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戰失利。當黃東華推着輪椅轉身後,聽到了防線上的老人女人大呼小叫和衝上來的喪屍殺成一團時,心裡還內疚的要命,他倒並不覺得這是自己護送的這位特殊人物的錯,反而是自己的任務沒有完成一樣。
但沒想到,在官池中路的橋頭防線,輪椅上的這位殘疾人,卻立下了這樣大功,數次成功干擾智屍的指揮,讓周春雨叔叔順利找出了智屍的蹤跡。
黃冬華越想越開心,下一處防線是封部長親自指揮的,希望自己和輪椅上的怪叔叔能再次立功。
黃冬華一時走了神,沒注意到因爲跑得急,鞋帶散開了,腳後跟踩在了帶子上,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手一鬆,推着的輪椅骨碌碌滾了出去,一頭,撞到了電線杆上。
黃冬華這一跤摔得極狠,不但兩個膝蓋撞破了皮,兩隻手上也磨破出了血。
黃冬華顧不上呼痛,從地上撐起來後,一跳一跳到跑到輪椅前:“你、你沒事吧?叔、叔叔,你沒撞壞吧?”
奚加朝坐在輪椅上,這一撞,將他從椅子上生生摔到了地上。
但奚加朝的心思,並不在自己這一摔上,他滿心疑惑的是,明明自己並沒有干擾官池中路防線外喪屍的進攻,那些喪屍爲什麼有這樣奇怪的表現?
沒錯,奚加朝並沒有如王路要求的那樣,協助各處防線干擾屍潮。因爲他知道,王路對自己許下的一切承諾,都是狗屁。
王路在鎮口防線面臨屍潮的進攻時,已經進入了異能狀態,而這讓奚加朝有機會一窺王路的記憶。王路並不是真正的智屍,他無法熟練的運用自己的腦電波,也壓根兒沒察覺奚加朝的“觸摸”。
奚加朝雖然很快被黃冬華推走了,但這點時間已經足夠了,足夠到他弄明白了王路對自己一家的心思。
在王路眼裡。奚加朝一家三口,也不過是象原木一號的試驗品,而且他對自己末出世的孩子抱有極大的好奇心,只是現在一時還沒有想到最好的辦法將奚加朝一家的試驗最大化利用罷了。
一旦王路想到試驗辦法。這廝毫不遲疑就會對自己的一家下手。對身爲人類的原木一號王路都能狠下心,對智屍這異類更不會有絲毫憐憫之情。就象奚加朝對被自己和老婆吃到肚子裡的同事們不會有絲毫憐憫一樣。
奚加朝過去、現在以及將來,都不會將自己一家的被拯救寄託在王路身上,王路的一次次威脅利誘,只不過是激發了他更大的逃生勇氣罷了。
雖然奚加朝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面對面與王路對抗的實力,但只要能給王路不痛快。阻礙崖山的發展,奚加朝都會去幹――當然,前提是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讓王路看出絲毫蛛絲馬跡。
所以,奚加朝嘴裡答應王路干擾屍潮的進攻,卻是出工不出力,不僅如此,私底下。他正在忙着幹另一件大事――這件事如果成功了,雖然不能傷了王路,但崖山將面臨重大挫折。搞不好就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只是,幹這件大事需要時間,充足的時間,偏偏黃冬華極遵守封海齊的命令,一路上兩條小腿搗着推得輪椅快飛起來一樣,讓奚加朝根本找不到機會實施他的計劃。
偏偏在官池中路的防線上,又發生了進攻的喪屍莫名其妙反覆後退的怪事,這一幕跟奚加朝的干擾取得的效果完全一模一樣,可明明奚加朝連個屁都沒放過。
因爲任務完成的順利又漂亮。黃冬華鼓足幹勁跑得更快了,眼見着自己的一番謀劃轉眼就要成空,奚加朝氣急敗壞之機,黃冬華卻摔跤了。
奚加朝需要的正是時間,黃冬華這一摔正合他的心意,甚至顧不上細細尋思明白官池中路防線那奇怪的一幕。奚加朝聽得黃冬華急着來問自己安危,故意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黃冬華更是慌了手腳,連忙揭起奚加朝身上的白大褂看個究竟,這一揭開,黃冬華就是一驚,雖然當初看到這個奇怪的叔叔坐在輪椅上時,就知道他身有殘疾,可沒想到他的全身被人殘忍的傷成這樣子。
黃冬華心頭內疚得不得了,這位叔叔身負這樣的重傷,還強撐着幫助大家,立下這樣大的功勞,而自己卻連推個輪椅都推不好,生生將他摔倒在地上。
黃冬華連聲道着歉,想將奚加朝重新抱到輪椅上,可奚加朝雖然癱瘓着,畢竟是成年人的體格,不是黃冬華一個孩子能抱得動的,再加上奚加朝故意大聲慘叫,讓黃冬華更是手忙腳亂。
折騰了好一番功夫,黃冬華纔將奚加朝搬上輪椅,一看手錶,居然已經耗了12分鐘了,該死,自己在路上總共只有20分鐘,遲到了可就完蛋了。
黃冬華一邊連聲說着對不起,一邊推着輪椅猛跑,奚加朝在埋怨了幾句後,也安靜下來――剛纔那點時間,已經足夠他辦完自己想辦的事兒了。
奚加朝只是想拖延時間,並不想真將黃冬華耽誤在路上,封海齊臨行前吩咐黃冬華的話,他可也是聽得明明白白,別瞧着黃冬華現在因爲摔了自己一跤道歉不停,可他絕對會遵從封海齊的命令,在超過一小時還趕不到鎮口,一斧就砍下自己的頭。
別看黃冬華年紀小,可砍下自己的腦袋不成問題。而且,奚加朝相信,黃冬華會誓死完成這個任務。
黃冬華推着奚加朝氣喘吁吁趕到封海齊防守的小橋時,封海齊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怎麼回事?這樣晚纔過來?周春雨說你早就出發了。”
黃冬華喃喃道:“我、我摔了一跤。”
封海齊眼神老辣,早就看到了黃冬華的手上和褲腿膝蓋處的摔跤痕跡,他一皺眉,嚴厲的眼神掃向了奚加朝:“怎麼?他在搗鬼?”話音未落,手已經握上了斧柄。
黃冬華連忙搖頭:“不關他的事,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踩着鬆開的鞋帶了。”
封海齊打量了一下白大褂上滿是灰土的奚加朝,哼了一聲,揮揮手:“趕緊上街壘。喪屍實在太多,大夥兒已經快撐不住了。”
奚加朝被推上防線後,幾乎是立竿見影的對進攻的喪屍產生了干擾作用――當着封海齊的面,奚加朝可不敢陽奉陰違。這個中年人,有着異乎常人的戰鬥的直覺。
也就三分鐘後,一直緊盯着防線外的封海齊揮揮手:“行了,我已經找到對方智屍的所在地了,該死,居然躲在臨河的房屋內,哼。以爲這樣子我就找不到你們了嗎?黃冬華,趕快去下個陣地,別再出岔子了。”
黃冬華應了一聲,推起輪椅就跑,封部長果然厲害,這樣快就找到了智屍指揮官,可爲自己節省了不少剛纔那一摔耽誤的時間。
黃冬華推着奚加朝最後返回鎮口防線時,手上電子錶倒計時正好走到55分。
王路站在拒馬後。正通過對講機與封海齊確定最後的出擊時間,看到黃冬華大冷天一頭大汗地跑回來,還衝着他比了下大拇指。
黃冬華一屁股坐了下來。胸膛像拉風箱一樣起伏着,臉上卻滿是笑,在他的旁邊,奚加朝用陰冷的目光看着少年燦爛的笑容,嘴角勾了勾,那也是個笑,冷笑――笑吧笑吧,等會兒,有你們哭的。
就在這時,在鄞江鎮裡。在沿街的一幢幢房屋內,一隻只喪屍智屍正在行動,一道道腦電波從被封閉的住宅裡以光速傳播着,越來越多的喪屍和智屍涌到了窗口。
終於,撲通一聲,一隻強壯的喪屍從三樓窗口跳了下來。腳剛落到,就是清晰可聞的咔嚓一聲,雙腿生生摔斷了,緊接着它撐在地上的左手也喀一聲脫臼了。
然而得脫自由的喪屍並沒有胡亂跑動,而是掙扎到門邊,用力用完好的右手扒拉着門板上的竹板條,甚至用頭去撞着。
咔,終於有一根竹板條裂開了一條縫。
這時,又有喪屍從樓上不顧一切地跳了下來,一俟落地後,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都無一例外撲到門邊,用手扒用身子撞甚至用牙齒咬,一心一意只想毀壞那些封門的板條。
有幾隻喪屍手裡帶着菜刀等器具,雖然用得不得法,好端端的鋒刃不用,卻用刀背亂砍,但鐵器畢竟是鐵器,終於,有一幢樓防盜門外的竹條全被砸開了,嘎一聲,第一道門,打開了。
樓裡的喪屍智屍,一涌而出。
有了一,就有二。
第二道門,第三道門――越來越多的門被打開了。
所有得到自由的喪屍智屍沒有一隻胡亂跑動的,雖然與它們僅在一條衚衕之隔,幾處橋頭的戰鬥打得如火如荼,喊聲震天,可它們並沒有依着本性衝過去,反而繼續着夥伴們的解放運動。
對發生在鎮中心的這一幕,從王路到封海齊等崖山衆人,無一人察覺,他們正全神貫注着高壓電網當面的屍潮,準備帶領突擊隊一鼓作氣衝出去,給負責指揮的智屍以沉重的打擊。
這一幕,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生動寫照。
始作俑者,不是奚加朝又是哪個?
奚加朝自從被帶到鄞江鎮用於干擾屍潮的進攻後,就無時無刻不在盤算如何給王路以再一次沉重的打擊。
奚加朝在高居三樓,將防線的虛實看得一清二楚,協助防線外的智屍,更精確的指揮喪屍突破高壓電網,這是一個較直接的辦法。
但是,封海齊可不是瞎子,喪屍稍有異動,拿着對講機握在小斧頭守在門外的小傢伙就會接到封海齊的通知,然後進門一斧砍下自己的腦袋。
奚加朝毫不懷疑封海齊的殺伐果斷,他可不會費心來聽自己的辯解。
所以這招雖然很爽,卻用不得。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封海齊注意不到的地方搗鬼。
崖山衆人如今全壓在各處鎮口鎮尾橋頭,鎮中心反而空空如也,奚加朝正好大做文章――來個中心開花。
鄞江鎮中的喪屍智屍都被封閉了起來,但並不意味着它們沒有一點行動自由,此前,就曾有過喪屍硬生生從樓上窗戶跳下來,只是摔傷後的喪屍很快被警惕的崖山衆人給收拾了。
奚加朝可以鼓動周邊百米範圍內的喪屍。從封閉的“家”裡跳出來。
但這樣做的效果並不好,胡亂跳出來的喪屍在鎮內亂竄亂跑,被崖山衆發現後,封海齊很快就能組織起一支精幹的隊伍鎮壓這場暴亂。
只有在崖山衆人受到當面防線屍潮進攻的壓力。無暇他顧時,喪屍們才能“悄悄的進村,開槍的不要”。
所以,行動的節點、組織程度,成了關鍵的關鍵。
而這,恰恰是奚加朝所缺少的。
鄞江鎮裡的智屍數量本就不多,又分散在鎮中各處。奚加朝需要將它們協調起來,組織起來,統一行動。
以現在奚加朝的狀態,當然不可能將鎮內的智屍們叫來開個團結的大會,成功的大會。
所以奚加朝空有妙計,卻無從着手。
然而,令奚加朝所料末極的是,一直躲在崖山龍王廟上的王路居然帶傷出征。更令他意外的是,爲了調動防線外的智屍,王路居然讓他穿鎮而過協助各處橋頭防線。
這、這可真是老天開眼!
王路啊王路。這就是報應啊,你自以爲把我一家玩弄於股掌之上,卻生生把自己的命脈交到了我奚加朝的手上。
如果不是奚加朝永遠面無表情,也許他當時的興奮激動,能讓王路和封海齊看出端倪來。
然後,沒有任何人察覺奚加朝的異狀,被黃冬華賣力地推着輪椅,奚加朝順利地進入了鎮中心。而黃冬華那意外的一跤,更是讓奚加朝有充足的時間從容調動智屍喪屍,讓它們聽從自己的指揮。有條不紊地開展進攻。
進攻的時間很微妙,不能早也不能遲,就在王路和封海齊殺出防線的一剎那。
一隻智屍,藉着小弄堂陰影的掩護,悄悄接近了鎮口防線,在它視線所及之處。所有的崖山衆都背朝着它,那可是一塊塊鮮美的血食。
放在以前,這隻智屍肯定按捺不住,指揮手下的喪屍衝上去了。但今天,在此時此刻,它必須聽從一隻智商程度更高的智屍指揮――那就是奚加朝。
離鎮口防線還有百米遠時,智屍接收到了奚加朝的腦電波信號。
行動!
“行動!”王路站在高壓電網拒馬後,衝着對講機吼着,早有準備的裘韋琴和李波立刻搬開了拒馬,王路握着手斧,就向着迎面撲來的喪屍羣衝了過去。
與此同時,各處防線的突擊隊伍紛紛跳過街壘,向早已經確認位置的智屍所在處撲去。
智屍們很快察覺了崖山突擊隊的進攻,忙亂地組織喪屍阻擋,然而在養精蓄銳的突擊隊小夥子們面前,喪屍們的進攻如滾湯遇雪,紛紛崩潰。
智屍們因爲受到干擾,需要靠近指揮,離突擊隊只有數十米遠,雖然沿途都是喪屍,但並不足以給突擊隊員們造成多大的阻礙,眼見着,那衣着乾淨的智屍已經近在眼前,心急的突擊隊小夥子們甚至發出了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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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各突擊隊,王路是再輕鬆不過的,對他而言,唯一的障礙就是自己的傷口讓他走不快,只見他施施然伸手拔拉開擋路的喪屍,嘴裡還嘟囔着:“讓讓,讓讓,好狗不擋道。”然後走到某隻呆呆看着他的智屍面前,手起。斧落。屍倒。這輕鬆的程度,簡直像從自家菜園裡摘棵蔥一樣。
王路甚至能聽到背後防線裡傳來的崖山老弱們的歡呼聲。
歡呼聲?王路突然站住了腳。
是有呼聲從防線後傳來,但是,那,並不是滿心歡喜的呼聲,而是,驚慌的尖叫!
王路猛地扭過頭,動作之大甚至扯裂了肩膀上縫扎的刀口。
沒錯,是尖叫和慘呼――“喪屍!喪屍來了!”
見鬼!難道是鎮口防線被突破了?
鎮口防線因爲有王路親自把守,所以並沒有安置突擊隊,但此前由於有裘韋琴和李波、謝玲相助,防線把守得非常牢固,難道自己出擊後的短暫時間內,防線居然被喪屍給突破了?
這不可能!
就在這時,別在腰裡的對講機傳來沈慕古的尖叫聲:“喪屍!鎮裡出現大羣喪屍!我們的後路被包抄了!死了死了!我們要完蛋了!”
王路眼前一黑――鎮中的喪屍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暴動了!
該死,自打屍潮出現後,王路不是沒有擔心過鎮上被封閉的喪屍有異動,這也是他在手術清醒的短暫時間內讓大家撤上山的原因。然而,連續數日與屍潮的對抗中,鄞江鎮上的喪屍智屍們都老老實實在家裡當縮頭烏龜,讓王路放下心來,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甚至隱隱有“老子的運氣真不錯”的感覺。
然而,事實再一次證明,將自己的命運放在所謂的氣運上,是件多麼愚蠢透頂的事。
王路能想像到,此時此刻,鎮江鎮中心的喪屍智屍正在傾巢而出,向着正在專注防線外屍潮的崖山老弱的背後猛撲過來,而唯一的突擊力量,卻深入屍潮中,和保衛智屍的喪屍們緊緊糾纏在一起,一時不得脫身。
崖山,完蛋了!