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四口人在吃午飯。
“咚咚……”大門突然被人很重地敲響。
“誰呀?用這麼大的勁敲門。”洪清華不滿地叨咕。
李香澤沉着臉去開門,見是雙眼紅腫的汪建文,她趕忙換上笑臉,說:“是汪姐呀,快進來。”回頭大叫:“二哥,汪姐來了。”
李浩然蹭地站了起來,兩步就出了廚房。
洪清華立刻來了氣,小聲罵:“陰魂不散了。”
汪建文見到李浩然眼淚就刷刷地掉了下來,那一串串淚珠像一塊塊大石頭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疼得他一連聲地問咋的啦。可她就是不說咋的啦,急得他惶惶然地拽着她進了自己的臥室。
李家住的是三室一廳的樓房,全廠只有夠“資格”的人才能分到樓房。李久成是房產科的副科長,當然夠“資格”,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李久成夫妻住一間大臥室,李浩然和他哥哥住另一間大臥室(李勃然在外讀書,李浩然自己住一間臥室),剩下的小臥室便是李香澤的閨房。
李香澤做着怪臉回來坐下,壓低聲音對她媽說:“哭了,倆眼腫得像熟透的桃子,把我二哥的臉都嚇黃了。”
洪清華繼續小聲責罵:“沒出息的東西!咋掰餑餑說餡都不聽,真是鬼迷心竅了!”
李久成輕輕嘆了口氣說:“隨他去吧。別管了。”
李浩然誠惶誠恐地哄了半天,汪建文才抽抽搭搭地說:“我爸把我趕出來了。”
“爲啥呀?”他蒙了。她曾不止一次地向自己炫耀她爸媽最得意她,咋會把她趕出來了呢?
“還不是爲了你?他們不讓我和你來往了。”
李浩然完全呆住,像被雷擊中的鴨子,好半天才火冒三丈地叫:“這又是爲啥呀?”
“嫌你個兒矮,嫌你不務正業,還老惹是生非。”
李浩然倏地站了起來,臉紅了,脖筋也繃了起來。“個兒矮咋的啦?個兒矮吃飯省糧穿衣省布。不務正業那是從前,惹是生非也不是現在,我不都改了麼?他們咋還拿老眼光看人呢?我不賭不抽不玩不懶,他們憑啥一杆子就把我給打死了?不行,我得去找他們說道說道,幹嗎這麼瞧不起人哪?”指手畫腳叫了一通,拔腳向門走去。
汪建文立刻命令似的叫:“你站住。”然後稍稍緩和了口氣說:“他們是我的父母,不管他們咋對咱們,你都不能頂撞他們。否則,我就跟你一刀兩斷。”
“好好好,全聽你的。”李浩然馬上軟了,抱着汪建文開鬨。兩個人正在耳鬂廝磨地纏綿,忽聽大門響,接着是李香澤歡快的叫聲,“媽——,你快看看誰回來了?”然後是洪清華和李久成和來人欣喜的低語聲,最後是腳步聲和關客廳的門聲。
汪建文推開李浩然,豎着耳朵聽了聽,“誰來了?”
李浩然慢慢坐了起來,聽了會忽然喜悅地說:“是我大哥。他怎麼提前了?來信說還要等幾天的。”
汪建文輕輕呢喃,“李勃然回來了?”
李浩然站了起來。“走,去見見他。他還不知道咱們的關係已經確定了呢。”
汪建文搖搖頭。“不行。你看看我的臉,能見人麼?”
李浩然微微彎下腰,端詳一下汪建文的臉。“沒什麼呀,挺好看的。”
汪建文重又躺下。“你一個人過去吧,我想躺會兒。”
李浩然知道犟不過汪建文,只好給她正了正枕頭。“好吧。我看一眼就回來。”
李浩然出去了。
汪建文呼地坐了起來,拽下腦後綁頭髮的皮套,捋捋頭髮再綁上——每當煩悶焦急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重複這個動作——然後走到寫字檯跟前,拉開抽屜拿出紙和筆,寫下:“浩然,我去我大姨家了。”寫完,她悄悄走到了門邊,聽了聽隔壁的說話聲,接着輕輕拉開門,蹺着腳向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