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糖糖小小的身子朝她奔過來,餘小西下意識地蹲下身子,張開雙臂,她就像顆糯米糰子般撲進她的懷裡。那樣的力道,幾乎要讓她撞倒。
不待餘小西去抱她,糖糖就已經揪住她的衣服,爬到她的身上,抱着她的脖子,臉在她臉上蹭着,嘴裡一直在喊:“媽媽,媽媽。”真是想壞她了。
而餘小西心心念唸了那麼久,糖糖撲進自己懷裡的時候,她還有點不太真實的感覺。直到糖糖嫩嫩的小嘴親上她的臉頰,溼溼的淚水沾到她的脣上,鹹澀的淚水才讓她醒過神來。
手用力地抱住糖糖,那一刻抱得太緊,緊的彷彿怕懷裡的小人只是個泡沫,稍鬆一點就會消失了似的,早就忘了孩子會不會疼。
糖糖現在顧不得自己疼不疼,她只覺得沒有看到餘小西的日子,她的天都要蹋了。同樣死死摟着餘小西的脖子,嘴裡還在喊着:“媽媽,媽媽。”彷彿一個怕被移棄的小孩。
當然,她也只是個小孩。
餘小西抱着自己的女兒,眼睛裡的淚也啪啪地掉下來。這些天所有的擔心、所有的煎熬,以及在駱少騰那裡所受的所有委屈,跟這一刻比起來都已經不算什麼。
她大概也忘了自己身處何處,來這裡的前因後果,心裡只有糖糖而已,抱着,眼裡淚珠子怎麼也止不住,哭的那叫一個狼狽不堪。
可是沒有人會覺得這樣的她丟臉,也沒有人會覺得她難堪,所有人都瞧着這對彷彿歷經磨難才得以見面的母女,有些心腸轉的已經忍不住撇過頭去,眼裡都是淚光。
這些被忽略的觀衆中,當然也包括駱少騰的存在。他與其它人一樣站在那裡,視線長久地落在這對抱頭痛哭的母女身上。既像一個不相干的人,又彷彿與所有人都隔離開來。
只是看着,臉上雖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那一刻他也真實地感覺到了,糖糖和餘小西的這種感情,是他一時之間都企及的。
兩人哭的那般驚天動地似的,雖然大家都很感動。警局畢竟是辦公的地方,不能一直看她們哭不工作不是?領頭的給自己屬下一個眼神,便有一個女警抽了幾張紙巾走過來。
“找到女兒是好事,就不要哭了吧?”糖糖和餘小西哭的這一場,把在場人的心都哭軟了。女人的感情細膩,口吻便也格外和緩,簡直堪稱得上溫柔。
餘小西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接過紙巾給自己和糖糖都擦了下,將糖糖抱起來,託在臂彎間,說:“實在不好意思。”
糖糖個子比一般同齡孩子要高一些,畢竟兩歲多了,餘小西看起來又那麼纖細,又穿了高跟鞋。糖糖掛在她身上,讓人都忍不住懷疑她會抱不住。
可是就是那樣一雙手臂,牢牢、穩穩地託着糖糖。而糖糖抱着她的脖子,也一副不會鬆手的模樣。
“這裡是警局,不會有人亂來的,你不要太緊張了,嚇着小寶貝。”女警安慰,說着還逗糖糖似的按了按她嫩嫩的小臉。
雖然糖糖進來就一副嚇壞的模樣,可是長的實在太可愛了,就算哭都萌的人心都化了。女警感情氾濫之下,說着說着都有點偏離主題了。
直到她的上司咳了咳,女警才醒過神來,轉頭指了指保姆,問:“與你女兒一起被帶來警局的還有那位女同志,請問你認識嗎?”
保姆只是個被臨時請來的保姆,拿錢幹活而已,哪裡知道餘小西與駱少騰的複雜關係。她只知道糖糖是駱少騰讓她照顧的孩子,兩人長的又像,就理所當然地以爲他們是母女的。
糖糖每天喊着找媽媽她也不是不知道,可是沒想到她媽媽就在s市不是?總之這些事她都不清楚,下意識地不想惹麻煩上身,便尋找庇護地往駱少騰身後躲了躲。
她這個動作正好將衆人的目光轉移到駱少騰身上,他本身就是個吸睛石般的存在,想要忽略都難,更何況這事態發展已經引到了他身上。
氣氛有點讓人難以捉摸,尤其餘小西也沒說話,駱少騰也沒解釋的意思。他們都沒有看向衆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就那樣望着。
“這樣吧,你們各自登記一下,然後說說情況。”他們這行閱人無數,看兩人的眼神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感情糾葛上,當即瞭然,給了他們個臺階下。
警員本來想將糖糖哄走一會兒,她卻死活抱着餘小西的脖子不肯放。餘小西安撫了一會,女警不知從哪變出一個芭比娃娃哄着,她才答應就坐在不遠處的椅子看着媽媽,她才勉強同意。
餘小西來到辦案的民警桌案前坐下,駱少騰則在她身邊坐下來。兩人明明離的那麼近,幾乎呼吸就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卻都沒有看對方一眼。
警員請他們首先請他們出示了各自的身份證,看過之後便開始做登記,明明身份證在面前,還是從開頭一個姓名、年齡、民族、姓別、職業等等,一個個問。同樣的問題問完餘小西又問駱少騰,雖然駱少騰一進來就讓人感到氣宇不凡,他說出自己的飛凰集團總裁的時候,還是讓警員楞了楞。
那人在電腦鍵盤上噼裡啪啦打字的動作停了下,轉頭落在駱少騰和餘小西臉上的目光有些狐疑,問:“你們跟這孩子什麼關係?”
“爸爸。”
“媽媽。”
兩人同時回答,尤其駱少騰坦蕩、肯定,一臉坦蕩,此時幸好有其它警員逗糖糖,所以她注意力根本沒在這邊。
“親生的?”警員皺眉。
餘小西老實地點頭,駱少騰盯着他的眼神就有點讓人發毛了,警員居然不敢再多問。
既然對方都沒有否認對方的身份,那麼親生父親帶走女兒就不能算是拐賣。至於人家是不是在合法的夫妻關係下生下的孩子,這不屬於他們的職責範圍。
事情鬧的不小,且還是個二歲奶娃子的惡作劇,搞的人家也是啼笑皆非。分別象徵性地對餘小西和駱少騰這對夫妻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便給他們辦了手序離開。
整個過程,受訓的餘小西和駱少騰都沒反駁,也沒爭辯事情的前因後果。雖沒個眼神交流,卻在這件事存在着一種共識。因爲警局裡互相怨恨,爭論糖糖的歸屬權是沒有用的,只會嚇着孩子。
幾乎是餘小西剛從椅子上站起來,糖糖就已經跑過來拽住她的衣角。仰頭看着駱少騰時,還下意識地抱着餘小西的褲腳躲了躲,深恐他再也不讓自己見到媽媽了。
“駱少。”這時辦公室裡出來一個警官匆匆走出來,彷彿剛得知他在這裡或有事找他。
趁着駱少騰與那人說話的時間,餘小西抱了糖糖離開辦公廳。她的車子就停在臺階下,因爲太過着急,門都沒有鎖,便直接拉開副駕的車門,將糖糖放進去。
“糖糖,我們回家。”餘小西給她繫上安全帶後,在她額上印上一個吻。
“太棒嘍,回家!”糖糖拍手歡呼,小臉早就轉晴。
餘小西看着她明媚的小臉,心情也跟着好起來。脣角勾着笑幫她輕聲關上車門,轉頭就看到駱少騰站在門口的臺階上。
相比起這母女倆的心情,他必定是十分不爽的,尤其還是被自己的親閨女給黑了。
餘小西想到他這幾天來的所作所爲,沒來由的還是有點緊張。與他幽深的眸子對望了兩秒,見擡步走過來,她下意識地擋住副駕的車窗,緊張地說:“你別嚇着孩子。”
雖然玻璃大部分都被餘小西掩了,他還是看到了糖糖,她本來伸着小手在扯餘小西掛在後視鏡旁的車飾。偏頭時注意到自己在看他,居然有恃無恐地皺了皺小鼻子,朝他扮鬼臉。
背對她的餘小西自然不知道女兒幹了什麼,只看到駱少騰的臉色越來越黑,心裡沒來由的緊張。她明明是個在法庭上口齒伶俐,大腦思維清晰的律師,也不知爲何總是在駱少騰面前總是詞窮。
不止說不出,且每每面對他都有一種氣虛的感覺。也許他的身高太有壓迫感吧,也許因爲他一直都這麼鋒利吧。餘小西不說話,但是也沒有讓開的意思。糖糖這個問題上,她不想也不會妥協。
須臾,駱少騰終於將目光從糖糖身上轉回餘小西臉上,放在口袋裡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忍着想要掐死她的衝動。
誰準她把女兒養的這麼難纏的?
心裡明明翻江倒海,嘴裡吐出的話卻分外冷漠:“聽說你在收集資料,是準備要跟我打官司?”
“我從來沒有想與你對簿公堂。”餘小西說。
駱少騰脣角勾起嘲弄地笑,故意問:“哦?那是你想主動將女兒給我送回來?”
餘小西啞口無言,因爲她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女兒。
“既然不肯送,那我就只有出手了。”餘小西心裡一突,又聽他道:“既然你那麼中意法律,那我們就通過法律的方式好了,等我起訴的傳票。”駱少騰說完,走回自己的保時捷邊,拉開自己的車門坐進去。
駱少騰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他要掌握絕對的主動權。女兒耍個小心計就耍了,生氣過後覺得這聰明勁兒像自己,還更驕傲了。
她鬧他現在由她幾天,等到他和餘小西正式開戰,小丫頭哭他也不會心軟……
——分隔線——
餘小西那邊,糖糖雖然已經順利回到身邊,但是駱少騰臨走前說的話還是令她不安。雖然在她走投無路時,最先想要拿起法律武器的是自己。
白色的寶馬開進瞰園,她將糖糖從安全座椅上抱下來,牽着她的小手走進公寓。大手牽小手,餘小西故意將步子邁的很小,看着小小的人兒跟着自己的步伐,真的覺得有這一刻就夠了。
蘭嫂自糖糖失蹤之後,一直在照顧餘小西,後來兩天餘小西也上班去了。她將房間打掃乾淨後,總是會想念糖糖,每天那個肉乎乎的小東西跟她說話早就習慣了,此時正坐在沙發上拿着她的玩具發呆。
聽到開門聲時,下意識地看了眼表,並不到下班時間,但還是起身轉過頭,便看到真的是餘小西回來了。
“蘭姨。”糖糖的個子小,被玄關的櫃子擋着。她這還沒瞅見呢,糖糖就已經奔過來。
“哎喲,是糖糖啊,糖糖。”蘭嫂激動地蹲下身子看着她。
“蘭姨,我好想你哦,你有沒有想我?”糖糖蹭着她身上的衣服又在撒嬌。
今天哭的很多了,見到媽媽後,那些害怕什麼的都已經在路上消散。心情好了,專注賣萌又回來了。
“想啊,想的蘭姨每天都哭呢,看眼睛都腫了?”本來是哄孩子的,說着說着,眼睛竟真的紅了起來。
糖糖趕緊伸出小手幫她揩着眼淚,哄着說:“蘭姨不哭不哭,糖糖以後會乖乖的,再也不亂跑了。”
她這麼懂事,反而搞的蘭嫂挺不好意思的,哭也不是,不哭還有點忍不住。
餘小西見笑着留她們在客廳裡,自己回房換衣服去了。再出來的時候,就聽糖糖跟蘭嫂撒嬌,說:“蘭姨蘭姨,糖糖肚子餓了,你聽都咕咕叫了。”
“那糖糖想吃什麼?蘭姨馬上去做。”
糖糖伸着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有些羞澀地說:“饞蘭姨做的蛋羹了,嫩嫩滑滑香香的,糖糖都要流口水了。”
她睫毛那麼長,擠着眼睛笑的模樣,十足的小吃貨一個。蘭嫂都懷疑如果自己擺攤賣蛋羹,也一定會被瘋搶一空。
“蘭姨這就去,你先把牛奶喝了。”蘭嫂被哄的恨不得心肝都掏給她了,叮囑着便去了廚房。
餘小西坐下,將抱坐到自己腿上,兩人說着話,蘭嫂就將蛋羹給做好了。
糖糖拿着自己的小勺子一點點挖着,吹涼了放進嘴裡,還不進喂餘小西一口,沒多久便愉快地吃完了。可能折騰的太久,糖糖有點累了。
餘小西幫她洗了澡,然後抱到牀上講故事。糖糖卻把她平時抱着睡覺的毛毛蟲從牀上拽下來,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裡。
“糖糖?”餘小西看到女兒的舉動很是意外。
糖糖厥着小嘴巴解釋:“騰騰是壞人,我不喜歡他送的禮物了。”
本來覺得他是個好好看的叔叔,沒想到是個壞人,不讓自己和媽媽見面。
雖然駱少騰扣着糖糖不讓自己見的時候,餘小西心裡是怪駱少騰,可是他畢竟是糖糖的親生父親,她並不想看到糖糖這樣討厭自己的爸爸。
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了駱少騰是她的爸爸,她會不會反過來怨恨自己沒有告訴她呢?
她想了一下,對女兒說:“糖糖,他帶走你是他不對。可是這件事媽媽也有責任,你能原諒他,也原諒媽媽嗎?”
“那他以後還會把糖糖帶走,不讓糖糖見媽媽嗎?”糖糖反問,看着餘小西的眼睛十分認真又委屈。
餘小西始終不明白,一個兩歲的孩子邏輯思維一定要這麼強嗎?還是社會太進步,現在所有的孩子都這樣?
“他對你不好嗎?”餘小西換了問題問。
其實從糖糖的衣着和氣色上看,她知道駱少騰把糖糖照顧的不錯,最起碼沒有出差子。
糖糖卻最是敏感,雖然不明白媽媽這麼說的意思,但隱約還是感覺到了什麼。便抱住她的脖子,很堅定地說:“他不讓我見媽媽,我就不喜歡他了。”
她是堅持原則的小孩!
餘小西感覺到糖糖抱住自己的力度,感覺到她離開這幾天也是嚇着了,肯定沒有安全感,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隨便聊了點別的,又拿故事書給她讀了兩個童話故事。
糖糖是真的累了,累了便會困,不知不覺便慢慢睡着了。餘小西盯着自己的女兒很久,才舍的從兒童房出去,然後發現紀元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他聽到開門聲擡頭,看到餘小西,問:“聽說糖糖找回來了?”
餘小西點頭。
這若擱往常,紀元一定會要到房間裡看看糖糖,今天他卻沒有,只是坐在那裡抽菸,顯的有些心事忡忡。
“有什麼不順利嗎?”餘小西坐過來問。
紀元聞言又瞅了她一眼,反正那一眼挺複雜的,然後纔將煙捻滅。拿出身邊放着的一個文件袋,擱在桌面上推向她,說:“我去取資料,發現民政局並沒有你和駱少騰辦過離婚手續的記錄。”
“什麼?”餘小西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