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們四人正在寢室內開心的聊天時,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滿臉黝黑、身材粗壯的士兵,見到潤東哥在屋裡,他立刻吡起一排白牙,高興的粗聲說道:“潤東大才子,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兵營中,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寫封信?”
那個士兵也不見外,不管潤東哥正在與我們聊着天,直接攔上一句話就朗朗的說着他的請求。
對此我沒有覺得怎麼樣,我可以看出來,這士兵也一定是山裡人,看他那張黝黑的和臉憨憨的表情,我更是確認我們的猜測,山裡的人往往沒有太多忌諱,通常不會客套,都是直來直去,而且這是普通軍營,估計這樣的士兵很多,這些士兵都不會識字,想寫信自然要找潤東哥這大才子來幫忙。
而潤東哥也是樂於幫助別人這些事情,更何況,這又可以讓他找回做大才子的感覺,在我們村中時,他也是很樂於助人的。
“沒問題!”
潤東哥很大方的揮揮長袖子說道,他也拿出了山裡人那股豪爽,立刻答應了下來。
我們在旁邊等着。
沒所謂,反正今天我們來這裡,就是想了解潤東哥軍營生活的。
此刻那個士兵縮縮粗壯的身子,笑笑的就坐到了潤東哥身旁,說起了家信的內容,讓潤東哥幫着他記下,他的信中沒有說自己爲盛華帝國而戰來參軍的事情,也沒有說是來保衛長盛沙的獨立成果,只說自己找到了份好工作,這裡能吃飽、睡好,活也不累,還有工錢拿等等。
我咬咬嘴脣,不知道潤東哥對此有何感想,他是否能感受到自己遠大的理想與現實中普通人的差距有多麼巨大。
在我看來,潤東哥的思維彷彿在兩個世界間來回奔波,而他自己卻表情泰然,很是有滋有味的享受着這份落差。
搖頭笑笑,我也不必爲他煩心,他自己享受這樣的生活就好。
山裡人的信很好寫,都是直來直去的幾句話,片刻間潤東哥就寫好了信,折起信後,潤東哥在把這封信遞給那個粗壯士兵時,又掏出了兩枚銅幣給了那個士兵道:
“二柱子,你出去時,麻煩你去幫我讓門外的扁擔工給我挑一擔水進來,我有客人要招待。”
“唉!”那個士兵收起了信,笑笑謝過後,接過了潤東哥遞過來的銅幣,二話不再多說就跑了出去。
哇噢!潤東哥好大的氣場,居然請扁擔工來爲自己挑水!
看到這一幕,我們都很是吃驚,因爲在學校時,大家都是自己去挑水洗漱的,而現在的潤東哥居然讓扁擔工幫助挑水,這簡直就是土豪生活嘛!
而且我們看那個二柱子的反應,沒有絲毫猶豫,顯然是他們對潤東哥這樣的做法已經見怪不怪,肯定是習以爲常了,肖豐顯然十分好奇,於是他吃驚忙上前急急問道:
“潤東哥,你們這裡是所有人都讓扁擔工幫你們挑水的嗎?”
“不是的,只有一部分人是這樣!”
潤東哥揚起頭,很有些得意的說着,然後他又詳細的給我們解釋道:“這裡的士兵都是自己挑水的,但我看這裡的軍官都是讓扁擔工來挑水,既然軍官可以請扁擔工挑水,我們士兵當然也可以讓扁擔工來挑水,而且讓那些扁擔工掙些錢,也可以讓他們養家餬口,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呀。”
說完潤東哥優雅的一笑。
我和肖升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或者說是無語,這真的是好事嗎?
聽到這話,我的心中此刻又暗暗的緊了緊,因爲我明顯感覺到潤東哥好象又在觸碰着什麼。
細想了下,我認爲,潤東哥還是沒有從他的那種理想化的模式中走出來。
其實做爲同村人來說,我可以理解潤東哥這種做法的目的,在村中,他家富裕,他也不要求自己有什麼特權,都是和同村的孩子們一起玩,有時他甚至把自己的中午飯都分給大家吃,因此他骨子裡所希望的就是,周圍的人都應該生活在一切平等的環境。
所以就算到了軍營中,他心中理想化的模式也是希望,軍官和士兵一切平等,所以他見到軍官找扁擔工挑水,他認爲自己也可以這樣做,而且他應該明知道,這是那些軍官在故意顯示着某種特權,可潤東哥還是要爭取享有,他就是想要一個公平的氛圍。
其實,我感覺潤東哥的這一作法,從他的內心深處,他的潛意識隱隱的還是想改變軍中的一些潛規則,他希望大家都是一樣的,希望平等,但他不能限制那些軍官不去享有此項特權,那他就希望周圍的士兵來享有此項特權,這樣才能平衡。
從這裡我可以看出,潤東哥善良的一面,而且我曾經也在他這樣的做法上受益,我當然可以理解他的好心。
可,其它人能理解他的做法嗎?
恐怕很少人可以理解吧。
從肖升和肖豐兄弟二人那複雜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就連他們也不能理解。
是的,誰都可以看出,這是軍官們想在士兵面前營造出一種特權形象,結果現在有個士兵,也想要以這種形象出現,那些軍官們會怎麼想呢?
而且從周圍普通士兵的角度想,他們也理解不了。
盛華帝國的士兵們早就接受了軍官們享有很多特權的情況,這幾乎是絕大多數軍隊中,大家普通接受的事實,而且,很多軍官還把這些特權做爲激勵士兵聽從命令和努力向上爬的一種方式,而且現實中的確是有很多士兵願意爲這些而努力的。
而潤東哥卻想打破這些。
但,恐怕這會讓潤東哥再次陷入被各方都不能接受的境地。
首先說軍營中的軍官們,他們看到有一個小士兵,張揚着要享受軍官的待遇時,他們一定會認爲這個潤東不識時務,甚至認爲他豬鼻子插蔥,也不乏有些小心眼的軍官會給潤東哥用出下絆子穿小鞋之類的手段,這些都是沒有必要的麻煩。
再說他身邊的那些普通士兵們,他們恐怕更理解不了潤東哥的做法。
同爲士兵的潤東,你爲什麼要搞另類,你爲什麼要脫離羣衆,你爲什麼要做他們最不喜歡的一類人,而且我相信,絕不會有士兵認爲,潤東哥這麼做是爲了讓所有士兵都享有這項權力,因爲普通士兵根本不需要這份權力,他們寧願自己去挑水,然後把省下來的錢去喝頓酒,或是寄給家人。
太理想化了!我知道潤東哥依然在用着自己理想化的方式在與規則後面的東西在抗爭,但這麼做的後果,依然會把他自己推到非常不利的位置。
“也許是潤東哥剛來軍營時間不長吧,他還沒有從以前那種理想化的模式中轉過來,也許他還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整吧!”
我心裡想着。
我這麼安慰着自己,做爲兄弟,我當然希望潤東哥處境不要太艱難。
但我心裡想了想,發現,這好象是不太可能的。
現在潤東哥已經不是在學校了,走入軍營就等於是走入到了社會,社會上的競爭再不會像似以前在學校裡那樣,雲淡風輕,這裡會涉及到很多利益,有些甚至是很殘酷的,我有些爲潤東哥擔心。
在利益的爭奪下,另類的人多半都會變成團隊的犧牲品。
不過,轉而我又想了一想,我的擔心其實是沒用的。
其實當潤東哥這樣的人從第一天走入到軍營,當他叫來扁擔工挑來第一擔水時,他就等於是已經退出了軍營中的競爭環境了,可以想像,潤東哥未來在軍營中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但沒有人會把他視爲競爭對手,一個從上級到下屬都不認可的人,又沒錢,又死倔的人,是沒有人會把他做爲競爭對手的。
我只是擔心,這樣會有更多的磨難在等着潤東哥。
我想勸勸潤東哥,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頭倔牛一貫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況且,潤東哥的脾氣有時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他是從牆上掏出個洞也要闖過去的人,我勸阻不了潤東哥,只希望潤東哥能拋棄一些他的理想化,變得現實些。
我是個很現實的人。
我堅持認爲一個人過於理想化,有時是很害人的,我很堅持自己的看法,山裡人好象都是很倔強!就像潤東哥一直在堅持他的想法一樣,我也很堅持。
算了,還是像以前一樣生活吧,誰敢說自己的人生選擇就一定是比別人更聰明呢?我敢保證我的未來就一定比潤東哥好過嗎?
這個只有未來才知道,所以最終我還是選擇了什麼也不再勸說。
接下來,我們四人又閒聊了一陣。
主要是談些時事,現在全國各地的獨立和起義浪潮風起雲涌,現在談論這些不但沒危險,而且還叫愛國。
晚飯當然是潤東哥招待的我們。
我們也沒有過於狠的宰他,想吃暴龍肉,這裡也買不到,我們只吃了他三個銀幣就算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