涼菜。看了一會兒然後拿起筷子夾了點放進嘴裡,品了品說:“再放點芥末油,對。少少的。嗯,這回你嚐嚐。”
鍾可琴夾了點菜嚐了嚐,立即心服口服。“對對。就是這味兒。你說我咋就整不出來呢?”
“慢慢來吧。”蕭紫玉又走到擇菜的高亞賢跟前,彎腰從擇好的菜裡揀出幾片帶蟲眼的菜葉。“這樣的不要,萬一哪位顧客眼尖發現,影響就壞了。”
“扔了太可惜了!”高亞賢不捨,巴巴地看着被扔進垃圾桶裡的菜葉嘟噥。
蕭紫玉說:“不差這點。他們回一次頭這一堆都扔了也值。”
“我的媽呀!她們怎麼都在這兒呀?康百花、張真順、吳麗君、白安如、孔倩都在這兒呀?”扒在傳遞菜餚的窗口向大廳張望一陣兒後於志敏過來大呼小叫地嚷嚷。
“打住打住,可別岔了氣兒。二樓還有呢,還想不想見她們啦。”萬真子打趣。
於志敏驚喜地問:“真的?還有誰呀?”
鍾可琴晃着腦瓜說:“二十多人呢,有時間自己去看吧。”
高亞賢接着說:“都是咱們商店的人,都是找不到活兒的熊蛋包。蕭組長念舊,挨個兒地找到了我們,工資給的可是全區這行裡最高的。”
萬真子接着說:“都下崗好幾年了,公司領導卻不聞不問,一去找,不是這個原因就是那個藉口,反正就是不想給安排。存心要餓死咱們哪。……”
一石驚起千層Lang。大家七嘴八舌搶地開說。
蕭紫玉急忙過來制止。“哎哎哎,又開始瞎說了是吧?”
“我們說的都是事實呀。誰瞎說了?”
“當官的黑了心肝,自己有吃有喝就行,哪管工人死活?要不是你——”
蕭紫玉忽然沉下臉,聲音拔高了喊:“小高,高亞賢你想咋的?”
於志敏挺身而出。“她沒說錯。公司的頭頭沒一個好的,特別是你的——”忽然壓低聲音問蕭紫玉:“對了,公司的人不知道你今兒個開業嗎?怎麼也不來捧捧場啊?就看見關思琦一人,別人不來汪建文也得來呀,這娘們兒真他媽的不給面子!”
蕭紫玉淡淡笑笑。“領導很忙。咱得理解人家嘛。”
於志敏啐了口。“她忙個屁,說不定在哪個男人懷裡發賤呢。”
蕭紫玉使勁打了於志敏一掌。“你再胡咧咧我讓你端盤子去。”
於志敏還想爭辯,蕭紫玉嗖地掏出一張紙遞給她。“這是菜單,我只給你寫兩天的,兩天以後你就得自己寫了。”
於志敏忐忑地打開摺疊的紙,斜視眼立即不動了。
蕭紫玉招手叫過來一個小夥子。“小許,麻煩你陪這位於大姐去市場轉轉,熟悉一下行情。明天開始由她買菜。”
“好的老闆。”小夥子立刻摘帽脫衣,轉身到了還在看菜單的於志敏身邊,風趣地說:“於大姐,咱們邊走邊消化行嗎?”
於志敏一點開玩笑的心情也沒有,繃着臉跟着小夥子走了。
蕭紫玉得意地笑了。
廚師們正忙着爲二樓的客人準備下一道菜。有人在雕花,有人在過油,有人在碼盤。
蕭紫玉過來時,四位大廚都停住手看着她。
“各位師傅辛苦了!”蕭紫玉真誠地說。
“老闆,辛苦的人是你呀。一個人做了幾十道掌,好了不起呀!”一個廚師說。
“老闆,你甭跟我們客氣了。和你給我們的高薪相比,吃虧的是你呀。”另一個廚師接着說。
“老闆,你那手絕活兒不外傳嗎?”“交學費也不傳嗎,老闆?”“……”
蕭紫玉面帶微笑,耐着性子聽他們忽悠。
李勃然出現在廚房門口。蕭紫玉快步迎了過去。
“喬所長他們想見見你,你看怎麼辦?”陪着小心說。
蕭紫玉沉着臉不滿地叨咕:“別想讓我陪酒,門兒都沒有。”
“哪能呢,他們就是想看看漂亮的蕭經理而已。就委屈一下吧,別忘了?你以後還得跟他們打交道呢。”
蕭紫玉毫無表情地看了李勃然一眼,然後擡腳出了廚房,邊走邊警告他,“你不要光給二樓的人敬酒,落下一樓的我可不饒你。”
“經理老婆,你咋這麼想你的丈夫呢?一樓二樓都是我們的貴客,我豈能兩樣對待?特別是黃義輝,我就差沒親自喂他了。”緊緊相隨,油腔滑調中摟住蕭紫玉的小蠻腰,款款蹬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